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院子裏,許麗才從灶房端出一大盆稀粥,就聽見門牆外鄰居的蛐蛐聲。


    她一把攥住搪瓷盆,氣得臉紅脖子粗,眼瞅著就要衝到門口罵回去呢,季大強就把屋門推開了,


    “咋?還嫌我不夠丟人是嗎?”


    他黑臉訓斥:“趕緊滾進來!”


    “要不是因為你那好兒子,咱家能落到這麽個份兒上?”


    “你就是出去跟人家吵吵能改變啥?”


    “隻能更叫他們瞧笑話!”


    許麗一口氣當即卡在喉嚨。


    她定在原地,緩了又緩,直至季大強狠狠瞪了她一眼,再也憋不住了,端著盆捂了嚎風地衝進屋,


    “哐啷”一下,往桌上一撂。


    “季大強,你聽聽你自己說的這叫個啥話?”


    “咋,大陽不是你兒子嗎?我那麽厲害?能自己個兒造出娃來,是嗎?”


    許麗心裏也憋屈的很。


    兒子把那麽老些錢全虧了,所剩無幾的錢也被閨女偷走打了包袱離家出走了。


    她現在是錢、錢沒有,娃、娃指不上。


    偏偏家裏這個老爺們兒還不會說好聽的話。


    哪管是兩口子互相安慰安慰也行啊。


    許麗不說還好,一嗆火季大強頓時急眼。


    幾步衝過來,一巴掌就抽許麗臉上了!


    “啪”的一聲,胳膊都掄圓了,就連桌上的粥盆也被掀翻在地。


    “你個糟心的老娘們兒,還有膽子跟我吵吵把火的!?”


    “這麽些年老子基本都在外頭賺錢,也不咋擱家。”


    “結果呢,你瞅瞅你把娃們都教成啥德行了,啊?”


    “這得虧是我閨女長點腦子,知道自己跑出去奔前程,要我是琴琴,我也不想要你這麽個媽!”


    季陽本來跟個屍體似的,挺挺在屋裏炕上。


    聽到這麽大的動靜,一下就跳起來往正屋跑。


    才到門口,就聽季大強抽了許麗還罵得這麽難聽,腦瓜一熱直接就竄進去了。


    季陽把許麗護身後,灰敗頹然的臉晦暗無比,憤恨地瞪向季大強,“爸,你有事兒說事兒,跟我媽動手算個啥?”


    “你是擱外頭賺錢不假,但你是賺了多少錢啊... ...說的這麽熱鬧?!”


    季陽胸口翻湧著腥甜,頗有些破罐破摔的架勢。


    雖說他身板子不壯實,但咋也是年輕,


    季大強生完這場病以後整個人都縮縮了,加上最近家裏這通折騰,瞅上去就像是老了十歲,白頭發都多了好些。


    季陽越嚷聲音越大,甚至還往前逼近幾步,咬牙切齒道:“你還好意思說我媽把我倆教壞了?”


    “我倒想問問你,這些年對家裏的事情管過嗎?”


    “你就知道往家拿點仨瓜倆棗,然後就跟個大爺似的,吃完喝完往炕上一倒,你可真好意思啊!”


    “你就幹一件事,我媽要幹多少事?”


    “就這你還挑三揀四,這麽多屁話?不是爸,我是真不懂了,你是不是覺得我媽嫁給你還是高攀了?”


    “我媽還配不上你這麽個沒啥本事的老癟犢子了,是嗎?!”


    “... ...”


    “... ...”


    季陽罵完,屋裏一片死寂。


    別說季大強,連許麗都聽得冷汗直流,瞪圓眼珠子,就跟她那個窩囊廢的兒子突然叫鬼上了身似的。


    “大陽!”她薅住季陽,慌慌張張地跟季大強說好話:“老季啊,你可不能跟兒子一般見識,...他這也是叫投資那事兒給打擊的!”


    “完了還跟琴琴幹了那老大的一回仗... ...他,他心裏也不好受啊!”


    “!?”季陽驚得渾身打了個顫栗,也用看鬼似的眼神看向許麗,實在不解,“... ...不是媽,你到底是怕他啥啊!”


    “他到底是哪兒拿住你了,能讓你這麽低三下四的,連尊嚴都不要了??”


    “哪兒拿住了?”季大強滿肚子的髒話憋得臉色青紫,一聲譏笑:“你個小癟犢子挺能說嗷,還有臉擱這挑你老子我賺那仨瓜倆棗兒了?”


    “那你問問你自己,你給這家帶來啥了?”


    “你跟你媽,你們倆誰不是我養活的?”


    “就是仨瓜倆棗,離了我、你們也活不了!”


    季大強衝地上用力啐口唾沫,滿臉不屑。


    許麗一聽這,急得撒開季陽又去哄自家爺們兒,“是是是,哎呦你說娃能不懂你這做爹的辛苦嗎,對不?”


    “你說說你們爺倆... ...這咋還窩裏橫起來了呢?”


    “咱都是一家子,有啥事不能好好說!再說,再說本來這也沒多大的事兒啊!對不?”


    “... ...沒多大事兒,哈哈,... 行,行。你兩口子啊是穿一條褲子,倒顯得我狗屁不是了。”


    “對、對,本來我也沒能耐,啥也不是。”


    “我也走!艸!”


    季陽轉身就跑,等都不等。


    嚇得許麗臉上血色全無,立馬就要去追。


    季大強衝著地上打翻的粥盆就是一腳,怒喝:“不許追他!個沒有規矩沒有良心的狗玩意兒!”


    “讓他死外麵才好!”


    ……


    傍晚時分,季春花實在是躺不住了。


    中午段虎折騰她老大一通,等到他走了以後,她就又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了。


    醒來的時候攥著被做了好久思想鬥爭,才穿衣下炕。


    她尋思,媽就是從年輕過來的,指定拿腳趾頭猜都能猜著自己是因為啥,快整整一天了都沒出來。


    隻要想到這個,她就不知道自己該咋麵對孫巧雲了。


    可是躺著也難受,雖說身上酸疼的厲害,但就是好像越躺越不舒坦。


    季春花先去了前院灶房,發現沒人。


    於是就去孫巧雲屋裏找。


    到了門口,漲紅著臉又咽咽唾沫,才小心翼翼地敲門,“... ...媽?您,您歇著呐?”


    “呀,春花?咋還出來嘞?”


    孫巧雲忙道:“快進,媽沒鎖。”


    “誒!”季春花抿抿嘴兒,羞澀一笑,推門而入。


    堪堪把門帶上,就聽孫巧雲問:“來例假了就少動彈,這才頭一天呢,擱床上多躺躺也不礙的。”


    “虎子說嘞,今兒咱倆誰都不要管。”


    “他做些豐盛的,給你好好補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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