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恐怖的不是幽靈跟妖怪!而是人類本身!」


    會長跟往常一樣挺起小小的胸膛,以得意的模樣說著不知從哪本書裏看來的名言。


    其實我覺得很有道理,不過也因為太過理所當然,隻好隨口回應:


    「啊——嗯,說得沒錯。」


    「就是說啊!不管是幽靈還是妖怪,都是人類創造出來的!」


    「呃、這樣的解釋似乎有點……」


    讓人類感到恐怖的重點根本就不在這裏,但是會長已經一臉滿足地把腳踩在椅子上,還抬頭挺胸……我時常在想,為什麽這個人會覺得說出這些明顯是抄來的名言會比較有威嚴。


    不隻是我,知弦學姐、深夏,還有小真冬都沒有特別的反應,隻是各自隨意表現出讚同的態度。


    會長之所以提到這件事,主要是因為最近在學校的學生之間,正在流行所謂七大不可思議的流言。


    七大不可思議。如果七個全部都知道似乎會發生什麽事,但是仔細想想,我知道的大概就有二十一個,早就超過了。如果真的有什麽詛咒,身邊說不定會有兩個無辜的人和我一起遭殃。


    連我這種對流言沒什麽興趣的人都是如此,應該不難推測現在校內的狀況……平均起來每個人知道二十一個以上,要是這些說法是真的,那麽別說學校,這附近早就毀滅了。


    「現在的事態非常緊急!」


    會長看來像是下定決心,在白板上用很粗、很粗、很——粗的字體寫下「今日議題·關於怪談到處散布的現況」。


    詳細的理由雖然不清楚,但是會長不是很喜歡這個狀況。應該也不是害怕會出現生化危機之類的大規模慘案。


    隔壁的深夏在我耳邊小聲問道:


    「(會長為什麽這麽認真?)」


    「(誰知道……該不會隻是因為害怕吧?畢竟她長得那麽嬌小。)」


    「喔,很有可能。要不要試試看?)」


    語畢的深夏露出現壞心的笑容,轉而麵對正在發表長篇大論的會長舉手:


    「我有意見!」


    「深夏,你有什麽意見?」


    「會長,你有聽過這個故事嗎?關於進入某間廁所的女孩子——」


    「嗚啊!怎、怎麽突然講這些!不要轉移話題!」


    「這不是轉移話題,既然想要有所應對,應該先了解詳細狀況吧?」


    「嗚嗯……就,就算是這樣!我不用聽也沒關係!」


    看著會長慌張的樣子,學生會所有成員的眼中突然閃過一道詭異的光輝:


    「(看來會非常有意思!)」


    連小真冬都有點蠢蠢欲動。啊啊……小真冬、看起來就像很喜歡鬼故事。而且平常又是大家捉弄的對象,對這種狀況應該非常歡迎。


    除了會長以外的所有人,都假裝完全沒有發現會長「害怕」的反應,硬把話題帶往會長不期望的方向。


    首先行動的是知弦學姐:


    「深夏說得沒錯。所以有必要把大家流傳的怪談一一加以確認。」


    「咦、咦咦……」


    會長很明顯地動搖了。


    我看準這個時機,讚同知弦學姐的意見:


    「就是啊。這時候就要把大家各自聽到的怪談講出來。」


    「等等,杉崎!沒有這個必要——」


    「真、真冬也覺得有必要!」


    「連小真冬……」


    會長的氣勢已經被壓過,這裏就由我給她最後一擊:


    「咦?會長……難道你害怕嗎?」


    「什——」


    跟著我的致命一擊,知弦學姐也補上一刀:


    「怎麽可能呢,key君?人家可是學生會長,怎麽可能害怕學校裏的怪談呢?你太小看她了。小紅,我說得沒錯吧?」


    「呃、嗯?」


    椎名姐妹也在此時乘勝追擊:


    「到了這個年紀,怎麽還會有人害怕怪談!」


    「真、真冬從小學……就很喜歡鬼故事。」


    「什——」


    會長開始冒冷汗了。嘴巴噘成へ字型,眼裏帶著淚光,一臉不情願的表情。然後……「哼!」的一聲兩手在胸前交叉挺起身子,自信滿滿地說道:


    「我、我是大人了,不過是怪談而已,才不會害怕!」


    口齒不清了……糟糕。我的s性格可能快要覺醒了。真好玩,捉弄會長真是超有快感。要是我跟會長交往,一定每天都要看一次她困擾的表情。


    知弦學姐也是一臉恍惚……這個人是s,真正的s。我開始了解她與會長的性格相差這麽多,交情卻這麽好的理由了。


    在我們的注視之下,終於做好心理準備的會長「砰!」兩手往桌上一拍……我跟知弦學姐注意到她的手在發抖,心裏更加期待。


    「好、好吧,要講就講。不、不過也沒有那麽多時間,每人最多講一個喔?」


    「沒問題!那就從我先開始。」


    「咦、已經要講了嗎?」


    「早講早解決嘛。嗯?會長……你害怕嗎?」


    「深夏,講吧。」


    會長還在努力逞強。在全體的溫暖眼神關注之下,深夏身子往前一傾,開始講起怪談:


    「那麽第一棒的我就全力以赴了,你們可要做好覺悟喔。


    ……你們知道這所學校的家政教室裏,完全沒有菜刀的原因嗎?沒錯,全部的菜刀都集中收在家政科辦公室的櫃子裏。不過大家仔細想想,家政教室流理台下方的確有收納菜刀的空間。一般來說,把菜刀收在那裏就好了。


    明明是烹飪實習幾乎一定會用到的東西,卻要在每次上課時特地從辦公室搬過來,這未免太麻煩了吧?


    那麽究竟為什麽要把菜刀收在辦公室裏呢?那是因為……家政教室曾經發生慘劇。」


    深夏原本元氣少女的形象已不複見,而是以低沉的聲音述說故事。由於平常看慣她開朗的模樣,現在突然認真說起故事,也讓氣氛變得更加凝重。


    會長咽下一口口水。表麵上似乎很平靜,其實眼神一直四處遊移,兩手也不斷變換動作,看起來相當害怕。


    發現這個狀況的深夏露出一絲好笑,會長也被這個表情嚇了一跳。


    「以前曾經有一位女學生,姑且稱呼她為玖璃夢妹妹好了……」


    「為什麽要暫稱玖璃夢妹妹啊!」


    會長含著淚水大喊,卻被深夏華麗麗地忽視:


    「玖璃夢妹妹是個可愛的女孩子。雖然身材跟身高有點抱歉,不過長得相當可愛,有人就是喜歡這種類型。」


    「……總覺得這個設定帶有惡意。」


    「這位玖璃夢妹妹是香蕉隻吃得下一半的玖璃夢妹妹。」


    「玖璃夢妹妹,感覺真像童謠裏的角色。」


    「有一天她把東西忘在學校裏,到了晚上才想起來。因為當天就要使用,再加上自家離學校很近的關係,玖璃夢妹妹決定回學校去拿。


    夜裏的校園確實很恐怖,不過玖璃夢妹妹已經有過幾次經驗,早就習慣了。


    所以當天玖璃夢妹妹就和平常一樣,溜進學校拿東西。


    然後——


    隔天早上被人發現她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嗚!」


    會長不禁抖了一下……真高明的說話技巧。很難預料接下來的發展,頂多隻能猜到會發生慘事。看來深夏滿會說故事的。


    真正的玖璃夢妹妹還在硬撐,嘴裏說著「嗯、嗯,然後呢?」催促她根本不想聽的故事。深夏繼續說下去:


    「玖璃夢妹妹……死在家政教室裏。全身被刺了好幾刀。」


    「開始感覺玖璃夢妹妹這個人名很討厭了……」


    玖璃夢妹妹(正牌)臉色發青,不過深夏完全不理會她:


    「凶手很快就被抓到,是個常在附近出沒的可疑人物。偷偷闖進校園時剛好見到玖璃夢妹妹……想當然就就盯上她。


    玖璃夢妹妹拚命逃跑,可是凶手也越追越近,最後逃進家政教室。可惜……看來這一步是走錯了。男子注意到那裏是家政教室,便從料理台下拿出菜刀,接著——」


    「……」


    會長啞口無言。仔細觀察發現她正試著讓意識脫離身體,所以我在她的眼前拍了一下,稍微加以妨礙。


    會長輕咳一聲,看著深夏說道:


    「什、什麽嘛。隻、隻是這點小事嗎?不過就是因為發生殺人事件,所以把菜刀收起來而已,沒什麽大不了……」


    「不是這樣的,會長。把菜刀收到辦公室的直接原因,並不是這個事件。」


    「咦?」


    「還有更嚴重的……放學後留在家政教室的學生……」


    會長吞了一口口水。看來故事終於要來到最高潮。


    「在那次事件之後,又有一名放學之後留在家政教室的學生死了……這次——」


    「這次?」


    深夏故意停頓了一會兒才說下去:


    「整間教室的菜刀都插在屍體上。」


    「!」


    會長嚇到全身僵硬,現場的氣氛就連我們也不禁緊張起來。不過……大家都很清楚。


    (怎麽會有這種事。)


    除了會長以外的人都很清楚。如果真的發生這種神秘慘案,沒道理到了現在都沒有報道。隻是……對會長來說非常有效。「那、那麽凶手是誰?」會長一臉認真地詢問深夏……這下正中深夏的下懷。


    「那還用說嗎?當然是……」


    「當然是……?」


    「凶手……」


    深夏再次沉默,整個學生會辦公室頓時安靜下來。


    接著——


    「就是你!」


    「咦!」


    深夏突然指著會長大喊,就連我們也被嚇了一跳。不過這個結局我們事先多少猜得到,所以衝擊不算很大。


    但是會長……


    「……」


    嚇得三魂六魄都快飛走了……這個人的反應才嚇人。於是大家也笑容滿麵地等待會長回神。過了不久總算恢複意識的會長惱羞成怒:


    「哪、哪有這種事!我、我怎麽可能是凶手!根本就是瞎掰!」


    麵對會長的辯解,深夏苦笑說道:


    「不是不是,當然不是你。我的意思是犯人是玖璃夢妹妹,沒錯……就是變成幽靈的玖璃夢妹妹。」


    「嗚……」


    聽到幽靈這個詞,會長又說不出話來了。


    深夏也為故事做個總結:


    「這種死法絕對不是人類所能辦到。全身幾乎同時被菜刀刺中。簡直就像……浮在空中的菜刀,同時飛了過來。


    ……從那之後,家政教室裏就再也不放菜刀了,全都統一保管在辦公室裏……會長,學生會活動留太晚時要小心喔。要是有人把菜刀忘在家政教室……然後會長又因為什麽理由進入家政教室……可不保證能夠活著出來喔。」


    「……」


    會長再次魂飛魄散……看來是嚇傻了。魂魄環遊另一個世界一周,總算回到身體裏的會長說出一點說服力也沒有的辯解:「根本就是瞎掰!」


    會長的反應真是太棒了。我、知弦學姐、深夏,還有小真冬,每個人都在偷笑。


    接著輪到我們講怪談給會長聽。當然,所有故事的主角都暫稱為玖璃夢妹妹。我們真是溫柔。


    小真冬講的是關於附身害人自殺的惡靈,通稱「裏麵有人」的驚悚恐怖故事,讓會長怕得不得了。知弦學姐則是針對幾年前發生的連續殺人案「剝臉皮事件」,以靈學的角度解說整起事件的真相,明明是離奇事件卻有合理的說服力,故事內容非常恐怖,更是把會長推進恐怖深淵。


    接著輪到我——


    「以前有一個名叫玖璃夢的少女。她……被名叫杉崎鍵的少年雇傭當他的專屬女仆。結束。」


    「呀——!」


    短短一句話就把會長嚇成這樣。


    大家的眼光仿佛在說「這算什麽啊?」不過沒關係。


    機會難得,我又繼續說幾個短篇故事。


    「玖璃夢妹妹的必修科目被擋掉了。」


    「呀~~!」


    「玖璃夢妹妹因為發言失當,被迫辭去學生會長。」


    「嗚啊!」


    「玖璃夢妹妹的努力祈禱完全沒用,身高再也沒有長高。」


    「不要啊啊啊啊!」


    「玖璃夢妹妹的牙刷被杉崎鍵舔過之後又放回原處。」


    「討厭啊啊啊啊!」


    「玖璃夢妹妹死前的最後一句話是:『呼,好險沒事。』」


    「太大意啦!」


    「玖璃夢妹妹的人生其實是一場夢。」


    「誰的夢啊!」


    「大家在背後都說玖璃夢妹妹『腦袋有點那個』可是她一直沒發現。」


    「好殘忍!」


    「玖璃夢妹妹其實根本不是玖璃夢妹妹。」


    「這個好像最恐怖!」


    從我口中陸續說出「恐怖故事」,玖璃夢妹妹……會長完全承受不住,甚至忘記要假裝保持平靜。


    不知為何,知弦學姐跟椎名姐妹也被嚇到了。三個人分別嘀咕著「好恐怖……」、「真冬聽得都發抖了……」、「為什麽能想出這麽殘忍的事……」看來我的故事大受好評。


    徹底享受捉弄會長的樂趣之後,我稍微休息一下。


    看來會長已經不行了,我轉向知弦學姐開口:


    「不過大家都很喜歡恐怖故事,這是為什麽呢?明明『恐怖』是個負麵的詞匯。」


    知弦學姐撥了一下她的長發微笑說道:


    「為了刺激吧。可以在絕對安全的狀況下體驗危險,不就是最好的理由嗎?就像雲霄飛車一樣。」


    「不過這種『刺激』還是有點不可思議的感覺。就算絕對安全,享受恐怖的事物總覺得有點本末倒置。或許大家都覺得有趣所以沒有提出來,但這也算是某種程度的扭曲吧?這個世界上有人享受這種事,恐怕算是一種異常狀態。」


    對於我這番話,小真冬點頭同意:「的確是這樣也說不定。」知弦學姐則是「嗯~~」陷入沉思。深夏兩手抱胸讚同我的說法:「仔細想想好像也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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