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雨馨回來時,見幾個人有說有笑,一臉茫然。


    吳漾將前因後果講了一遍。


    “我就去了趟廚房再去樓上拍了會兒視頻發朋友圈,媽媽你怎麽就成了文老師客戶了?”郭雨馨笑逐顏開,“那你記得報酬多一點,要求少一點。文老師可不是一般攝影師呢。”


    文竹自然記得自己對郭雨馨說過自己窮得叮當響。


    女孩此時提起報酬一事,文竹卻隻覺得她熱心,完全生不出旁的心思。


    郭雨馨真的是一個很單純善良的女孩。


    孫芮翎:“那是自然。”


    -


    晚飯後,暴雪依舊。


    郭雨馨一家留文竹和吳漾住下來。


    “文老師你直接住這裏,也能提前熟悉你的拍攝對象是不是?反正家裏房間空著也是空著,你何必花那個錢去酒店呢?”孫芮翎很有女主人的氣勢,“小吳你也住這裏,你們研究院那個宿舍我之前去看過,條件太簡單了,哪裏有家裏住得舒服呢?客房裏幹淨的衣服也都有你的尺碼,你隻管住。”


    文竹看了吳漾一眼,這孫老師明顯是拿吳漾當準女婿呀。


    難怪方才對自己敵意那麽大。


    她不說話,讓吳漾去硬碰硬。


    “那我和文竹商量一下。”但他卻禍水東引。


    文竹也會這一招,“我都可以,客隨主便,聽你們安排。”


    吳漾淡笑著,“那麻煩師母了。”就這麽應下來了。


    文竹睨他一眼,突然覺得這人笑得很欠扁。


    “太好了!師兄和文老師都不走了!”最開心的是郭雨馨,她差點沒蹦起來,“那我想想我們這會兒玩點什麽呢?”


    說起三個人能玩的遊戲,文竹頭一個想到鬥地主。


    但郭府這種書香門第,她不認為會有撲克牌。


    結果,文竹被領進了一間棋牌室,準確地說,是一間遊戲室。


    因為這裏不止有撲克牌,還有麻將桌,一台遊戲機,以及半牆的桌遊與遊戲卡。


    “文老師你看看你想玩什麽?”郭雨馨很放鬆,“三個人玩的我推薦這邊這些。”


    文竹很好奇,“這些你都玩過嗎?”


    “都玩過啊。”


    文竹更震驚了。


    郭雨馨嘿嘿一笑:“你是不是以為我爸沉迷學術,我媽一心為藝術獻身,我也以學業為重。平時隻看書不玩的?”


    文竹點了點頭。


    “就是因為學太多了,所以更需要玩!這個遊戲室是我的獎勵,每次我達到一個小目標,就會買一些遊戲和桌遊當獎勵。其實高三畢業前我確實沒怎麽玩過,不過考上大學後,這裏幾乎是我的團建基地了,經常會約朋友過來玩的。高三暑假快三個月,除了一個月我去歐洲旅遊,剩下的時間都和朋友們泡在這裏,而且我爸爸媽媽都不太喜歡我去外麵那些場合,這個遊戲室至少在眼皮子底下,所以他們也沒什麽意見。”


    郭雨馨刷新了文竹的認知,她看了眼從進來後就極其淡定的吳漾,問道,“這是你們學霸的傳統嗎?你家也有這樣的地方嗎?”


    “沒有,”吳漾否定,“這是金錢大小姐的娛樂方式。”


    “師兄!”郭雨馨嬌嗔,“你再這麽說話就看我和文竹玩。”


    一頓飯的功夫,她對文竹的稱呼已經變了,文竹也改叫她雨馨了。


    郭雨馨比文竹大2歲,雖然看著比文竹小,文竹也不好意思叫小郭了。


    他們最後選了一款桌遊,郭雨馨說人太少沒意思,轉身打了個電話。


    她解釋,“我有兩個發小,也是鄰居,正好在。”


    人來得很快,一男一女,看著像大學生。男女生都穿著厚厚的家居服,女生臉上帶著全妝。


    “吳博好。”


    “吳博好。”


    他們都認識吳漾。


    五個人裏,隻有文竹是外來者。


    郭雨馨介紹了文竹的身份,兩人笑著打了招呼。


    遊戲過程中,女孩好幾次偷偷打量文竹,眼神很奇怪。


    文竹有些納悶。


    隻當自己遊戲玩得太爛。


    並未放在心上。


    臨近10點,曲終人散,郭雨馨送發小下樓,文竹和吳漾去了主人安排的客房。


    -


    “你們覺不覺得那個文竹很眼熟。”女孩壓低聲音對郭雨馨二人說。


    郭雨馨:“沒什麽印象,怎麽了?”


    女孩思忖,“我也不太確定,但感覺之前在哪見過她?或者她的照片。”


    郭雨馨不以為意,“文竹長得那麽漂亮,可能是個網紅之類的,你見過也正常。要不我去問問她有沒有什麽社交賬號?”


    “別別別,我也不確定。不管了。”女孩繼續說,“你小心引狼入室啊,我看你師兄一晚上都在暗戳戳給她放水。”


    “她好看啊,獻獻殷勤也正常啊。”男孩插話。


    “你閉嘴!”女孩嗬道。


    郭雨馨抿了抿唇,“你說什麽呢,師兄和她是老鄉,多關心她也是正常的。”


    “傻妞。懶得說你了。”


    女孩和男孩離開。


    郭雨馨往三樓看去,客房在三樓,師兄和文竹現在都在上麵。


    -


    三樓的兩間房間被打通做了遊戲室,另外兩間是帶獨衛的客房,兩房相鄰,僅一牆之隔。


    文竹早進了房間,不打算與吳漾產生過多交集。


    從談話到晚餐再到剛剛的遊戲,她一晚上都處在一種尷尬的境地裏,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吳漾。


    從一開始就不該聽他的。


    偏偏一整天都在被他牽著鼻子走。


    這很不像她。文竹將其歸因於在陌生城市對同鄉的本能依賴,也有一部分基於大瑤,怎麽說,吳漾也是大瑤的表哥。


    就當她愛屋及烏。


    文竹打定主意,明天就搬去李黎秋家,拍攝的事也要速戰速決。


    手機此時開始震動,文竹點開屏幕看了一眼。


    視頻通話邀請。


    來自趙曜。


    文竹想起被她遺忘的事了。


    她理了理頭發,點了接通。


    手機屏幕裏,少年的鼻尖有些紅,眼睛也有些霧蒙蒙的。


    像被凍的。


    他不是平時似笑非笑的神情,一張臉看不出悲喜,那雙黝黑的眸子望著手機裏的文竹,望了很久。


    文竹率先打破沉默,像極了知心大姐姐,“你還沒回家嗎?天冷了,早點回家。肺炎剛好呢。”


    “你沒有回來。”少年唇瓣輕啟,吐出一個事實。


    文竹扶額,“對,這邊暴雪,航班取消了。我要後天才能回去。”


    說完,她意識到不對,補充道,“不行,後天估計也不行。我剛接了個這邊的拍攝任務。我票還沒退呢,你等下,我退下票。”


    文竹切出微信界麵,點進了購票軟件。


    另一邊,趙曜手機上那張漂亮的臉卡住了,一動不動。


    這是文竹此時進了另一個程序的緣故。


    他知道。


    她看不到他,他看著畫麵上延時的她。


    她不肯說幾點回來,他便自己計算。


    從h市到南遠的航班,從南遠到鄰市的高鐵,能在一天之內完成接續,並順利抵達,她會坐哪趟車,會在幾點幾分抵達。


    他提前到了鄰市,想第一時間見到她。


    他買了花 ,想重新鄭重地表白一次,沒有比鄰市這個高鐵站更有意義的地方。


    但他等啊等,等到最後,也沒見到想見的那個人。


    那個人在手機裏,再次動了起來。


    “退好了。”她說,“你快點回家吧。”


    她房間的背景明顯不是酒店。


    在“你在哪”和“你什麽時候回來”之間,趙曜選了後者。


    文竹說:“還不確定呢,得拍完照片才行。最遲三五天吧我想。”


    她明天要抓緊時間和孫老師商量一下這個事。


    趙曜看著她微蹙的眉頭,不知道她在為何發愁。


    她有太多事情,他太微不足道。


    所以,即使她有一整天的時間,也不曾想起告訴自己一句——我今天不回安城了。


    他想起了她在布衣巷的那間房,當她將行李箱推出,那個房間裏剩下的都是可有可無。


    她隨時可以一去不複返。


    “三五天真的可以嗎?”他追問。


    文竹再大條,此時也意識到趙曜不對勁了。


    她仔細辨認了一下他所處的背景,他似乎坐在花壇上,近處是高大的迎客鬆,遠處是模模糊糊的建築物,她覺得眼熟。


    手機晃了一下,文竹瞥見了一閃而過的那四個紅色大字。


    xx西站。


    文竹想到了一個可能。


    卻又不願意承認這個可能。


    她正想再說點什麽,卻發現視頻驟然中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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