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密信送到了寶林殿,再回到坤寧宮時,蘇菀心頭的熱血慢慢的冷了下來,她後有些悔起自己的衝動,想要去把信取回來,卻實在抽不開身了。


    想想自己說得那些話,確實大逆不道,但何嚐不是實話。這些話她憋在心裏太久了,說出來特別的淋漓痛快。江雋看了不開心就不開心吧,他不開心總好過自己不開心。再者他一個大男人,總不至於小氣到容不得自己發幾句牢騷。


    這樣想來,蘇菀的心又慢慢平靜下來。


    這一整天的時間,蘇菀都恍恍惚惚,在琢磨著該如何跟周傳璽開口。


    說起來,她和周傳璽每次見麵都很匆促,可每一次,她都能感受到太子的真摯和善意。自己每了解他一分,就對他有多一分的好感。她知道他心懷天下,愛護子民,倘若將來能榮登大寶,那必是新安萬民之福。


    新安帝能有這樣優秀的兒子,原本該感到慶幸。他卻嫉賢妒能,枉顧民生社稷,將最有資格登上皇位的嫡子,送到了凶險之地......


    周傳璽一直心心念念著自己的父皇,卻不知道他記憶中那位慈愛的父皇,很早就對他這位準繼承人產生了忌憚....天家無親情,他遲遲回不了新安,是因為沒有人想要他回去啊。


    前一世,自己被心愛之人背刺時,內心的那種幻滅,痛苦,猶如萬箭穿心地疼。


    這樣的經曆,蘇菀不想周傳璽也經曆一次。當周傳璽知道自己的父皇不是自己想象中偉大光時,一定很失望吧。她跟太子說過自己前往北胤時,新安的朝局情況,太子還不相信,如今一切都再清楚不過 。


    蘇菀歎了口氣,人總是很難麵對現實的。其實依著太子的聰明,未必猜不到,隻是不願相信罷了......


    蘇菀思量著,看向外麵四角的天空。這重重宮禁,限製了她的自由,也幾乎阻隔了她與外界的所有聯係。


    自從春獵一起喝過酒,她又有近兩個月沒見太子了。監察司的事務繁忙,幹得又盡是抄家殺人的活,也不知道周傳璽能不能適應。記憶中太子是個溫存的性子,去做一個酷吏,實在是為難他了。


    蘇菀想著,不覺又歎氣來。覺得周傳璽實在是太難了。過去的六年,他經曆了多少失望和痛苦,才熬到今天。還要再經曆多少磨難,才能涅盤重生呢。


    趙君臨現在是在重用他,可盡挑難辦的,得罪人的事給他。太子本就是外來戶,沒有什麽根基,又沒有趙君臨那樣的好武藝。再這麽下去,自身安危恐怕都有問題。自己想幫他,都覺無從下手。他是自己想要輔佐的人,她一定要讓他好好的才行。


    腦子裏亂哄哄的,晚上到禦書房當差時,蘇菀都有些心煩意亂。


    如今暑氣漸起,趙君臨穿著件素紗單衣,輕若煙霧,薄如蟬翼,都能看到身體輪廓。蘇菀看見了都臉熱,想到以後天氣隻會越來越熱,到時候兩人還這般接觸,萬一出點啥事情,自己豈不是一輩子都交待在這紅牆內了。


    趙君臨似乎並未覺得自己有何不妥,照舊專心做他的事。蘇菀也知多想無益,專心幫他整理著文書。


    趙君臨今日心情似乎很好,連批閱奏折時,唇角都攜著笑。


    蘇菀看著他問道:“皇上是有什麽開心事。”


    趙君臨放下朱筆道:“是啊。尚方令已經將姑娘所說的弩給朕打造出來了,朕今日試了一下,果然是威力無窮。尚方令又在機簧處改動了一下,添上火藥,就成了一大殺器。朕得了這樣的寶物,自然是開心。朕已經令人大量打造,送往邊關了。另外大司農看到姑娘的耕種之術,激動地都哭了,說是天佑我大胤,讓朕替他向姑娘道謝....... ”


    “朕隻是覺得有些可惜,現在才認識姑娘。要是早些年認識你,那就更好了。”


    蘇菀心中微澀:“是啊。人生總是相遇不逢時。”


    趙君臨微微仰頭:“怎麽會不逢時。現在不也挺好。”


    “朕知道你在蘇家受了很多委屈,以後有朕在,誰也欺負不了你 ......”


    蘇菀正不知道該如何接趙君臨的話。趙君臨又說到了蘇家的情況:


    “朕也沒想到,蘇家竟有這樣的魄力。現在整個潿州的百姓,都在幫你們家挖運河。真要連通外麵,蘇家怕是要破產了.....”


    蘇菀眼眉輕斂,微微笑道:“不會。蘇家比皇上想象的有錢多了。真要搭上整個身家,這事也未必敢幹。能夠成為巨商的人,膽子都大,隻要有利可圖,沒有不敢的。潿州多礦山,隻要打通了道路,那就是守著金山銀庫。蘇家怎麽可能放過.....”


    趙君臨看著蘇菀自信的笑容,隻覺她全身都在發光。她明明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卻總有一種與年齡不符的從容淡定,很是吸引人。


    他是皇上,不出意外,這一輩子都要待在這宮裏麵。倘若能得蘇菀這樣的佳人相伴,這一生,自己也不會覺得太過寂寥。他做過俠客,踏過萬丈紅塵,看遍世間繁華。他正年輕,尚是貪玩的時候,自也不甘心天天悶在自家後院裏。


    的確宮裏什麽都有,美人美食美酒美景,但總是缺了點煙火氣。他也想經常出宮透口氣,隻是他的那幫臣子們太擔心他的安危,又怕他被外麵的繁華吸引了眼睛,鬆懈了朝事,半步都不想他這個皇上踏出宮城。


    前段時間,他好不容易出去玩了一次,被那幫子臣子知道後,又是好一陣子勸諫。說是:“皇上身份貴重,怎能私自出行,萬一有點什麽差池,置這江山社稷何在?”


    最搞笑的還是,散了朝後,都察院禦史張廉他巴巴地跟在自己身後,結結巴巴說道:“皇上貴為天子,不應有龍陽之癖,更不該招搖過市,要是被有心人看到,有損清譽的.....”


    一想到張廉那副恨切不成鋼的樣子,趙君臨就覺得好笑:“阿菀,你跟朕出去可是招惹了不少的爛桃花。那張若安還想讓他的父親打探你的身份.....\"


    蘇菀也覺得好笑:“他知道我是女子不就死心了。”


    “人人都希望相貌好,可奴婢覺得這相貌太好,真不是什麽好事。反而普通一些的,總能平平安安過得一生。”


    趙君臨看著蘇菀,想著她本來的樣子笑道:“雲想衣裳花想容,哪有女子希望自己普通的。也是蘇姑娘天生麗質,才會不將美貌看在眼裏。”


    “對於女子來說,擁有絕美的容顏,那是做夢都會笑醒的。誰不喜歡美好的東西呢。”


    蘇菀搖搖頭,比及一般女子,她算極聰穎的。但依然沒有辦法平安的度過一生。倘若她沒有絕世的容貌,從一開始就不會入江雋的眼,那麽自然也不會卷進權利的遊戲,不會從一個男人懷抱,輾轉到另一個男人懷裏。要怎麽樣的能力,才能駕馭美貌呢。


    在絕對的陰謀麵前,在男人的野心麵前,似乎怎麽掙紮都無濟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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