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刃與君卿相對一眼,並未開口,並肩向起火之地走去。


    走水的是一處倉庫,巧的是,剛好是他們放藥的倉庫。


    幹旱本就缺水,哪裏有多餘的水滅火,眾人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大火吞噬盡倉庫裏的藥物。


    徐善平也聞著動靜來此,便見唐刃詢問手下人好端端的又怎會走水。


    可看倉庫的幾人也說不出個所以來,隻能跪一下認罰,是他們看護不利。


    見此,徐善平上前一步,一臉的愁苦之色:“許是因為天幹物燥,不小心走了火。”


    隨後他又道:“這可如何是好!”


    君卿站在唐刃身後默默無言,他看著已燃燒成廢墟的倉房,眼中閃過一抹凝雲。


    怎會如此巧,偏偏是放藥物的倉庫被燒了。


    他本就懷疑瘟疫是人為,這場火,更讓他堅定了自己的懷疑。


    唐刃目光冷視著跪在麵前的兩人,他並未搭理徐善平的話,隻能冷聲道:“你二人軍法處置。”


    看倉庫的是他手下的禁軍兩人與府衙中的衙役四人。


    徐善平的人他管不著,可自己手底下的人還是能做主的。


    那兩人聞言也隻是把頭埋得更深。


    是他們失職,看護不力,未曾在火勢壯大之前發現,才導致了如今的局麵。


    隨後,唐刃又看著在場眾人,繼續冷冷的開口:“今日之事,不得對外宣揚,以亂民心,倘若本將軍知道有誰將今日之事宣揚出去,無論是何人,皆以擾亂民心而治,當誅!”


    眾人紛紛低下頭應是。


    徐善平拱手對著唐刃行禮道:“唐大人,這可如何是好?”


    他們將百姓隔離起來之時便已承諾,會分發免費的防疫湯藥。


    眾大夫忙碌了一夜,隻等著隔離完成之後好向君卿討來藥方。


    對於那可以防疫的藥方,眾位大夫也是好奇的。


    隻是君卿在來時的路上便向他們坦言,須得將百姓隔離之後,方可暴露。


    如此也是為了防止有心人私下囤藥。


    可這如今藥都沒了,有藥方又有何用?


    唐刃也沒有同他繞彎子,他直接坦言開口:“陛下早已下旨,從他處運來藥物,估摸著時間,最多不過三日。


    你命人將城中所有藥物收集起來,任何百姓不得私藏。”


    他言下之意,隻要他們能夠撐過三日便可。


    徐善平麵上閃過為難之色,猶豫片刻,他歎了口氣:“大人有所不知,自打去年入冬起,陳州便再無降水。


    百姓們食不果腹,這陳州城中能吃的,早便吃盡了,哪裏還能剩下藥物。


    早在朝廷賑災之前,多數商賈已去了他地,莫說是藥物,便是生活所需之物,陳州城中也是難尋的。”


    聽他一語言罷,他手底下的那些衙役紛紛麵露悲色。


    這場旱災不知道還要持續多久,如今又是瘟疫,難道當真是天要亡他陳州百姓。


    可唐刃冷凝的目光卻看向徐善平,他開口道:“為何早不報給朝廷?”


    按照常理來說,這般旱情,春日之時,就應該上報朝廷,請求支援。


    可他記得,陳州旱災之事,可是在他入京之後才暴露的。


    徐善平解釋道:“這..唉,如今我朝邊境正與他國戰亂不休,不到萬不得已,下官怎好勞煩陛下傷神。


    往年也有過冬日裏不曾下雨的情況,最多不到夏日,可今年偏偏...”


    他言罷後,唐刃這才淡聲道:“徐大人不必擔憂,天災人禍,總是無法避免的。


    好在陛下早已下旨減免陳州賦稅,待你們度過這次難關便好。”


    他此話也算是安慰之言,徐善平再次拱手,勉強笑道:“多謝唐大人吉言。”


    說罷,他帶著手下人轉身離去。


    雖說如今城中藥物難尋,可也並不是分毫未有。


    想些法子擠一擠,總歸是能擠些出來的。


    他離開後,唐刃兩人自然也是不會多留。


    君卿隻看了唐刃一眼,他便明白,即刻跟上君卿,二人回了小院中。


    關起門來,確定不會隔牆有耳後,君卿方道:“看來你我先前所猜測不假,此次瘟疫,確是人為。”


    唐刃微微頜首: “猜到了。”


    “先前我懷疑過是蕭懷煜的人,目標隻在你我,可如今看來,這人分明是想要這一城百姓的命。”


    君卿說話間,玫瑰從他手腕探出了根枝蔓,很快又縮了回去。


    唐刀看著它,一眼便看出它不對勁,他捧起君卿的手,將玫瑰取下。


    玫瑰瞬間化作人形,抱緊君卿的脖子不放。


    唐刃隻得問道:“它何時回來的?”


    君卿不明所以,不知道他好端端的怎麽問起玫瑰來了。


    於是便道:“一個時辰前。”


    礙於有君卿在此,唐刃不敢直接動手,他隻能動動嘴皮子問道:“我讓你盯的人呢?”


    麵對唐刃,玫瑰出於本能不敢撒謊,嘰裏咕嚕的一番交代。


    君卿聽不懂,他看向唐刃,卻見唐刃沉下臉來。


    他隻好問道:“怎麽了?”


    唐刃看向君卿,原本陰沉的臉色瞬間放晴,柔聲同他道:“玫瑰調皮,將人跟丟了。”


    聞言,君卿語氣頗為無奈:“它終究是個孩子,何必如此苛責,丟便丟了。”


    唐刃垂下眼,環住君卿的腰輕笑:“是是是,卿卿教訓的是,是我苛責了。”


    他雖是笑著的,可看向玫瑰的目光卻冷颼颼的。


    許是仗著有人寵愛,它越發不靠譜起來,一夜未歸,竟是躲到倉庫偷吃藥物去了。


    所以說那場大火燒了個寂寞,他們帶來的藥,昨夜已經被玫瑰偷吃盡了。


    想到此,唐刃忍不住暗中扶額,然而此事他卻沒有同君卿說。


    他猜測許是頭頂果子的緣故,玫瑰越來越愛吞噬藥物,在京中之時便經常會吃一些藥材。


    它也不挑,無論好壞,通通往肚子裏塞。


    隻是如此一來,這城中百姓該如何?


    想到此,唐刃不免有些頭痛。


    君卿讓他過來,本來就是要同他說正事,於是接著同他道:“這瘟疫乃是人為,並非簡單的鼠疫,爹爹的藥方無用,我須得重新試藥。”


    他本來是想去倉庫取藥,先給顧長飛用了,以此來穩定他的狀況。


    然後再去多尋一些染了疫病之人,逐一為他們診斷。


    起先他以為這隻是鼠疫,百姓們互相傳染,症狀必然是相同的。


    可如今來看,他須得多尋些人試驗一番了。


    聽他提及試藥,唐刃腦海之中靈光一閃,他看向君卿,用以商量的語氣道:“我倒是有個辦法,不知你可否答應?”


    見他這副模樣,君卿倒是一時疑惑起來:“什麽辦法還需我答應?”


    “你我皆猜測此次瘟疫是人為,那麽便是有人投毒,是毒自然就需要解藥,剛好,我們這裏有現成可解百毒的玩意。”


    唐刃說著,目光看向玫瑰。


    君卿一瞬間便猜到他的用意,當即抱住玫瑰,想也不想便拒絕:“絕不可能!”


    他以為唐刃是要將玫瑰入藥,驚訝的同時,心中也滿是不可置信。


    他一直都將玫瑰當做兩人的孩子,在他看來,唐刃必然也是如此想的。


    所以怎能在此時提出如此殘忍之言!


    見他護得這般緊,唐刃幽幽道:“玫瑰可解毒,它是植株,便是一片葉子一片花,也是有藥效的,於它無害。”


    聽他解釋,君卿這才察覺是自己誤會了。


    他訕訕放開玫瑰,讓玫瑰坐在自己掌中後,他方道:“此事不能全憑你我做主,需得玫瑰答應才行。”


    唐刃麵露寵溺的笑容看著君卿,語氣之中泛著溫柔開口:“好,我問它。”


    話是這樣說,可他變臉極快,麵對玫瑰之時又是另一番模樣。


    玫瑰是曉得自己偷吃一事是不對的,可偏偏又控製不住自己的行為。


    就好像是饑餓的犬遇見了有毒的肉包子,明知不能食,卻還忍不住吃盡。


    心虛之下,不過是一些葉子和花,它當然舍得。


    唐刃也隻是靈光一閃,既然玫瑰吃了那些人參都可以化形,頭頂的果子和花帶著藥性。


    那麽別處自然也是帶著藥性的。


    不過他並不確定,也隻是試探性的想法。


    玫瑰答應,二人便商議用它的花入藥。


    先前讓唐忠二人去取的藥本就有多的,君卿要關起門來試驗藥性,自然不能頻繁去取藥。


    如今這院子裏剩的還有,他當下便不耽擱,再次將藥煎起,隻是與先前不同的是加入了玫瑰的花瓣。


    第一次他把握不準藥性,便多加了幾支,熬出來的湯藥都泛著花香味,兩種顏色混合在一起,也變得頗為怪異起來。


    將湯藥端給顧長飛之時,他看著那怪異的顏色,一度不敢飲用。


    不過終究還是信任君卿二人,將那碗藥一口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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