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因為趙曜昨晚那句渾話,文竹當晚夢到了趙曜。


    夢中人麵部輪廓更堅毅,眼神更深邃,比她認識的趙曜成熟了不少。


    但文竹一眼便斷定那是趙曜。


    以後的趙曜。


    夢中背景虛幻而縹緲,隻有他真實而具體。


    他的身體,他的擁抱,他的呼吸,全都似真實發生一般。


    他一寸寸吻過她的皮膚,最後將唇貼在她的耳畔。


    “那你呢?”他說,仿佛是數十萬億光年外傳來的聲音。


    那聲音令夢中的世界盡數傾塌,連她也漸漸被瓦解,被消融,最後揉進了他的每寸血肉,與他一起消失在宇宙的盡頭。


    文竹醒來時,天已大亮。


    她頭一次知道,原來春夢治認床。


    床頭櫃上傳來手機的震動聲,她猜是趙曜的視頻電話。


    一隻白皙纖細的手從被子裏伸出,搭上手機。


    她坐起身,看了一眼。


    猜對一半。


    確是趙曜,不過是電話,而非視頻。


    文竹籲了一口氣。


    挺好,他至少看不見自己此刻的邋遢。


    而她也看不見他,有些遺憾也有些慶幸。


    “喂。”聲音啞得文竹自己都嚇了一跳。


    “聲音怎麽了?”趙曜問,他的聲音倒是精神飽滿。


    文竹捂住手機話筒,狠狠清了幾下嗓子。


    再開口時,正常了不少。


    “沒事,剛睡醒。”文竹說,“早安。”


    “早安。”趙曜說,“我回安城了。”


    文竹看了眼時間,才8點。


    那他至少6點半就起來了。


    “真勤奮啊,高中生。”文竹調侃。


    “真幸福啊,大姐姐。”他反唇相譏。


    文竹脫口而出,“再叫一聲聽聽。”


    聽明白自己說了什麽,她差點咬到舌頭。


    趙曜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挑了下眉毛,“你確定?”


    一分威脅三分引誘,剩下六分全是昭然若解的小心思。


    “啊?什麽?”她裝傻。


    聽筒裏傳來低沉的笑聲,她能想象他此刻的樣子。


    有一點想親眼看一看。


    “我過10分鍾給你回電話。”她說,“先掛了。”


    10分鍾可以做什麽?


    趙曜握著手機思考著。


    當他開始思考這個問題,他不可避免地想到她現在在哪?和誰在一起?想到那晚的開門聲,想到自己的的卑微。


    這種情緒在10分鍾到了,而文竹杳無音訊時達到巔峰。


    他發了消息,打了電話,多番嚐試,最後收到她的一行字:


    ——現在有點事,晚點聯係你。


    她說有事,卻從不說什麽事。


    她承諾晚點,卻又遙遙無期。


    她的一切都如鏡中花水中月,他能打撈上來的隻有一手清寒。


    趙曜收了手機,看向前排的兩個男人。


    “我下車,自己走回學校。你們別跟著我。”


    兩位保鏢對視了一眼。


    安城是安全區域。


    “是。”他們點頭。


    -


    文竹在郭懿的書房回了這條消息。


    此時,她與吳漾、郭雨馨圍在郭懿的電腦前,電腦屏幕上顯示著一條微博。


    微博內容是研究所官方賬號轉發的h市官微的發布的一組前天活動的現場照片,9宮格照片裏有一張主角是手捧獎杯的文竹。


    因為h市官微設置了微博評論權限,於是所有針對文竹的評論都湧現在研究所官方賬號下。


    -圖8那美女是不是季市那個知三當三的文竹啊?


    -飛鴻踏雪-nin:這種三兒是怎麽搭上h市政府和國字頭的研究所的呀?真當互聯網沒有記憶嗎?


    -abby栩栩:u1s1,姐這張臉真的精準踩在我審美區,有人指路微博嗎?


    -桃花枝打大鵝:樓上醒醒吧,這姐肯定整過的。我認識一個人是她高中校友,說她高中根本不長這樣,而且還聽說她男女通吃,是個雙


    -三月小五愛花開: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h市人,很難接受這樣的人給我們抹黑。


    ……


    文竹麵無表情的看完上述評論,毫無波瀾。


    研究所的其他微博轉評讚加起來不超過100條,而這一條光評論就超過500條,轉發更是上千條,明顯是有人買了水軍。


    但是誰,會如此大費周章地買水軍攻擊自己,她覺得挺可笑的。


    “……先不要理會,暫時關閉微博評論區,一些點到市政府的內容先刪除。”吳漾掛斷了電話,對文竹說:“惡評都是今天淩晨過後湧出來的,所以我們同事沒及時發現。”


    郭雨馨輕聲安慰:“文竹,清者自清,我相信你不是這樣的人。”想了想,她又追問道,“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麽人?”


    文竹輕哼一聲,“故技重施罷了。”


    文竹已有了八九分確定。


    一樣的遣詞造句,一樣的空口白話,不是她們還有誰。


    真是難為她們,孩子都快出生了,還惦記著踩一腳我這個混在18線小縣城的人。


    吳漾也不相信文竹會是評論裏說的那樣不堪,她不屑於那樣做。


    “我找你來主要是想讓你看看這個。”吳漾用手指著一條微博。


    -今晚試試更新:建議各位移步去這條微博[鏈接]。這個作者這組圖片恰好就是文竹的獲獎作品(研究所公眾號有發),關鍵是這個作者發布時間遠比文竹早,這說明什麽?希望研究所徹查清楚,不要被蒙蔽了雙眼。


    文竹拉過鼠標,點進了鏈接。


    微博作者名叫“弓長阿弓長”,微博文案很簡單——有一束光。


    而微博配圖卻讓文竹震撼不已,她一張張翻過去,確確實實每一張都是文竹參賽的那組圖。


    建設中的樓、已建成的樓、綠化帶、拾荒老者、雲層迸發的一束光,文竹對這些元素太熟悉了。


    唯一的不同是,她在參賽時對圖片進行了簡單的調色,使對比度與飽和度達到了最佳的狀態,而微博這組圖,雖然也經過了調色處理,但整體飽和度過高,反而丟失了重點。


    文竹將鼠標停在最後一張圖上,拾荒老人的側臉清晰可見。


    “不,不是的。”文竹喃喃自語。


    吳漾問:“你說什麽?”


    “不,不是的。”文竹重複了一遍。


    她想到了一個可能,心中驚駭不已,手將鼠標死死握著,恨不得捏碎般。


    “你們看這張圖。”文竹用光標畫圈,反複圈著最後那張圖。


    吳漾和郭雨馨湊近電腦。


    文竹說:“因為要參賽,所以我選片時盡量避免出現人物的臉。我當時拍了很多角度很多張,有很多是能看到臉的。但我怕肖像權糾紛,所以即使是側臉,我也沒放進去。”


    “那這這個博主怎麽能發出你沒有公開的照片呢?”郭雨馨問。


    “因為我的讀卡器丟了。”文竹一言蔽之。


    郭雨馨不解,“什麽意思?”


    “我當時在網吧修另一組圖,也是和這些同一天拍的。我把相機儲存卡插在讀卡器裏,將當天拍的照片全部導入硬盤後,發生了一點意外。那天隻帶走了硬盤,卻沒拿走相機儲存卡和讀卡器,等我想回去找時,已經找不到了。”


    文竹解釋一番後,郭雨馨和吳漾都明白了。


    “那現在隻需要你把那天拍的照片都公開,展示原始相機參數和拍攝時間,不就證明這組照片是你拍的了嗎?”郭雨馨有些高興。


    “不,沒那麽簡單。”文竹搖搖頭,“這隻能證明一半。儲存卡裏的照片也是原始照片,也有原始參數。兩個不同的人發了同一組照片,且拍攝時間一致,參數一致,如果另一方咬準對方才是冒牌貨,那就成了羅生門。”


    吳漾明白了,“所以,我們需要對方為你作證,證明你真,他假。”


    “是這樣的。”文竹肯定,但臉色並未見和緩。


    郭雨馨:“那就去找啊,你怎麽悶悶不樂?”


    “第一,我不知道他是誰,不知道從何找起;第二,我讀卡器丟了一兩個小時後,我返回了現場,但根本沒有找到東西。所以說明,拿走讀卡器的人並不是什麽拾金不昧之輩。如果發照片的和拿走讀卡器的是同一個人,我很難輕易說服他出來作證。


    “不要放棄。”吳漾安慰道,“而且你還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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