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卿回程搭了牛車,很快到了家裏,他剛跨入自家的院門,便見唐刃正在擦拭著一把鋒利的大刀。


    他眼中一亮,挑眉道:“這刀屬實不錯。”


    他雖說是不懂刀,卻也能看出來,這刀的刀身厚實,刀刃閃爍著鋒利的寒光,他絲毫不懷疑,這刀隻需要輕輕一揮,就能砍下人的腦袋來。


    經過這半天調整,唐刃見他已經能一如常態,他道:“勉強用用。”


    這把刀和他那把是無法比,可惜那把刀早就不知道去了哪裏。


    聽他這樣說,君卿便道:“日後總歸有更好的。”


    唐刃微微點頭,算是應了他的話。


    君卿這才想起把抹額拿出來,卻聽見後方有人喊他:“小尹大夫。”


    這聲音熟悉,分明是張家阿嬸。


    他轉過身一看,那阿嬸笑眯眯的挎著個籃子向他走來。


    君卿柔聲開口:“何事勞阿嬸親自來了?”


    “是好事,自然是好事。”


    張阿嬸笑的眉眼淨開,她先是把胳膊上的籃子遞出來:“園子裏的胡瓜正嫩,我摘了些,給你淡淡口。”


    君卿沒有拒絕,他忙接過,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就聽見張阿嬸繼續道:“我打一早便來了,誰知你竟出門去了,現下你回來了,我便同你好好說說,是一件喜事。”


    君卿心裏疑惑,這嬸子找他能有什麽喜事?


    他笑道:“張嬸坐下說。”


    張阿嬸看了唐刃一眼,那人很沒眼色的坐在原位擦著他那把刀,也不說起身給他讓個座。


    君卿這小院子裏也就兩個位置,她客氣了一下,並沒有坐下,笑盈盈道:“不必,不必,我老婆子來是想同你說一門親事的。”


    隨後她不等君卿開口,快言快語道:“我娘家有個侄女,現今二八,是個老實本分的,手腳也勤快,五官倒也算得上周正,隻是家裏不甚富裕,遲遲沒有合適的人家,我想著你們倒也般配,前些日子把這事與她父母說了,我那兄嫂十分滿意,你看可否抽出些時間,你們見上一麵,咱們就把親事定下。”


    張阿嬸一邊說著一邊笑的開心,她自覺保了一樁好媒,在她看來,這小尹大夫年齡已經不小了,身邊卻沒個知冷暖的人,自然是因為麵相醜陋,沒有姑娘願意嫁他,如今她娘家侄女願意,小尹大夫萬萬是沒有拒絕的道理。


    她看著君卿是十分滿意,若不是自己沒有姑娘,都想尋他做婿了。


    這話一出,原本擦刀的唐刃豎起了耳朵,連手中的動作都停了。


    君卿一聽更是心下愕然,他沒想到他都扮成了這副模樣,竟然還會有人上門說親。


    這事他自然是不能同意的,連忙拒絕: “實在抱歉,恐怕要辜負了嬸子的好意,我並無心娶妻。”


    張阿嬸想也沒想,又開口道: “這是何話,哪有男子不娶親的,嬸子不拿你當外人,方才同你說了這門親事,我那侄女性情溫順,人是十分勤快的,你二人若是成了,也是一段佳緣。”


    看她如此興致勃勃,君卿幹脆隨口扯道:“實不相瞞,我已有婚約,嬸子的好意我心領了。”


    張阿嬸一驚:“啊?”


    君卿緩緩笑道:“我早已有未婚妻,是縣城中人,隻是還未到成親的時候,不方便帶她前來。”


    張阿嬸一臉的驚訝,她看君卿的樣子不像是撒謊,頓時隻覺得臉上臊的慌,忙不迭地轉身:“這樣啊,看我這是老糊塗了,莫怪莫怪,今兒個就當我什麽也沒說,胡瓜不夠,園子裏自采哈。”


    她邊說邊向外走去,看看這事辦的,人家已經有未婚妻,她還上門說親,真是丟死人了。


    待她走後,唐刃立刻問道:“為何不答應?”


    他看出這人方才是在撒謊,不過是搪塞的理由,畢竟他與這人一同進過城,可未見他有什麽未婚妻。


    起初他聽到說親之事也是屬實驚訝,不過後來一想,這裏是古代,古人成家本來就早,像他這種年紀的人早就可以當父親了,隻是他不明白,這明明是一樁好事,為何這人會拒絕?


    君卿淡聲道: “我兩袖清風,養活自己也是勉強,何必去誤佳人。”


    唐刃聞言深覺有理,這人還小,就不應該這麽早成親,他繼續擦拭著手裏的刀,一條墨綠的帶子忽然遞到麵前。


    唐刃抬頭,隻見君卿麵無表情開口:“送給你。”


    “什麽東西?”


    唐刃說著卻已經接過,他拿在手裏看了看,感覺像是一條發飾。


    君卿淡聲道:“抹額,佩戴在額間束發之用。”


    說罷他直接向屋內走去,此時此景他留下太過尷尬,隻因這抹額一般都是女子送與心愛男子之物,絕對沒有兄弟之間會互送這個東西的。


    可是唐刃頂著那個腦袋在他麵前走來走去屬實辣眼,讓他心裏別扭,此舉也是迫不得已,隻希望唐刃不要誤會。


    君卿倒也沒有直說是嫌唐刃的發型醜,畢竟這話聽著太過不禮貌了。


    攥著手裏柔軟的物什,唐刃神色閃過一絲古怪,他終於肯放開了那把寶貝似的刀,目光看向君卿的方向,臉上的古怪之色更甚。


    好端端的,這人為什麽要送他這種物件?莫不是...


    唐刃心思微恙,想著把東西還給人家,可是他接都接了,再還回去,好像更奇怪了,最後他幹脆把抹額胡亂團起來,塞進懷裏。


    這靜默的氣氛持續到晚上,兩人總歸是要一同坐在院中用餐的,本來若是誰都不提,也就過去了,偏偏君卿看著唐刃仍舊是光禿禿的腦袋,忍不住問了一句:“為何不戴上?”


    唐刃捏著杯子的手一緊,他抿了抿唇,從懷裏把那團墨綠掏出:“多少錢,我給你。”


    君卿沒有多想,他柔聲道:“說了是送你的。”


    他是覺得,這麽一點小錢,自然是不足掛齒的。


    唐刃卻握得更緊了,沉默下來,自從收到這條抹額開始,他心中就胡亂猜測君卿是何意?


    如今看他這樣,他那歪了的心思越發不可控了,好不容易遺忘的畫麵又清晰起來。


    他想著這人孤身一人,又拒絕了他人說親,莫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隱?譬如龍陽之好?


    唐刃想到君卿不但救了他,對他又充滿了關懷,還兩次提及要留他在身邊,甚至為了救他不惜以身犯險,難道是因為對他抱有好感?


    他知道有些男人是天生喜歡男人的,就好比他那位好友,和他那位小男友一路上的甜蜜黏糊,他是一路看下來的。


    可是自己又不喜歡男人,若這人當真對自己起了心思,恐怕是要白費心思了。


    這種事情無法挑明來說,唐刃心中暗暗糾結,倘若他猜測是真,要早些離開才是,莫要害了人家越陷越深。


    君卿一臉的莫名,這人怎麽忽然盯著抹額不出聲了?隨後他恍然大悟,莫不是不會佩戴?


    不過這種私密之事還是他自行琢磨,他就不多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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