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熹微未至,唐刃已然入了山,他此行倒不是打獵,而是手腕上的某隻異植鬧騰著要吃。


    唐刃的行動已經是很輕微了,君卿卻還是驚醒,他眼中並無半分睡意,絲毫不像是剛醒之人。


    可他確實是剛剛醒來,隻是長期驚著心入睡習慣了。


    放下握在掌心的匕首,君卿坐起身子看向窗外,他眼中閃過一絲莫名,這人這麽早就上山?莫不是為了打獵?


    捏了捏沉痛的額頭,君卿疲憊的下床為自己倒了杯早已涼透的茶水。


    即便已經是春日,這個點還是有些寒涼的,他赤腳踩在地上,仿佛是毫無察覺。


    昨夜不知為何,竟又夢見了父親和兄長,細細想來,已有許久父兄未曾入夢。


    君卿放鬆下身子,半趴於自己的臂彎之間,思及過往,心頭隻覺得悲痛萬千,他君家十多條人命,一夕之間屍骨無存,讓他想起如何心頭不恨,最終隻有這刻骨的恨意,才能支撐起他那副嶙峋的瘦骨。


    熹光已至,屋內一切分明起來,君卿方才起身,行動間,衣袖撫去桌麵上的水痕,再未留半分痕跡。


    換好衣裳後,君卿燒了熱水洗漱,又將精米下鍋,這次倒是多煮了幾個蛋。


    他端著熱水進屋,從妝台上拿了藍色的小瓷瓶,從裏麵倒了些粉末入水中,那粉末很快化開,融入清水之中。


    用棉布沾了這水細細的敷在臉上,很快,君卿臉上的那些黑斑便吸附於棉布之上,露出那張昳麗的臉。


    銅鏡雖然模糊,卻也能照出鏡中人的不凡,君卿摸著自己的那張臉,眼中一閃而過的厭惡,禍起於此,若非這張臉,或許他也不至於家破人亡。


    指尖緩慢的撫上自己額間,在他指下是一株正盛放著的辛夷花。


    此花呈丹霞色,並非畫筆所繪,而是實打實的從血肉之中長出,是另一重身份的象征,也是枷鎖,美則美矣,可惜卻是禍。


    君卿每日要用特製的藥水將這一處遮擋,再塗上另一層藥水,好好的一張臉便長滿了黑斑,化作麵貌醜陋之人。


    把自己收拾好,君卿這才踏出屋門,廚房鍋中的粥食已經煮好,他並沒有動,而是走進側屋,整理起架子上的藥,順便等著唐刃回來。


    約莫是一刻鍾後,院門被推開,聽著傳來的動靜,君卿這才走出,他半倚在門上,看著被扔在地上的山雞,嗓音輕柔開口:“既然回來了,用早膳吧。”


    他今日穿了身杏色寬袖長衫,內裏配了件月白的內衫,下身則是齊色的襦裙,偏腰間配了朱紅的宮絛,更襯得腰細如柳,長發隻用根木簪半束,此刻慵懶從容的靠著,目光遙遙望來,唐刃隻覺得自己心跳都要慢了半分。


    果然一個人的氣質即使是麵目醜陋也遮擋不了的。


    唐刃移開視線,自覺地走向廚房,他開口:“其實你不用等我。”


    “等一等也無妨。”


    君卿說著伸了一下腰,半掩著唇打了個哈欠,昨夜夢中半睡半醒,屬實未休息好。


    唐刃把案桌挪出,兩人如前日一般院中享用早膳。


    用食過後,君卿將小院門關上,帶著唐刃向村中走去。


    他今日本該上山采藥,不過現下覺得困乏,也就懶得再去了。


    一路上遇見三三兩兩下地的村民,他們見了君卿總是會笑著打招呼,也有目光好奇在唐刃身上掃過的。


    君卿一路上無論遇見誰都是疏離又不失禮貌,顯然和村中人關係都還不錯。


    唐刃在他身邊沉默寡言,麵無表情的樣子看上去就不太好惹,這也讓那些好奇的目光不敢多打量,自然也不敢多問。


    這樣一路到了君卿口中所說的鐵匠家裏,現在時辰尚早,老鐵匠也是剛起,正披著外袍蹲在院中用柳枝漱口,來開門的是他的獨子吳石。


    老鐵匠姓吳,村中人多稱呼他為吳鐵匠,君卿到了吳鐵匠麵前,微微作揖開口:“吳老伯。”


    吳鐵匠漱了口,隨意用衣衫一抹嘴,笑著開口:“是尹大夫啊,何事?”


    君卿垂下手,腰身挺直的站著,語氣柔柔的開口:“是這樣的,我這有一習武的朋友,想尋個趁手的刀器,不知老伯這可有適手之物?”


    吳鐵匠聽了開口:“兵器倒是沒有,我這裏多數都是農具,若是你這位朋友信得過小老兒,倒是可以為他打造件趁手的。”


    他這鐵匠鋪開在家裏,本來也就是為了方便周圍鄉鄰,都是普通老百姓,能有幾個舞刀弄劍的。


    君卿一聽便轉身問唐刃:“你意下如何?”


    “可以,方便畫圖嗎?”唐刃點頭道,他一聽可以定做,當下便想著做一把和之前一樣的刀。


    聽他說繪圖,吳鐵匠一愣,隨後搖了搖頭:“沒有紙,你看這個可行?”


    說著他從鍛爐邊上隨手撿了根未燒盡的木棍,那燒黑的一頭剛好可以用來作畫。


    唐刃默默接過,不用吳鐵匠開口,他就知道在地上畫了起來。


    他其實也隻是會大概畫個線條長度,又口述了一些細節,雖然簡陋,吳鐵匠還是能看得懂的,他直言可以造出,隻是要用上精鐵,價格自然不便宜。


    唐刃心知自然不會便宜,不知道他手裏的錢能不能夠付個定金,他正想著下午再去山中打些野味,卻聽見那鐵匠說隻需要二兩銀子,心下鬆了口氣,毫不猶豫的付了定金。


    雙方約定好三日後來取,唐刃便同君卿一起離開。


    兩人回程,遠遠的便看見張家嬸子挎著個籃子腳步匆匆的往村外走去,那籃子裏塞得滿滿的,想來是去走親戚了。


    路上,唐刃同君卿說想要再去打些獵物,明日進城去賣。


    君卿思索了片刻還是開口:“貪多嚼不爛,野物雖然值錢,但也不可急於一時,若是多了,便不值錢了,你不妨三四日送上一次。”


    唐刃一聽也覺得有道理,他道:“我並不打算以打獵為生計,那便過兩日再去。”


    若是讓他做個普通的獵戶,那多無趣,對於日後的生計,唐刃心中已經隱約有了想法,他打算再幹回老本行,隻不過要再觀望一段時間,看看在古代可否行。


    “我明日去山間采藥,你若是一人無趣,可與我同行。”君卿想著留他一人在家也是無趣的,恐怕他會在屋子裏悶上一整天,倒不如和他一起,他也好有個免費的勞動力,多采些草藥回來。


    唐刃自然是答應:“好。”


    二人一路上說著話回了住處,許是他們自己都沒有發現,不知不覺間,兩人的溝通就多了起來。


    兩人回來不久後,陸續有些村民過來,君卿為來人診治,唐刃便在一旁偶爾幫他打個下手,一日時光倒是這樣悠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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