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食雜店買完東西,段虎那袋餅幹早就下肚兒了。


    他倆大手提溜著一大堆零食,走到門口。


    季春花抓緊起身,等不及似地跟他屁股後頭,“你買完啦?”


    “可以回家吃飯了嘛?”


    段虎沒說話,哼道:“這裏頭裝啥了?裝地圖兒了嗷?能叫你耷拉著腦瓜子研究這老半天... ...”


    說著,他很隨意地掃了一眼。


    神色略微停滯了一下。


    “沒瞅啥沒瞅啥,我都餓啦,咱們快走吧。”季春花抬腿就走。


    段虎卻沒立馬走,杵在門口指指那櫃台側身問:“誒老頭兒,這裏頭那鉛筆,跟那個小娃子練字兒那個啥本,你給我拿出來一套。”


    “橡皮也要。”


    “... ...你等會兒我瞅瞅,這是啥來著。”


    段虎擰眉瞪眼。


    大爺一聽這個頓時起身。


    他尋思自己坐裏頭說話沒準兒這小夥子聽不清呢。


    於是走到那展櫃後頭,拿袖口蹭蹭蒙著灰的玻璃,“你說那盒子?”


    “那是文具盒兒啊,小夥子,裝鉛筆橡皮的。”


    “咋,你家娃要上學嘞?”


    “誒呦,上學可是好事兒嗷... ...鎮上新建一村鎮小學,你也聽說了?”


    “啥跟啥,不是給娃買。”段虎不耐地嘖嘖兩聲,騰出隻手掏錢,“咋,不給娃就不能買了嗷?”


    “瞎打聽啥,你給老子都掏出來,反正是本兒還是筆還是啥盒兒的,你給我配齊了。”


    “該多錢是多錢不就得了。”


    “... ...誒,行,行。”大爺心想這小夥子,真是的,


    長這麽黑耳朵不好使不說,脾氣還這麽暴。


    剛才他瞅門口好像有個胖乎乎的女同誌,估摸著是他對象兒吧?


    哦呦,這得是個啥樣的對象兒才能跟他處得好啊。


    最起碼得是眼神兒好,說話聲音還得大的,


    完了還得脾氣好。


    就算他體格子壯實人高馬大的也不行啊,毛病太多了這也。


    大爺掐手一算,“小夥子,兩塊八毛五,我給你配了個修鉛筆的小刀嗷,要不沒法修筆。”


    “行。”段虎掏三塊,“再給拿幾根筆吧,湊個整,不樂意揣鋼鏰。”


    “得嘞,得嘞。”大爺接過錢,又給湊上筆,一塊兒放文具盒裏。


    哐啷哐啷響著遞給段虎。


    段虎一接,扭身就走,“行,麻煩了。”


    “... ...”這一聲突兀的道謝給大爺都整懵了。


    攥著那三塊錢又愣老半天,才唏噓搖頭,“誒呦娘誒,這得是個多擰巴兒的人哦。”


    “你說他脾氣好吧,說兩句就樂意急眼。你說他脾氣不好... ...他還知道道謝嘞!”


    “怪啊,真是怪。”


    “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是越來越怪嘍~~”


    ……


    季春花埋頭順土道走出去老遠才覺得身後有點太安靜。


    心想段虎那倆大腳走道可沉了,咋還能沒個動靜兒呢。


    她木然轉頭,結果啥都沒有。


    季春花呆愣了一會兒,便乖乖停在原地耐心的等。


    估摸著是又想起啥沒買了吧。


    誒?


    季春花蹙蹙眉,下意識地尋思:他,他剛才手裏提溜著啥來著?


    她好像都沒瞅。


    正這麽尋思著呢,耳畔便躍入忽遠忽近的腳步聲。


    盡管慢,卻厚重沉實,一聽就知道是段虎。


    季春花眨麽眨麽眼,踮腳張望。


    見他走近些先是有些好奇地看他手裏的東西,怎想第一個瞅見的確不是那堆零嘴兒。


    季春花眼頓時瞪得溜圓,顫顫巍巍地抬手指——


    “你,你買的是,寫字本?還有... ...筆?!”


    她認得這些東西。


    段虎嗤笑著大步走來,把文具盒跟本兒跟大爺似地一遞。


    “你聽聽你問的啥?”


    “剛才是誰擱那杵著瞅半天來著?”


    “瞅那老半天都沒瞅見裏頭有啥?”


    “... ...不,不是,那個... ...”季春花又激動又緊張,心情十分複雜。


    她臉蛋子紅撲兒的,不知所措地接過文具,支吾:“是那個櫃子太,太髒了,我都瞅不清。”


    “所以就,就瞅了老半天嘛。”


    “結、結果也沒瞅清... ...”


    文具盒的鐵皮在這樣的冬日更加冰手,


    季春花捧住的瞬間,嫩軟的掌心都被冰得激靈一下。


    可心口處卻逐漸發熱,熱到發燙。


    甚至覺得那股燙人的灼意順著心口、順著嗓子眼兒,竄到眼窩。


    她小心翼翼地翻了翻本子,


    明明是空白一片,用來寫字的,但就是移不開眼兒。


    失神般訥訥發問:“你,你買這些東西做啥呀?”


    段虎重新邁開大步,緩慢閑散地前行,不以為意道:“不你自己個兒說的要搞文化麽。”


    “媽跟我說你認字兒,就是不老會寫。”


    “不會寫就學唄,那搞文化總不能光會認不會寫吧?那算個屁的搞文化。”


    “... ...”季春花如鯁在喉,綿柔的眸燒得愈發紅。


    她如夢似幻地扭身、跟上他,瞅了瞅左胳膊摟著的文具,又瞅瞅右胳膊摟著的兩瓶汽水兒。


    “... ...段虎。”季春花癟起嘴兒,淚都噙到眼窩。


    聲音柔軟又顫抖,情動異常地叫他。


    段虎腳步隱約僵硬,又很快恢複,


    頭也不回地哂笑:“現在咋叫這麽好聽了?”


    “又不是你剛才吼老子的時候了?”


    “沒有,我才沒有吼你!”季春花可憐巴巴兒地哽咽,滿臉寫著討好,小跑著追上他。


    直到他身側,竟近乎失態地往他身上貼。


    她柔軟豐腴的身子無意識地蹭他,仰臉兒道:“我那是被你逗急了嘛... ...”


    “但,但你說的對,我不能衝你嚷嚷的。”


    “本來你就可壞了,總樂意欺負我,我又不是頭一天知道啦?咋能生氣衝你嚷呢?”


    “我錯啦,我往後不那樣了。”


    段虎:“... ...”


    他聽得嘴角直抽搭,一時都分不出這到底是好話還是賴話。


    正趕上這會兒,肚子裏又咕咕叫了兩聲,動靜還賊大。


    段虎都餓得摳了心了,就那一袋破餅幹屁也不是。


    他不可控製地想起自己是因為啥才沒吃上午飯,頓時覺得牙根發癢。


    娘的... ...要不是因為老子太用功學習了,咋能連吃飯都忘了?!


    老子是為誰才那麽用功的,不就是為了這臭年糕團子麽!


    為了這個大色年糕團子!


    艸!


    段虎越想越火。


    好死不死,季春花飽滿豐軟的身子還一個勁兒地往他身上栽歪。


    然後他就更火了,不光心裏冒火,眼裏冒火,全身上下都好像在冒火。


    燒得他喉嚨幹澀,又渴又餓。


    他手背上的青筋都因血脈僨張凸起搏動,哢嚓一下攥住季春花的胳膊就把她往外推,粗啞道:“去去去,別黏糊老子!”


    “你就記著晚上別偷偷啃老子屁蛋兒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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