夜幕降臨,城郊別苑似一座牢籠,禁錮著每一個人,仕林端坐在小白房中,不發一言,似成竹在胸,一切盡在其掌握之中。


    一旁的小白此時已沉沉睡去,仕林目光一直看著自己的娘,不曾離開,伴隨著一聲歎息,仕林知道,與娘相處的日子,享受母愛慈祥的溫馨時光,已所剩無多。


    屋外傳來輕微的敲門聲,法海也已穿戴整齊,一身黑衣,與黑夜融為一體,法海輕聲在外呼喚:“仕林,該啟程了。”


    仕林最後看了一眼娘,換上夜行衣,走出屋外:“有勞大師了。”


    法海點了點頭,帶上仕林,向皇城方向禦風而行。


    片刻後,法海便帶著仕林,趁著夜色,偷偷潛入普安王住所——明德宮。


    法海臨走前囑咐道:“仕林,眼下夜深,守衛鬆懈,你可徑直前往明德宮,天亮之前,貧僧依舊在此,你切莫來遲,若待白天守衛換班,再走就難了。”


    仕林心中若有所思,但還是點了點頭,作揖答道:“仕林知道,還請大師速去青雲觀,通知道長伯伯。”


    法海點了點頭,隨即消失在夜空之中。


    仕林望著離去的法海,定了定心神,轉身走向普安王寢宮。


    來到寢宮門口,仕林內心忐忑,自大理寺一別,仕林也有許久未見普安王,雖說二人自小一起長大,但期間二人毫無聯係,且不知郕王是否挑撥二人關係,此次又貿然前來,不知普安王是否還會信任自己。


    仕林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推開房門,並迅速關上。


    普安王聞聲,立即驚醒,大喝一聲:“誰!”


    仕林拉下帽簷,露出麵容,跪在普安王麵前:“殿下,是我,許仕林。”


    普安王見到仕林,心中又驚又喜:“是你!”說罷,不顧得寒冬臘月,天寒地凍,鑽出被窩,起身扶起仕林。


    “仕林,你……”普安王驚喜有餘,但又提起一絲警覺,隨即走到一旁,披上外衣,緩緩說道,“你怎麽來了?這些日子,你去哪兒了?”


    仕林在此跪下,從普安王的語氣中,仕林聽出了一絲試探和懷疑:“回稟殿下,自大理寺別,仕林為了救母,不得已,進了郕王府……”仕林自知,事實難辨,不如坦誠相待,或許還能換取普安王信任。


    此時宮內守衛也聽到了寢宮內的動靜,普安王心腹李公公帶著一堆人馬,來到普安王寢宮外:“殿下,老奴聽聞殿下呼喚,特來請示,殿下是否有恙?”


    普安王看了一眼仕林,內心猶豫,但最終還是選擇給仕林一個機會,隨即對李公公說道:“本王無礙,隻是被一隻大膽的小鼠所驚,你們退下吧。”說罷,普安王再次看向仕林,口中所說的大膽小鼠,似乎就是指向仕林。


    聽聞普安王無恙,李公公也就放下心來:“是,殿下,明日老奴再派遣宮人,前來捕鼠,請殿下早些休息,老奴告退。”


    伴隨著清脆的鎧甲聲,逐漸遠去,屋內也再次恢複了寂靜。


    普安王坐到桌前,倒了一杯茶,緩緩飲下,似在安撫自己的情緒:“仕林,你我相處多少年了?”


    仕林俯身在地,緩緩答道:“仕林五歲入宮,做為殿下伴讀,而來已有一十三年了。”


    普安王凝視著手中的茶杯,緩緩說道:“十三年,哼~十三年了,你我朝夕相處十三年,那你告訴我,為何叛我!為何投靠郕王!如今,你又為何來找我!”


    普安王一臉三問,仕林猝不及防:“殿下,仕林自始自終,從未叛過殿下,更不會投靠郕王,仕林這麽做,全因自己的母親,殿下知我,自小殿下與仕林,在先生教誨下,便知孝義當先,母親逢難,為人子,定要救之,所以仕林才……”仕林後背冷汗直流,自己確實有對不起普安王之處。


    “所以!你就背信棄義!投靠郕王!還要幫他謀取天下!賣國求榮!”普安王言語激動,杯中茶灑了一地。


    “殿下!仕林從未想過投靠郕王,仕林即使身在曹營卻心在漢啊!”仕林匍匐在地,似心中有萬般委屈,卻難以抒發。


    “你還狡辯!”普安王起身,走到一旁書櫃中,取出一封書信,丟在仕林麵前,“你看看,這是郕王交給我的!裏麵字字句句,是不是出自你手!”


    仕林直起身子,撿起地上書信,果然就是當日在大理寺獄中所書之信,仕林顫抖著雙手說道:“是……”


    普安王長聞言歎了一聲,似乎對仕林的回答失望至極:“看在往日情分,你走吧,你我情義從今往後,便一刀兩斷!”


    仕林眼中含淚,挪動雙膝,跪在普安王麵前:“殿下,此信雖是我書,但當時,郕王以我爹娘性命、天下蒼生的性命做要挾,並且脅迫仕林,指認殿下為瘟疫案主謀,但仕林寧死不從,隻能以身入局,求得爹娘、天下蒼生,還有殿下萬全啊!殿下……”仕林聲淚俱下,痛苦萬分。


    “你……但你確實入駐郕王府,離去數月,杳無音信,叫我如何信你!”普安王背過身去,但又被仕林所言有所動容。


    仕林直起身,強忍淚水:“殿下,你我相知相識十三年,仕林自問從未做過對不起殿下之事,即使我假意進了郕王府,也從未有過傷害殿下之舉,仕林自恃問心無愧,若仕林讓殿下起疑,殿下覺得仕林不忠,仕林唯有一死,以證清白!”說罷,仕林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個頭,隨後起身,衝向一旁的柱子,欲撞柱而亡。


    “仕林!”普安王趕忙抽身,一把拉住仕林,“仕林!你這是何苦!我……哎……”眼看把仕林拉住,普安王也懊悔不已,一聲歎息,走到一旁,“本王也沒說全然不信,隻是……你也替我想想,若換作是你,收到此信,作何感想?”


    仕林聞言,也冷靜了下來:“殿下恕罪,是仕林太過魯莽,讓殿下受驚,仕林有罪。”仕林再次跪倒在地。


    普安王走回桌前,倒了兩杯茶,看向仕林:“起來吧,喝杯茶。”


    仕林惶恐不安,起身,走到桌邊坐了下來。


    普安王遞給仕林一杯早已涼透了的茶,仕林趕忙起身接過,普安王長歎一聲:“仕林,茶雖涼,但比不上我心涼,自我見到此信,日思夜想,皆是你我十幾年兄弟情分,我實在無法想象,你會叛我,今天你來了,我知道,你還是那個許仕林。”


    聽到普安王所言,仕林激動的涕淚橫流:“殿下,是仕林之過,讓殿下擔心了……”


    普安王擺了擺手,意味深長地說道:“這也怪不得你,若我是你,恐怕都想不出一個萬全之策,你可知道,經瘟疫案一事,聖上已有三個月未見過我,聽聞此處出巡,也是郕王相隨,仕林,你還願意輔佐我嗎?”


    仕林立即起身,跪在普安王麵前:“殿下,仕林之心永不會變,仕林肝腦塗地,永遠追隨殿下。”


    普安王起身扶起仕林:“起來起來,你我兄弟,無需如此多禮。但話說回來,我在聖上麵前恐怕已失寵,那些力保我的大臣也都被貶發配。而郕王在朝中廣結黨羽,就現在的我而言,恐怕……”


    仕林明白普安王擔心失去聖上信任,難以繼承皇位,他略一思忖,拱手道:“殿下,聖上此舉,實則是在保護殿下,此乃聖上的帝王心術。瘟疫案牽連甚廣,陛下怎會不知?之所以不召見殿下,是為了保護殿下,防止奸佞之徒趁機再行陷害。而那些重臣,陛下看似棄之,實則是藏鋒,待殿下日後啟用,他們必感皇恩浩蕩,忠心輔佐殿下。”


    普安王聞之茅塞頓開,激動地抓住仕林:“仕林,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依你之見,陛下對我仍有期許?”


    仕林眼神堅定:“那是自然。陛下悉心栽培殿下十幾年,怎會輕易放棄?如今郕王得勢,必將露出馬腳。而且仕林已得知,郕王暗中勾結金人,隻是目前尚無確鑿證據。待仕林查明,殿下便可穩操勝券。”


    普安王大驚失色:“你說什麽?勾結金人?此話當真?”


    仕林點頭:“千真萬確。隻是郕王行事縝密,目前尚未找到證據。不過殿下放心,仕林定當全力以赴,查明真相,以報殿下知遇之恩。”


    普安王起身,拿起兩杯茶:“好,仕林,今日你我以茶代酒,立下盟約,永不相負。”


    仕林趕忙起身,接過茶盞:“仕林定不負殿下厚望。”隨後,二人一飲而盡。


    普安王坐下,又是一聲歎息:“雖說你分析得有理有據,但聖上的心思,終究難測。眼下,我也隻能依靠你了。”


    仕林跪地:“殿下放心,仕林必當竭盡全力。”


    在夜幕之中,二人徹夜詳談,但天色漸明,留給二人的時間,亦所剩無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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