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春花冷不丁地想起才剛重生時,季琴追著她上山挖野菜的事。


    那是她重生後,第一次碰見段虎。


    後頭,季琴還故意跟她埋汰段虎還有孫巧雲。


    說媽一個寡婦不說,好像還天天擱家裏抽大煙。


    嫁到段家後季春花才發現,媽根本就不抽煙,


    那些家裏煙熏火燎、嗆鼻子的味道都是因為她習慣熏艾。


    但那些說閑話的人不知道,


    他們瞅不見,就不知道。


    他們瞅不見她季春花的心,也瞅不清段虎和媽到底是啥人。


    隻能是看見啥,就覺得啥。


    眼下也是,那些人覺得他倆好,也是他倆把好事都做在了明麵兒上。


    可那又咋樣呢?


    就算媽真的抽煙,段虎沒有來參加勞動又咋樣呢?


    這都無法改變他們是好人的事實。


    她知道就好了,她稀罕他們就好了。


    包括她自己... ...都不需要別人評價。


    段虎說的對,那些或好或壞的評價,不過是他們茶餘飯後的消遣,今兒是段家,明兒還有張家李家。


    啥啥都嘮,想嘮啥嘮啥。


    但有一點,那就是別叫她聽見不樂意聽的,不對的說法。


    不然管你背後要說啥,當麵都必須要爭論的。


    因為她清楚事實是啥,


    她清楚段虎的好,清楚媽的好,就指定聽不下,也指定不能裝聾作啞。


    這是在做她想做,和必須要做的事情,是尊重她自己,跟旁人咋想沒關係。


    她就要告訴所有人,他們都很好,我也很好。


    我們都過得很好。


    你們愛咋想咋想,愛樂意不樂意。


    不樂意,就去吃粑粑!


    “春花,春花?”楊文珍看季春花很安靜,老半天都沒說話,忍不住戳戳她,“是不是累了?”


    “還是哪兒不好受了?”


    季春花愣愣的“啊”了一聲,抬眸看向楊文珍。


    隻見她滿臉都是擔心,急道:“不然你叫你爺們兒帶你回家吧,咱倆這組的活兒今天都幹了就成。”


    “反正我也不想那麽早家去,看見我那幾個親戚就堵心。”


    “我幫你幹,你回家歇著吧。”


    “不,不用。”季春花咧嘴兒樂了,心裏暖融融的。


    她想,但好像也不是所有人都不講道理,不是所有人都那麽討厭的。


    也有心明眼鏡,真心喜歡她的好人的。


    比如珍姐。


    像是段虎說的,有勁沒地方使就去抽臭傻逼。


    同理,她也要在乎自己想在乎的、該在乎的人才是。


    她要把自己疼人、照顧人的勁頭,都用在疼她、照顧她的人身上。


    季春花看看天色,轉身要走,“我回去啦珍姐,咱倆再嘮又耽誤時間嘞。”


    “你也抓緊幹,我也抓緊幹。”


    “要是你不想回去,那... ...轉悠轉悠也好,哦對了!”


    季春花突然又想起啥,暫時停腳,“上次王村長不是說要幫忙問問我們村有沒有租房的事嗎?”


    “明兒個我早點起,咱倆再一起去問問。”


    “要是你能搬過來,往後沒啥事兒咱倆還能一起玩兒呢!”


    “行!”楊文珍喝盡汽水兒,爽快笑道:“快去吧,我瞅你爺們兒好像都幹完了。”


    “你倆趕緊回家吃飯。”


    季春花點點頭,這才要加快步伐。


    沒成想,還沒小跑起來就又被叫住了。


    “季,季春花同誌!”


    這個聲音並不是楊文珍。


    而是季春花沒聽過的聲音。


    她自然納悶,再次停下,側身望去。


    隻見一位五十多歲的老嬸子顫顫巍巍地走了過來。


    她麵容瘦削,齊耳的短發灰撲撲的,很盡力地加快速度,但腿腳好像不是很好。


    季春花連忙過去迎,“嬸子,你瞅著點腳下。”


    “誒,誒。”老嬸子看著有些扭捏,站穩了猶豫一會兒才很客氣地問:“是這樣的,季春花同誌... ...我,我想請你幫個忙,不知道麻不麻煩你。”


    “?”季春花驀然瞪大眼,下意識地指指自己,“找,我幫忙?”


    “是,是。”老嬸子連點頭,點完頭立刻道:“我不是要讓你幫我做勞動的,我雖然腿腳慢些但年輕的時候好歹也種了十幾年的地。”


    “這點事情用不上別人幫忙。”


    季春花淡然笑道:“沒事的嬸子,您就是讓我幫忙做勞動也不礙的。”


    她之前幫那些身子骨不好的嬸子們幹活兒不圖別的,隻想著反正她也年輕有力氣便多做些。


    做的是好事,種的是她自己個兒的福氣。


    不是為了叫他們誇她,或是記著她的好兒。


    種出來的糧食,是給那些吃不上飯的災區群眾的。


    啥事也沒有吃飽飯重要。


    老嬸子又搖頭,“閨女,我知道你是個好的... ...你長得軟乎又隨和,我這人... ...哎,打年輕的時候就不樂意找人幫忙,就是這麽個臭性子。


    “但我一瞅見你,我就覺得我能張得開這嘴了。”


    隨後她又解釋:“也不是別的,就是想讓你幫我看封信... ...看看能不能給我念念是啥意思。”


    “當然,你要是覺得麻煩也沒事兒,我,我再想想法子。”


    “或是你今兒要著急回家,那就趕明兒也成。”


    “真的,閨女,你不用不好意思,我這也是... ...試試,試試。”


    季春花立時道:“可以呀,當然沒問題呀。”


    然後撓撓臉蛋兒,支吾:“就是不知道我能不能認全,其實我也... ...不是很清楚自己到底認識多少字。”


    “那天劉大姐問的時候,也是趕巧那個字兒我認識。”


    “差不離就行!差不離就行!”老嬸子驚喜又感恩,迅速從懷裏掏出個信封,顫顫巍巍又小心翼翼地抽出信紙。


    她雙手遞給季春花,眼神中滿載尊重和盼望,咽咽唾沫,“閨,閨女,你幫嬸子瞅瞅大概其的意思就成!”


    “我是真的大字不識一個。”


    “這是我兒子給我寄的信,他出去務工,去了老遠的地方,都三年沒跟我聯係嘞!”


    “好不容易寄封信,哎... ...我,我還拉不下這張老臉去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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