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柳峰這處出來,君卿便回了茶肆,很快寫下募工的告示貼於門前。


    約莫半個時辰後,有人前來問詢,卻均被他以不合適為由婉拒。


    一直到了酉時,他與唐忠離城,也未招到心儀的。


    唐忠駕著牛車,已經走過兩回的路他記得,不需要君卿提點。


    他們一主一仆安靜的行於路間,半路上遇見了同村的嬸子搭車,君卿並未拒絕,讓人上了車。


    這人是個話多的,上了車先是打眼瞅了瞅唐忠,隨後又笑眯眯開口:“尹大夫,聽我家那口子說,你在城裏開了個那什麽茶鋪?”


    君卿溫聲回她:“是,唐家茶肆,嬸子有空過來喝茶。”


    “嗐,我一個粗人,喝那玩意作甚。”


    她雖這樣說,卻笑得眉不見眼,打心眼裏覺得這尹大夫可真是個有本事的人。


    可惜自家姑娘太小。


    君卿輕聲開口:“是茶便是人人可品,周嬸不必過謙。”


    這嬸子嘴巴直,人倒是沒什麽心眼,先前有過交道,君卿不介意同她閑話幾語。


    這人夫家姓周,家裏祖孫三代同堂,上有公婆在世,下有三兒一女,除卻姑娘家還小,其餘三人都已然成家,是個有福之人。


    聽他此言,周嬸子忍不住捂著嘴笑,這文化人說話就是中聽。


    笑罷,她像是想起來似的,攏了攏頭發,不經意道:“昨兒個,我打你那過,見那陳四家的去尋你,臉色匆匆,想來是有什麽要緊事。”


    這話笑眯眯的一出,君卿心裏瞬間明白。


    他那處緊挨著山腳,本就偏僻,哪能那麽容易路過。


    這嬸子想來是知道些什麽,故意說與他聽。


    他淺笑道:“想來是有事,多謝嬸子提醒,這是店裏新出的茶,送與嬸子嚐嚐,也煩請嬸子幫我品鑒一二。”


    君卿說著話,從身邊的竹筐裏取出一包油紙包好的茶葉。


    這本是他帶回來,想著送給張家阿嬸的。


    周嬸子一聽,頓時露出不好意思的笑來,推脫道:“不可,這如此貴重,你留著賣錢。”


    “鄰裏之間,平時也多承蒙嬸子照顧,應當的。”


    君卿說著將那包茶葉硬塞給她,她推脫了兩下也就收下了。


    她昨日也是誤打誤撞看見了那陳四不懷好意。


    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理,她是懶得多說的。


    這不是今日巧了,剛好路上遇見了。


    順嘴她就給禿嚕出來了。


    得了好處,她話語間笑意更深:“可別說是嬸子同你說的,你這茶鋪的生意是陳家老大傳出來的,聽那意思,羨慕的緊喲。”


    君卿淡笑點頭:“我省的,嬸子今日不過是搭個便車。”


    他雖笑著,眼裏卻冷的緊,他來此村一年有餘,對於村子裏的人家也知曉得差不多。


    多數是不熟稔的,卻也知曉姓名。


    這嬸子口中所說的陳家,算是村裏的一大戶。


    這陳家人口眾多,上有老爺子陳耕伯當家,下麵是弟兄六人,外有兩個出嫁的閨女。


    君卿同陳家交涉不多,也就隻知道這麽些,還是聽村裏人閑談的。


    他細細想來,與陳家並無摩擦,也就隻有陳家老三去他那處問過診,拿過藥。


    至於這陳家老大和老四,他連他們是何模樣都記不清的。


    說著話,很快就到了村口,那嬸子在村口下了牛車,君卿則是給唐忠指路,引著他向裏正家去。


    說好了隻租用三天,現今到了時間,自然是要把牛車還給人家的。


    如今兒會兒天色已經暗下來了,裏正家早已用過晚飯,鎖了門,正準備休息。


    聽見敲門聲,蔣文起身開的門。


    見是君卿,他便知是來還牛車的,憨笑道:“我明日去取便好,不必親自送來。”


    然而君卿並不僅僅是來還車的,他此行還有想請蔣文幫忙之意。


    於是他淺聲道:“應該的,勞煩多日,怎好再麻煩你跑一趟。”


    蔣文側開身,邀請道: “進來坐坐。”


    君卿卻道:“不了,我來還想問一下蔣大哥你這幾日可有空閑,想麻煩你幫我送些貨物,工錢便按照半錢銀子一趟。”


    “自然是行的,你若是需要,盡管吩咐。”


    這價格是公道的,蔣文平日裏幫人家拉一天貨物,也掙不來半錢銀子,他自然不會拒絕,喜笑著答應。


    兩人約好,後日一早蔣文前去尋他。


    從蔣文這處出來後,君卿回了住處,仔細檢查一番,今日那小賊倒是未曾光顧。


    他將唐刃所住的側房安排給了唐忠暫住,畢竟長夜漫漫,總不能讓人家睡在地上。


    用的也是唐刃先前的被褥,君卿想著,待他過兩日抽出空來,再去為唐刃買些新的。


    先前的也過於破舊,想來睡著也是不舒服的。


    ........


    而唐刃這邊出了安樂縣地界便與那人一路快馬加鞭,終於趕在天黑之前到了懸山縣地界。


    蕭懷策所派之人名喚孫無年,是個能說會道的,一路倒是有心想同唐刃交涉,而何唐刃一副生人勿近之色,他也隻得簡單交待兩句,便匆匆趕路。


    二人騎著快馬,一看就不是好惹之人,小懸山的匪徒是眼瞅著他們跑過去都不敢攔的。


    是以,二人一路算是順利。


    距離懸山縣城十裏處,孫無年下馬,他從隨身的行李中翻出一件粗布麻衣,扔給唐刃:“你我裝作尋親的兄弟,切記,不可暴露是從安樂縣而來。”


    唐刃默不作聲的接過衣服,他用手試了一下,料子粗糙,刻意做了舊。


    不多時,兩人將衣服換好,又將馬匹藏了起來。


    這才裝作一對兄弟,匆匆向城中走去。


    此時天色已昏沉,他們距離城門入口尚有些距離,隻能加快步伐。


    孫無年在臉上抹了層灰,腳上鞋子也刻意在泥裏滾了一圈,看著倒真像一路風塵仆仆。


    唐刃有樣學樣,隻是他背著把大刀,打眼一看,就不像是個好惹的。


    兩人走在一起不像兄弟,倒像是走江湖的。


    懸山縣與安樂縣一樣,皆是亥時闔城,兩人趕在戌時一刻入了城,尋了家普通的客棧入住。


    他二人穿著打扮皆普通,這樣的人,縣城裏一天不知道來往多少個,因此並未引起他人注意。


    唐刃此行皆聽孫無年的安排,這人讓他先行休息,他便往客房裏一窩,絕不隨意出來。


    他自然是不知,深夜孫無年與這客棧的掌櫃一處,兩人於昏暗的燭火下,商議到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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