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永康因為心虛短暫停頓了幾秒,但是很快他就用自己的邏輯說服了自己,還試圖說服其他人。


    “可我用冰糖阻止了很多毒蟲吸毒,我對社會做了貢獻,我這是做好事不留名!”


    “你們警察非但不對我寬大處理,還去慫恿那些毒蟲聯合舉報我詐騙!你們就不覺得對不起我嗎?”


    管教員和醫生真的是拳頭越聽越硬。


    同時又有一股沒法把方永康的腦殼撬開,將他腦子裏的水倒出來的無力感。


    光說自己賣的是糖不是毒,不算犯罪,你把3毛錢的冰糖賣了5萬塊天價這事,你是隻字不提啊!


    說得好像是在替天行道,無償為社會做貢獻,數錢的時候你咋不委屈呢?


    誠然,方永康有著非常大膽新奇的想法,但是我國有一套完整的刑法。


    原本的販毒罪不成立,但是詐騙罪總成立吧?


    詐騙金額破5000就能立案了,他賺了幾十萬,判個歸還全部贓款,加上蹲個一兩年牢不過分吧?


    而且,蹲監獄,某種方麵上還是在保護他呢。


    真以為那些癮君子會一直吃下悶虧,任由他鑽法律漏洞發大財?


    就沒想過,那些癮君子哪怕家破人亡也要買毒來吸,他們這錢說不定是背上人命官司才弄到的。


    方永康就這麽輕飄飄騙走了,人家拚個魚死網破把他舉報進去,都已經算是文明的。


    稍微不文明一點,跑過來報複,把人弄死了弄殘了,或者逼著一起染上癮,方永康哭都沒地方哭。


    畢竟吸毒損傷的是大腦,吸多了的毒蟲,腦子已經不正常了,做事很極端的。


    “你有沒有詐騙,你心裏沒數嗎?


    雖然你一口咬定,你打開門做生意,是癮君子對你產生誤會,非要花高價買。


    可用正常邏輯推一推,癮君子會隨便看到一家幹貨店,就以為店裏麵有賣冰嗎?你沒點人脈渠道,故意放出虛假消息,怎麽能招來這麽多蒼蠅?”


    “你也別說我們冤枉你,警方早就調查了你的網上聊天記錄、搜索記錄、瀏覽記錄、購買記錄,


    綜合種種事實證據和證人指控,才做出了有罪推定,你二審都敗訴了,還擱這鬧絕食!”


    “你別以為鬧一鬧,我們就會把你當成燙手山芋丟出去,你當監獄是兒戲啊?


    我現在給你用嘴巴吃的機會,嘴巴不吃的話,就得用鼻子吃了。”


    管教員沒有將飯盒打開,先從懷裏掏出來兩個花卷。


    方永康瞥了一眼,直接哼了一聲。


    看,這就是他的態度。


    好賴話他都說不聽,就是耍無賴慣了,無理也要爭三分。


    隻要監獄不敢讓他死,他就能拿捏監獄。


    鼻飼又怎麽樣,總不能把這麽大倆花卷從他鼻孔裏塞進去吧?


    管教員沒再說話,將塑料袋裹著的花卷放在桌子上,開始打開飯盒。


    剛撬開第一個卡扣,一股獨特的氣味就鑽了出來。


    方永康感覺身側突然出現了一個磁場,他根本控製不住自己的眼睛,脖子還沒來得及動,眼球就骨碌碌滾了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餓了太久,產生了幻覺。


    他仿佛看到從飯盒裏麵伸出了一條觸手,先是試探性地在空中探了探。


    確認安全以後,朝飯盒裏麵招了招手,然後一個魚躍挺身,頂開頭頂的蓋子。


    身後的無數條觸手,跟著它一起“呲溜”一下竄了出來。


    它們像是一開始就鎖定了目標,一窩蜂地朝著方永康的鼻孔裏鑽去。


    方永康毫無防備,就這麽被撲了滿臉,強勢入侵。


    那種酸辣嗆爽的感覺,刺激著他每一個脆弱的鼻腔黏膜細胞,讓他露出了又痛苦又享受的表情。


    恍惚間他覺得這股香味就是鼻飼管,它們順著鼻腔一路亂竄,破開重重關卡阻礙,來到喉嚨口,再一鼓作氣直達胃部。


    這種被強製灌食的感覺,讓人既害怕,又新奇,他的腳趾頭都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恍惚間他聽見一個聲音:


    “這是今天食堂的早餐,給你一次自己吃的機會,你吃不吃?”


    管教員一邊說著,一邊把飯盒拆分。


    裏麵分為上下兩層,上層是醬香蘿卜皮,下層裝著白粥。


    那股醬香的味道太囂張,看到有洞的地方就往鑽,別說嘴巴鼻孔躲不過,就連淚腺小孔都避不開它的挑釁。


    管教員都不敢低頭,生怕口水落到裏麵去,隻能仰著頭板起臉說:


    “你不吃的話,我就把蘿卜吃了,再把剩下的白粥打成米糊,給你灌下去!”


    方永康很想繼續嘴硬說不,但是他的肚子卻發出不合時宜的奏鳴曲。


    “咕~”


    “呱~”


    “嘎~”


    “哞~”


    一陣陣的怪聲交織,都不知道是從胃裏發出來的,還是從小腸裏發出來的。


    每一個聲音,都是對饑餓的控訴和對食物的渴求。


    醬香蘿卜皮的香氣已經徹底衝潰了方永康身體的最後一道防線。


    許久沒有進食的腸胃,被香味策反了,吹響了反抗的衝鋒號,宣布與方永康的意誌做割席。


    從今往後,他是他,我是我!


    就算方永康的心死了,他的嘴巴還是要吃東西,消化係統還是要正常運行,不以方永康的意誌為轉移!


    聽著肚子裏鑼鼓喧天的造反動靜,方永康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他的腳趾頭依舊緊緊蜷著,隻是這次是因為尷尬。


    他真的很想扇肚子一個大逼鬥,讓它不要再叫了,能不能爭點氣,保持安靜。


    可他的手被銬住了,隻能無助地任由腸胃背叛自己,什麽也做不了。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明明這幾天,管教員特意從職工食堂弄了一堆好吃的來誘惑他,他都不為所動。


    怎麽今天因為幾片蘿卜,就丟盔棄甲,眾叛親離。


    “我……就嚐一小口。事先聲明,就算我嚐了,也不代表我妥協了,我依然堅信我是無罪的!我坐的是冤獄!”


    管教員和醫生強壓下把白眼翻到後腦勺的衝動,忍住了沒有說話。


    不管怎樣,先讓他吃了東西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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