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文竹的電話時,何傑有些咋咋呼呼,言語裏透露著藏不住的喜悅,“怎麽了竹子,怎麽想起來主動給我電話?”


    文竹沒理會他的問題,開門見山道,“給我當助手,沒錢,包飯,幹嗎?”


    “什麽?”何傑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讓我給你當助手?”


    “是的,你沒聽錯。”文竹道,“你就說行不行?”


    “當然可以啊!”何傑抑製不住地興奮,“你需要我做什麽?盡管吩咐!”


    文竹提醒道,“但是沒錢。即使有也不會多。”


    “嗐!”何傑擺擺手,“你竹子姐還能虧待小弟我?現在沒錢,等我跟你出師了,還怕沒錢。我跟你說竹子,我在網上找資料的時候找到了你的微博。哇塞,你真的太牛了。我看你那些照片,真的做夢都想跟你拍出一樣的。”


    文竹沒理會他的吹捧,“有個工作群,我一會兒拉你進去。你別亂說話,說你是我助手就行了。時間地點群裏會通知,我現在也不知道。”


    “啊?”何傑有些懵圈,“不是跟你單獨去拍攝嗎?”


    文竹以為何傑不樂意,又把事情的原委簡單介紹了一下,道,“你現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


    “說什麽呢!”何傑提高嗓門,“我怎麽可能改主意?我是沒想到你這麽認可我!這麽重要的事情都帶上小弟我發光發熱。”


    文竹:……


    -


    第一次義務拍攝定在三天後,拍攝分上午半天和下午半天。


    拍照地點選在離文竹家不遠的一個廣場上。


    文竹準時到達地點時,廣場上已經擠滿了人,有些是今天的拍攝對象,有些是圍觀群眾。社區工作人員盡力維持著廣場的秩序。紅色的條幅在廣場上飄蕩。


    何傑老早就來了,見到文竹熱情地打起了招呼,“師父師父,您來啦?”


    文竹冷冷道,“我什麽時候是你師父了?”


    何傑臉皮厚,滿不在乎,“我在心裏尊你為師父。”


    文竹沒繼續跟他糾纏,實話實說,“其實你姐讓我勸你找個班上去,現在我把你叫來當免費勞動力了,你怎麽跟她說的?”


    何傑嘿嘿一笑,“沒事!你別擔心。我跟她說,我為人民服務去了!”


    文竹:……


    -


    拍攝正式開始。


    文竹很快發現,有何傑在,她需要操心的事情並不多,隻需要站在原地,支著三腳架按快門即可。


    而何傑,則在一旁賣力地配合調動老人的情緒。


    “胡奶奶,您今兒穿得這身衣服真漂亮!”


    周圍的熟人也跟著調侃起哄,“胡奶奶比新娘子都漂亮!”


    胡奶奶聽到這些起哄,拘謹地抿著嘴,表情非常不自然。文竹搖了搖頭,沒按快門。


    何傑注意到文竹的一舉一動,馬上衝剛剛起哄最大聲的爺爺開玩笑,“您也別太羨慕,一會兒胡奶奶拍完了讓她把衣服也借您穿穿,讓您也當當新娘子。”


    周圍人哄堂而笑,胡奶奶也不例外。


    文竹趁機按了快門。


    被何傑調侃的老爺爺是個樂天派,不怒也不惱,笑盈盈道,“你看我這身衣服也不差好吧!”


    “那是那是!英俊得很!”何傑附和,“您再年輕個20歲,安河鎮鎮草肯定非您莫屬!”


    老人被哄得笑意更甚。


    但當坐在鏡頭前時,老人明顯沒了剛才談笑風生的放鬆,整個人也繃了起來。


    何傑還未開口,旁邊一個老人打趣道,“老東西你笑好看點,你兒子到時候把你擺在櫃子上。”


    聞言,鏡頭前的老人笑了起來,接話道:“隻怕是要釘在牆上哦。”


    眾人哈哈大笑。


    文竹透過取景框看著一個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對著鏡頭露出一張張燦爛的笑臉,突然意識到,自己正在做的,也許真的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


    至少,是一件能帶給人快樂的事情。


    中場休息時,文竹、何傑幾個聚在一起吃盒飯,下午場拍攝的老人們早早地就來了,聚在場地上熱熱鬧鬧地曬太陽聊天。


    “小李,我挺好奇的,你們社區的人怎麽跟他們說的,他們這麽積極就來了?”何傑詢問社區工作人員,“肯定沒說是給他們拍遺照吧?”


    “我們還真就是這麽說的。”社區工作人員說,“好多老人一生隻拍兩張照片,一張是身份證照片,一張就是遺照。一聽說免費拍遺照,他們可來勁了。”


    “沒一點忌諱?”何傑問。


    “我看沒有,”小李說,“很多老人都認為提前拍遺照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人總會去世,去世了總要有一張照片。對他們來說,不要錢的照片可比一兩句口頭上的忌諱重要得多。”


    文竹聽著他們的對話,抬頭看了一眼那些早早等在場地上的老人,很多人都滿頭銀發,佝僂著背。


    他們接近死亡,卻不避諱死亡。


    這種豁達大概是時間的某種饋贈吧。


    文竹想起瑞瑞奶奶過世那天,趙曜和自己談起過的那些事,那些關於死亡的說法。


    她太忙了,這個念頭隻短暫冒了一下頭,便被老人們一張張的臉逐出了腦海。


    下午的拍攝延續了上午的氛圍,文竹和何傑對工作流程也更加熟悉了,配合得更好,事情做起來更得心應手。


    -


    就這樣一連拍了好幾天,鎮上的幾個社區隻剩下最後一天就完工了。


    這天有點不一樣,第一天拍攝完成的照片已經衝洗了一部分,並裱進相框,在廣場上整齊排列。


    這略顯做作的展示隻因為一點——電視台要來人了。


    雖然莫天宇提前打過招呼,但見到精心布置後的場地,文竹明顯有些不太適應。


    她把何傑叫到一旁,“今天的照片你拍。”


    “啊?”何傑有些措手不及,“我……我可以嗎?”


    雖然這幾天空下來時,文竹會把相機借給何傑擺弄擺弄,但他不認為自己可以做這件事。


    “你可以。機位是固定的,你按快門就行了。”文竹說,“你一直不拍,就一直找不到問題。”


    “那你不怕我拍砸了?”


    “砸不了。”


    文竹說完,何傑明顯有感動的趨勢。但當文竹說完後麵半句話,何傑閉嘴了。


    ——“給你調p檔了,有人就能拍。”


    於是,當天電視台拍攝的新聞素材裏,站在鏡頭後麵的人都是何傑。


    到采訪環節時,莫天宇他們想把文竹介紹給記者,文竹沒同意。


    莫天宇說:“文竹,你形象好,這個拍攝也一直是你在做,還是你來吧。”


    “何傑長得也不醜,”文竹說,“而且他之前因為見義勇為也上過安城電視台,他更典型。”


    “請問哪位接受采訪?”記者過來催了。


    莫天宇見文竹心意已決,於是指了指何傑,“這是我們的攝影師。”


    “攝影師你好,”記者舉著話筒湊近何傑,“一會兒,我們進行一個采訪,你看著我回答就行了。”


    女記者說話的當口,男攝像師扛著碩大的機器對準了何傑。


    “好。”何傑說,“接受采訪我有經驗。”


    隨後把自己年前接受電視台采訪的事情說了一遍。


    “原來是你啊,”女記者說,“當時是我們另一個欄目的同事,他在辦公室剪新聞時我有耳聞。”


    何傑更得意了,咧開嘴笑意盈盈。


    采訪開始,他侃侃而談,完全不似一個初中輟學的人。


    但他這種自由散漫的答話方式似乎並不是電視台要的效果,文竹看過來的時,何傑正照著提示紙的台詞磕磕巴巴念著。


    文竹覺得這一幕有種荒誕不經的幽默,忍不住笑了一瞬。


    采訪結束,何傑湊過來,自鳴得意道,“怎麽樣?是不是被我帥到了?”


    文竹沒搭理他的調侃,指著幾張照片指導道,“這幾張照片機位太低了,一會兒要再高一點。”


    “知道了知道了。”何傑頭如搗蒜,忍不住補充道,“竹子,我怎麽覺得你最近一直都不太開心呢?”


    “有嗎?”


    “有!”何傑很激動,“剛剛是我這些天第一次看到你的小酒窩。”


    文竹沒說話。


    見文竹沒有閑聊的意思,何傑識趣地為接下來的拍攝忙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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