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聯的劉大姐回到村委會辦公室的時候,仍然是滿臉複雜。


    老姐妹兼老同事尤姐見此,端起個茶缸子走過來,試探發問:“咋的?叫那村霸給趕出來了?”


    劉大姐聞此一愣,立時搖頭,“沒有,段虎不在家,出去幹活兒嘞。我正好碰見他媳婦兒出來倒泔水,就是季家那大閨女!”


    “啊!我知道,季春花麽,誒呦這胖丫頭現在可不比原先,你就說她跟段虎結婚那天,多少人驚掉下巴嘞,這丫頭胖是胖乎點兒,但這麽一收拾可真是個水靈俊俏的胖丫頭,連我瞅著都稀罕... ...”


    “那圓臉兒肉嘟嘟的,多喜慶啊。看見她樂我都想樂。”


    “是,是,春花真是個好姑娘,今兒我也是見識到了。”


    劉大姐也端起茶缸子喝了口冷掉的水,尤姐見此非常體貼地為她拿來暖壺。


    不忍疑惑,“那既然段虎都沒在家,你咋還瞅著一臉苦大仇深的?”


    劉大姐歎口氣,見尤姐正給她往缸子裏添熱水,不禁略顯失神地望向她,她們倆已經做了將近十年的同事,關係是最好的,也基本是無話不說。


    劉大姐忍來忍去還是沒憋住,問:“尤大妹子,你說咱從前是不是都把段虎想的太壞了?”


    “剛才春花說的那話... ...到現在還在我腦瓜子裏來回來去地晃蕩。”


    “她說的有理,從前段虎為啥進大獄咱誰都不知道,哦、對!跟他一起進去的不就是咱們村那個李守財麽?”


    “那娃也是個可憐的,打小兒沒了爹媽就跟他姥姥過活。我聽說他一直跟段虎關係特鐵,還一直在他手底下幹活兒嘞。”


    “你說... ...當年段虎要真的是幹了流氓混賬的事兒,那李守財他姥兒也不能叫她外孫跟著段虎幹呐!”


    “還有!”劉大姐越說越激動,抄起支筆指來晃去,


    “你就說段虎吧,他是說話粗俗脾氣也橫,但你說除了他之前進過大獄... ...後來其實也沒給村兒裏鬧出啥大麻煩吧?”


    “... ...” 尤姐被她這一番話也給整沉默了。


    老半天以後才有些愧疚地愣愣點頭,“是,是這個理兒沒錯。”


    “但... ...咱這地方兒不就這樣麽,隻要有一個人傳,那後頭就傳個不停,不知不覺大家就都那麽認為了。”


    說完,她不忍細琢磨,擰著眉頭道:“不過你這一說,我也覺出來嘞。你就說那季春花,從前擱季家是啥樣兒?蓬頭垢麵的,每回瞅見她都是在幹活,不然就是大冷天上山去挖野菜。”


    “她在季家過的不好不受待見基本是人盡皆知,憑著這點... ...再想想段虎主動要花錢把這媳婦兒買過來... ...”


    “誒呦!”尤姐一提季家,劉大姐瞬間從椅子上彈起,一拍大腿,“你瞅我這腦子,今兒除了去段家我還得去季家嘞!”


    “得了,我不跟你說了,抓緊去季家也做做工作吧。”


    “哎... ...這季家也不好整啊,就他們家那兒子,才真是個混賬東西,啥正事兒也不幹的主兒!”


    尤姐一愣,嘶道:“誒你還真別說,這麽一比的話... ...我咋感覺段虎還真不錯了呢?”


    “雖然他同著他媽也那麽粗魯蠻橫,但他做的事兒可全是個大孝子做的!況且人還能賺錢、肯吃苦!”


    “反正我以後是不會再叫段虎惡霸了,”劉大姐一邊往外走一邊道:“人春花痛痛快快地就跟我報了名,說她要響應號召,參加勞動嘞!”


    “原本我以為這段家是個大難題,沒想這麽輕易的就解決嘞!我得念著人家春花妹子的好兒,往後也得多長點腦子了。”


    “真是那個理兒,你不能看這人咋說的,得看是咋做的。”


    “就像那季陽,我倒是總聽見他跟他媽又親又熱乎的,結果呢?不還是滿處亂廝混,啥也不做?”


    直到劉大姐離開許久,尤姐才回神。


    她煞有其事十分嚴肅地點點頭,堅定道:“成,那往後我指定也不會那麽說了!”


    ……


    誠如劉大姐所想,季家的確非常麻煩。


    她最開始進去的時候許麗還熱情得要命,等她說明來意以後便見許麗臉上多了幾分訕色。


    隨後,就開始抹起淚兒說自己家有多慘了。


    劉大姐聽得眉頭深蹙,一針見血地道:“許麗同誌,我可聽說段家才給你家付了三千塊,咱講道理,這錢就是你們三口全綁一塊兒幹上十年八年都賺不來。”


    “你們這樣要還是能說出可憐,那咱村兒真貧困的那些人家該咋活?”


    劉大姐無奈道:“我知道你家男人在病著,二閨女季琴你也一直嬌養著,所以我就提議讓季陽去,不過是三五月的工夫,你還怕累壞他?”


    “我的個天老爺啊,你家兒子也不小了吧、成人了吧?紙糊的嗷?”


    許麗聽不得別人說自家兒子不好,臉瞬間耷拉下來。


    可她也顧忌著劉大姐的身份。


    人家可是婦聯的,她們家季琴現在名聲沒有當初好... ...自打上次餘光提親以後,到現在都沒別人兒問。


    再者說了,往後要是針對婦女同誌有啥新下來的補助關照,也是頭一個到劉大姐那兒。


    村裏基本所有的婦女,都是因為這個敬著劉大姐,無論比她大比她小,都跟著客客氣氣地叫上一聲劉姐。


    她自也不敢得罪,便隻能癟著個嘴裝起悶葫蘆。


    劉大姐見此也是既頭疼又窩火,不忍激道:“哼,依我看呐,你們家如今才真是得了人春花兒的濟了!”


    “要不是有春花,春花還嫁了段虎那麽大方的爺們兒,你家能得到這麽多錢?”


    “還有,今兒早晨我頭一個就是去的段家,我就跟人春花說了幾句,她就特別認同,後頭還說啥... ...南方北方都是一家人,無論是哪裏有難,咱們能出分力的都得出!這是應當應分的!”


    劉姐說到這,愈發覺得這裏待不下去。


    待得她憋屈死嘞。


    於是她作勢起身,打算回去以後換個人來做工作。


    沒有對比還真是顯不出來,有了上午跟春花的談話,她再跟這個許麗嘮... ...


    咋就感覺嘮得叫人這麽累得慌呢!


    累得她現在多一個字都不想再說了,連這破工作都一天不想再幹了!


    沒想正趕著她想走呢,屋門就被推開。


    季琴三兩步衝進來,眼裏閃著異光,急忙道:“劉大姐,您別生氣!”


    “不是說男的女的都行嗎?”


    “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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