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這些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的乞討者狼吞虎咽地吃得差不多時,一直沉默不語的夜景辰終於緩緩開了口。他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仿佛是從胸腔深處發出的共鳴,猶如大提琴奏出的優美旋律,但同時又帶著一種讓人無法抗拒、不容置疑的威嚴:“你們晚上都住在什麽地方?”


    隨著話音落下,他的目光如鷹隼一般銳利,緩緩掃過眼前這群可憐之人。最終,視線定格在了一個隻有八九歲模樣的小姑娘身上。這個小姑娘頭發蓬亂,臉蛋被塵土沾染得灰撲撲的,但一雙大眼睛卻是靈動異常。


    經過剛才短暫的接觸,小姑娘內心對於這位陌生男子的恐懼稍稍減輕了一些。隻見她小跑著來到夜景辰跟前,仰起頭,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這笑容就像是冬日裏穿透厚厚雲層灑下的一縷陽光,在她那張髒兮兮的小臉上顯得格外純真和溫暖:“我們都住在城外那座破廟裏,破廟可大啦,裏麵住著好多好多像我們這樣無家可歸的人呢。叔叔,如果您想去看看的話,我願意帶您過去哦。”說完,還眨巴著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滿懷期待地望著夜景辰。


    夜景辰並未回應小姑娘的話語,他的視線猶如利箭一般,直直地射向了一側那位年逾花甲的老者。這位老者頭發已然全白,宛如寒冬的霜雪覆蓋其上;其麵龐更是被歲月刻下了深深淺淺的皺紋,仿佛每一條溝壑之間都隱匿著一段令人心碎的往事。


    此刻的夜景辰就這樣靜靜地凝視著老者,一言不發,然而他的眼眸深處卻閃爍著一抹不易察覺的審視之光。而那老者,咽下了口中最後一口饅頭,隨後輕輕地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這才緩緩地張開嘴巴說道:“貴人,咱們這些人的確是居住在城外那座破舊不堪的廟宇當中啊。那裏頭差不多容納了上千號跟咱們一樣,從外地逃難而來的可憐之人。


    裏頭有年老體弱、行動不便的老人,有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女兒童,當然啦,也還有些身強力壯的年輕小夥子。雖說那個地方實在是簡陋得很,但好歹也能給大夥兒擋一擋風、遮一遮雨呀!每天天亮之後呢,那些個青壯少年就會成群結隊地外出尋找幹活掙錢的機會。隻可惜呀,如今這世道混亂不堪,想要找到一份合適的生計談何容易喲!大多數時候,他們辛辛苦苦忙活一整天,到了傍晚時分卻依舊是兩手空空,啥收獲也沒有,最終隻能灰溜溜地回到城中來沿街乞討。”


    老者話音剛落,便不由自主地重重地歎了一口氣。這一聲長歎之中,飽含著無盡的無奈與深深的悲哀,仿佛要將他這一生所經曆過的所有苦難都隨著這口氣一同吐出來似的。


    夜景辰抬頭凝視著天空,隻見厚重的烏雲如同一座座陰沉的山峰壓頂而來,將原本還算明亮的天幕徹底遮蔽得嚴嚴實實。遠處不時劃過幾道閃電,伴隨著沉悶的雷聲,仿佛是來自遠古的戰鼓正在敲響,預示著又一場激烈的戰爭即將拉開帷幕。


    他微微側頭,向著身旁的手下極夜壓低聲音快速囑咐了幾句。那些話語雖簡短,卻字字鏗鏘有力,猶如寒夜裏的刀鋒,閃爍著令人膽寒的冷光。極夜聽後迅速點頭,然後身形一閃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做完這些,夜景辰緩緩回過頭來,目光落在了那位滿臉滄桑的乞討老者身上。他薄唇輕啟,冷冷地說道:“帶我去看看。”盡管他的語氣平淡至極,但其中所蘊含的威嚴卻讓人無法抗拒。


    此刻,他那張英俊卻冷酷無比的臉龐依舊如同千年寒冰般毫無溫度,那雙深邃如潭水的眼眸更是讓人難以窺視其內心真實的想法。然而,若有人能夠仔細觀察,或許會發現,在他那看似無情的眼底深處,正有一絲極其細微且不易被人察覺的悲憫之情,宛如暗夜裏的一點燭火,在悄然無聲地跳動、蔓延。


    一時間,四周的空氣仿佛突然凝固住了一般,所有的乞討者們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紛紛轉過頭來,目不轉睛地盯著夜景辰。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疑惑與恐懼,完全不明白這位渾身散發著冷峻氣息的貴公子究竟意欲何為。但是,當他們看到夜景辰那挺拔的身姿以及他眼中那若隱若現的悲憫之光時,心中又不禁升起了一絲渺茫的希望。


    那絲希望雖然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隨時都有可能熄滅,但在這兵荒馬亂、民不聊生的黑暗亂世之中,卻顯得如此珍貴,以至於讓這些飽受苦難折磨的人們願意為之付出一切。於是乎,眾人像是事先商量好了一樣,紛紛爭前恐後地湧到夜景辰麵前,表示要親自為他和楊清雪帶路,仿佛隻有這樣才能稍稍回報這位神秘貴人所給予的那份難得的善意。


    在通往那座破舊廟宇的蜿蜒小道上,一群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的乞討者簇擁著夜景辰和楊清雪緩緩前行。一路上,這些可憐人你一言我一語地爭相向二人講述著自己一路乞討而來的種種見聞,仿佛要將內心深處積壓已久的痛苦和憤怒一股腦兒地傾瀉出來。


    他們那深陷的眼眶裏閃爍著恐懼與悲憤交織的光芒,原本就沙啞的嗓音由於情緒過於激動變得愈發低沉暗啞。他們用顫抖的雙手比劃著,聲淚俱下地描述著外麵那個已經被軍閥割據得麵目全非的世界。


    據說,每一寸土地都被熊熊燃燒的戰火無情地點燃,昔日寧靜祥和的村莊如今隻剩下斷壁殘垣;繁華熱鬧的城鎮轉眼間化為一片廢墟。老百姓們被迫背井離鄉,失去了賴以生存的家園,卻又無處安身立命,隻能在這冷酷殘忍的世道中東躲西藏、顛沛流離。


    那些軍閥們為了搶奪更多的地盤和資源,早已喪失了人性和良知。他們視百姓生命如草芥,肆意燒殺搶掠,無所不用其極。無辜的村民們慘遭屠戮,婦女兒童被擄走販賣,財物糧食被洗劫一空。整個國家陷入了無盡的混亂和黑暗之中。


    夜景辰和楊清雪靜靜地聆聽著這些悲慘的故事,他們的眉頭緊緊皺起,形成兩道深深的溝壑。凝重的目光中透露出對蒼生的憐憫以及對這亂世現狀的憂慮。兩人始終沉默不語,因為在如此殘酷的現實麵前,任何言語都顯得蒼白無力。他們深深地明白,在這個動蕩不安的時代,每一個人都如同狂風中的微弱燭光,隨時可能被命運的風暴無情撲滅。


    當下,整個江夏已然完全沉浸在了戰火的陰霾之中,那濃重如墨的陰影仿佛一隻巨大的黑手,緊緊地扼住了這片土地的咽喉。江滬市亦是難以幸免,大街小巷都彌漫著混亂與恐慌的氣息。這一切,無疑都是戰爭即將全麵爆發的不祥征兆。


    夜景辰身為眾多軍閥中的一員,心中自然如同明鏡一般清晰。他深知,自己和雲庭以及寒君夜之間,遲早都會展開一場生死攸關的決戰。然而,這場戰爭最終的結局卻猶如一團濃密的迷霧,讓人根本無從揣測。


    在如此局勢之下,夜景辰又如何能夠輕易地向那些可憐巴巴的老百姓許下任何承諾呢?要知道,此刻的他連自己的命運都尚且難以掌控,又怎能保證給予他人一份安穩與希望呢?他實在害怕,自己給出的所謂承諾到頭來不過隻是一張永遠無法兌現的空頭支票罷了。那樣一來,非但不能給這些早已飽嚐苦難折磨的人們帶來一絲慰藉,反而隻會令他們本就脆弱不堪的心靈再次遭受沉重打擊,從而陷入更深的絕望深淵。


    在眾人的簇擁下,夜景辰他們來到了乞討者平常居住的破廟。那是一座破舊不堪的廟宇,牆壁斑駁陸離,有的地方已經坍塌,露出了裏麵的斷壁殘垣。屋頂上的瓦片殘缺不全,陽光透過縫隙灑下,在滿是灰塵的地麵上形成一道道光影。走進破廟,一股潮濕和腐朽的氣息撲麵而來。這裏到處都是穿著破爛不堪、麵黃肌瘦的逃難百姓,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警惕和無助。


    夜幕籠罩著大地,清冷的月光灑落在那座破舊不堪的廟宇上。夜景辰麵無表情地踏入這座破敗的廟宇,腳步輕緩而沉穩。他如同幽靈一般,在這幽暗的環境裏緩緩轉動身體,銳利的目光如冷箭般掃過每一個陰暗的角落,審視著每一個人的麵容。


    他的眼神冰冷且無情,仿佛能夠洞悉一切人心底最深處的秘密。那些或躲藏於暗處,或瑟縮在角落裏的人們,都無法逃脫他那仿若寒潭般深邃的目光。


    最終,夜景辰的視線再次落回了破廟的前院,然後便一動不動地靜靜站立在原地。此時此刻,他與楊清雪以及他們所率領的一眾手下,已經被眾多逃難而來的民眾團團圍住。這些人中,有的是身材魁梧、孔武有力的青壯年;有的則是頭發花白、滿臉皺紋的垂暮老者;更有那些純真無邪,但此刻卻滿臉恐懼之色的孩童。


    他們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將這群身著華服之人緊緊包圍其中。每個人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盯著夜景辰,那眼神之中充滿了無盡的渴望與期待。在這些饑腸轆轆的難民眼中,麵前這位衣著光鮮亮麗的男子簡直就是一座移動的金山銀山,隻要他能大發慈悲,隨意施舍出一點點財物,對於他們來說,就足以換來一頓豐盛的飽餐。


    然而,就在這片詭異的寂靜氛圍中,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卻始終沒有人率先打破這份沉默。雙方就這樣默默地對視著,仿佛一場無聲的較量正在悄然展開。


    實際上,這些顛沛流離、四處逃難的老百姓內心深處,除了懷揣著對未來生活那一絲絲微弱的期待之外,更多充斥著的則是無盡的恐懼與害怕。他們惶恐不安,生怕再次遭遇如雲庭和寒君夜那般猶如惡魔降臨人間一般的凶殘軍閥。


    那些軍閥的部下簡直就是一群餓極了的惡狼,毫無顧忌地猛撲進他們這支脆弱不堪的逃難隊伍之中。這些如狼似虎的士兵們,毫不留情地搶走了他們視若珍寶的孩子們以及正值青春年華的姑娘們。而那些不幸被擄走的親人們,時至今日仍然杳無音訊,生死難測。每每回想起當時那一幕幕慘絕人寰的景象,他們那顆飽受折磨的心便會如同被鋒利無比的刀刃狠狠切割一般痛苦難耐。那段黑暗的經曆已然成為了深深烙印在他們心頭之上、永遠也無法磨滅掉的可怕夢魘。


    就在這片令人感到近乎窒息的沉重寂靜氛圍當中,最終還是夜景辰那冷酷絕情、不帶絲毫溫度的話語率先打破了這份壓抑的沉靜:“我可不養活沒用的閑人。”他的話音剛落,圍聚在其周圍的那群逃難青壯年先是不由自主地微微一怔,緊接著,他們的眼眸之中瞬間掠過了一抹難以掩飾的興奮之色。隻見這群年輕人迫不及待地齊聲喊道:“貴人!請您發發慈悲吧!我們一個個身強力壯,渾身都是使不完的力氣呢。隻要您能開金口吩咐一聲,哪怕隻是賞給我們一口果腹的飽飯吃,無論是什麽又髒又累的苦差事,我們保證都會盡心盡力去完成的!”從他們那飽含著殷切期盼與極度渴求的嗓音裏,可以清晰感受到那種仿若緊緊攥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時所迸發出的強烈求生欲望。


    夜景辰靜靜地站在那裏,身姿挺拔如鬆,卻並未對那些青壯年急切的話語做出即刻的回應。他那雙深邃的眼眸宛如冬日裏最寒冷的冰霜,冰冷而銳利,直直地凝視著眼前的眾人,仿佛能夠一眼看穿他們內心的每一個角落,甚至要將他們的靈魂都徹底洞徹。


    許久之後,他才終於緩緩地張開嘴唇,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從他口中傳出:“你們倒是有著落了,但你們可有想過,你們身後的那些老弱婦孺該如何自處?不要忘了,我這裏可不養閑人。”他的語調平淡如水,然而其中蘊含的冷漠卻讓人不寒而栗。


    他的目光掃過那些青壯年,沒有絲毫的溫度,隻有無盡的冷酷與無情。但在場之人又有誰能真正洞悉他內心的想法呢?在他這看似絕情的表象之下,實則隱藏著一顆深情的心。他之所以如此決絕,並非真的對這些老弱婦孺毫無憐憫之心,而是因為他深知,輕易給予他們希望,最終卻可能無法兌現承諾,隻會讓他們陷入更深的絕望之中。所以,他寧願選擇以這種看似無情的方式來守護他們,默默地為他們尋找一條真正可行的出路。


    青壯年們聽了夜景辰的話後,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了身後那些老弱婦孺。這些都是與他們有著深厚血緣關係或親密情感紐帶的親人呐!其中有他們白發蒼蒼、行動遲緩的年邁父母;有溫柔賢淑、身體嬌柔的妻子;還有天真無邪、尚在懵懂之中的年幼孩子。此刻,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流露出極為複雜的表情——為難與痛苦交織在一起,仿佛一張沉重的網緊緊束縛著他們的心弦。


    “貴人,他明確表示不會養活任何閑雜之人,可……可是我們又怎能狠下心腸拋棄她們不管呢?”一位身材魁梧的青壯年滿臉焦慮之色,聲音顫抖地說道。他那雙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此時充滿了無助和迷茫,就像迷失在黑暗森林中的旅人找不到方向一樣。其他的青壯年們也都紛紛附和著點頭,眼神裏透露出同樣的哀傷與無奈。


    一時間,整個場麵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沉默。這些青壯年們內心深處正在經曆一場激烈的掙紮:一邊是生存的壓力,另一邊則是對親人割舍不下的牽掛。無論選擇哪一方,都會讓他們感到無比痛苦和愧疚。他們就這樣站在原地,呆呆地望著彼此,似乎希望能從對方的眼神中找到一絲解決問題的曙光,但最終卻隻能看到彼此深陷於兩難困境中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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