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季春花嘴皮子一哆嗦,噗嗤一聲就笑出來了。


    她舉著個泔水桶,樂得身子都顫悠。


    可段虎卻如雙足紮根在地上一般穩,彪悍健壯的身軀半點沒晃。


    他被她笑得臉皮子發燙,心裏刺撓,更凶地催促,“笑笑笑,笑屁笑!”


    “老子跟你說話呢你聽不見啊?還笑?拱我火兒是不?”


    “好好好,不害怕我... ...你他娘的下來,你看老子能不能給你屁蛋兒打——”


    季春花閉眼低頭兒,毛茸茸的睫撲朔。


    “啵兒”的一聲。


    “... ...”段虎猝然僵住,頭皮發麻。


    他嘴角抽搭倆下,頸側青筋跳動。


    強撐麵子,咬牙繼續擠:“打開——”


    “啵兒。”


    季春花又啃他嘴一口,自己也臊得緊閉雙眼,不敢瞅他。


    “開... ...開... ...”段虎耳根如燒著了似的滾燙,前心後心都冒汗。


    外頭的季陽又開始喊:“姐夫誒~~”


    “我那神兵天降般威猛霸氣的姐夫誒~~~”


    “您到底聽沒聽痛快啊~要是不痛快您好歹也給我提個醒兒,我也好知道我該咋改正一下兒啊~”


    “我的好姐夫誒~~~”


    段虎難耐闔眸,渾身直冒火,暴躁怒吼:“開門兒!”


    “艸!”


    “看老子不把這王八羔子埋汰死,艸!!”


    言罷,他迅速蹲地上把季春花扒拉下去,起身便氣勢洶洶張狂粗莽地走向大門,“哐啷”一推。


    “你他娘聽不懂人話,是麽?”


    “聽不懂人話就老實當狗!”段虎往門檻子上一橫,將院門堵了個嚴嚴實實。


    眯眼俯視,“你爹我不是跟你說了讓你叫好聽點兒?”


    “你倒是叫啊。”


    “... ...”季陽瞠目結舌,如遭雷劈。


    不可置信地磕巴,“姐,姐夫,你... ...”


    段虎一嘖嘖,滿臉煩躁,“老子剛說的啥?”


    “... ...”季陽感受著四下如針般的目光,後背生疼。


    他用力攥緊拳,滿身散發著餿臭味兒咯嘣咯嘣得咬起牙。


    像是在掙紮、在猶豫。


    段虎一掏兜兒,把信封連著煙盒都掏出來了。


    點上一根兒叼嘴上,懶怠隨意地拿信封往大掌上拍兩下,扭頭道:“媳婦兒。”


    “!”季春花剛想把泔水桶送灶房去,當即一顫。


    段虎皺眉,“撂那兒,你急個啥?”


    “去,搬馬紮兒坐這兒聽。”


    “問問媽繡花繡累了不,要累了也過來歇會兒,順便聽個狗叫。”


    說完他又調轉視線看向門外,再拍兩下信封。


    “老子給你點兒時間嗷,最好給我一次到位。”


    “想想咋叫好聽,咋叫你段爹跟你春花娘才能滿意嗷~”


    段虎一露臉兒,剛才圍觀的群眾就基本散了個大半。


    季陽也發覺了,所以強撐著恥辱繼續在心裏給自己講理:忍忍吧,再忍忍吧。


    長痛不如短痛,丟麵兒能咋?


    反正三千也落不到那幫看熱鬧的傻逼手裏,是落到他季陽手裏!


    思及此處,季陽心一橫,眼一閉。


    高高仰頭,大聲叫:“汪汪汪!”


    “汪!!”


    段虎咧嘴齜牙,不忘確定季春花有沒有乖乖搬小馬紮。


    他眼一瞥,隻見季春花跟孫巧雲倆人齊刷刷地坐在牆根地下,頓時爽快又愉悅。


    孫巧雲捂著嘴樂得不行,還拿胳膊肘捅咕捅咕季春花,季春花也不忍抿嘴兒、彎起眼。


    剛才季陽罵她媽的時候,她心裏就像是被攪爛了似的,甚至能透過嗓子眼兒嚐到血腥味兒。


    可這會兒,她感受著段虎那野悍炙熱的視線,感受著婆婆輕輕捅咕她的力道,整個人都像是被熱乎乎的籠罩起來。


    她好暖好暖,暖到想哭又想笑。


    這份複雜的暖,卻並不是因為頭頂的太陽。


    季春花不自覺抬起白生生的豐腴臉頰,失神似地瞅向段虎。


    看他叼著煙,橫亙在門檻上甩著手裏的信封。


    隨意又傲慢,一點兒都讓人瞅不出,那裏掖著的,是她兩輩子都沒見過的、也沒敢想過的錢。


    三千啊... ...


    季春花嘴裏又酸又苦,心窩兒裏卻越來越暖、越來越燙。


    媽啥都沒說,她都不數落段虎麽?


    數落他咋會幹這種蠢事兒,花那麽多的錢買了她這麽個肥貨。


    這麽個窩囊的... ...腦瓜兒又笨的肥貨!


    季春花默默攥緊拳,綿柔雙眸間忽然倏地燒起簇小火苗兒。


    緊接著,她就聽段虎狷狂地叫她:“媳婦兒,聽清了麽?”


    段虎打開信封,抽出張一百的,吊兒郎當地晃晃,“來,狗兒子,再叫一聲!”


    “... ...春,春花娘!”


    “娘!您,您快叫我爹把錢賞我吧... ...”季陽腦門兒因恥辱羞憤冒出的冷汗,滴答滴答地往下砸。


    他已經扛不住,深深埋著頭。


    同時給自己繼續拚命打氣:大陽,你可以的!


    你可以的!


    快了,馬上就快了。


    段虎挑眉看向季春花,招喚她,“過來啊他娘,答應啊。”


    “你兒管你要錢呢,你咋不理人狗娃子?”


    季春花噗一聲樂出來,乖乖起身。


    步伐也變得輕快淡然,直至他身側停下,探著小腦瓜兒往外瞅。


    卻見季陽跟脖子折了似的,根本就不抬臉。


    隻埋頭繼續叫:“娘,求您嘞,求您行行好吧... ...就叫我爹把錢給我吧。”


    “... ...”季春花神色一滯,心裏五味雜陳。


    她很痛快,可又隱隱覺得悲涼可笑。


    這麽一個二溜子似的混賬,從前明明也動不動就拿拳頭捶她,拿笤帚扔她,還踹過她。


    一個明明是她弟弟,卻非得逼著她叫哥哥的王八羔子。


    可恨。


    卻不可怕。


    或者說季家,除了那蛇蠍心腸的季琴,如今已經沒有人再能讓她覺得可怕。


    季春花怔愣著,須臾感覺頭頂落下烙鐵般的大掌。


    她傻嗬嗬兒地抬頭,隻見段虎遞給她裝著三千塊的信封,“去,把錢給你狗兒子。”


    “人都叫你娘了。”


    段虎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還摳摳耳朵。


    像是百無聊賴,不屑一顧。


    可當季春花痛快接過那個信封,抬腿朝著季陽走過去時。


    段虎臉上的困倦卻一掃而光,眉梢上揚,


    直勾地盯著她豐滿又挺直的腰背看——


    嘖。


    段虎舌尖抵著上顎得意心想:這才對嘍。


    就說她是老子的好娘們兒。


    他眯起凶戾眼眸,暗暗盤算:這錢就得叫她親手給。


    不讓她親手給出去,她咋能心疼肉疼呢?


    隻有她心疼肉又疼,才更能心甘情願地乖乖給他吃嘴兒。


    很好。


    段虎滿意點頭,並決定——


    晚上老子必得跟她鑽被窩兒裏好好吃嘴兒。


    高低得吃仨鍾頭!


    一千塊錢,一鍾頭。


    簡直是太他娘的合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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