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馮衛平被打了,有天晚上,他半夜起來撒尿,被人從後麵套著麻袋揍了一頓。


    下手的人心挺黑的,沒傷及根本,但是馮衛平全身身上被打得幾乎沒有一塊好肉,鼻青臉腫不說,聽說全身都腫了,躺在床上幾天沒下得了床。


    夏微雨知道這事後第一個想到了林見澈,不過她沒跑去問,而是在有一次在門口看到林見澈時叫住他,跟他說了謝謝。


    “謝什麽?”林見澈問她。


    她沒挑明,隻是說,“你知道的。”


    林見澈的確知道,馮衛平要推她下河那次,她臉上露出的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和沒反駁大隊長一句話的時候,他就知道夏微雨打的是什麽主意,隻是他怕她一個女同誌打不過對方,也怕她一個女同誌半夜跑進人家院子會吃虧。


    當然,不僅僅是為了夏微雨,也為了自己,馮衛平那天還罵了他們家了呢。


    馮衛平能下床的第一天就是跑去大隊找黃建國告狀,口口聲聲說是夏微雨和林見澈打的他,黃建國被磨得不行,隻好找夏微雨跟林見澈過來對質。


    “我沒有,”夏微雨神情淡淡,心裏樂開了花。


    “我也沒有,”林見澈說。


    “就是你,臭婊子,賤人……”馮衛平跳腳,哦,沒跳起來。


    ‘啪’的一聲,馮衛平臉上被狠狠扇了一巴掌,她眼神微冷,“你若是不會說人話,那就給我閉嘴,開口臭婊子,閉口賤人,怎麽?你嘴裏吐出來的都是屎嗎?滿口噴糞。”


    馮衛平沒想到夏微雨居然敢當著黃建國的麵打他,本來懷疑林見澈的可能性大些,現在更多的是懷疑夏微雨就是前幾天揍他的人,當即道:“大隊長,你現在信了吧?就是這個小賤人打的我。”


    ‘啪’的又一巴掌,夏微雨冷冷道:“再罵我,我把你嘴撕了。”


    馮衛平如何能咽的下這口氣,衝過去就要打夏微雨,被黃建國拉住了,“馮二狗,你:是不是還想被送去農場?還有你,夏老師,作為一名老師,你怎麽能隨意動手呢?”


    “怎麽?老師就得讓人家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嗎?”


    一句話懟得黃建國無言以對。


    “別衝動,”林見澈拉了拉她的袖子。


    也不知道林見澈有什麽魔力,聽到他的聲音,夏微雨果然慢慢冷靜下來了,她知道黃建國是幫她的,她隻是一時被氣昏了頭。


    馮衛平不肯輕易罷休,“大隊長,你不能光向著知青啊,你若是這樣,我要去公社告你。”


    黃建國本來還有點向著他的,現在半點心思都沒了。


    夏微雨冷哼了一聲,用輕蔑的語氣道:“就你,長得一副賊眉鼠眼、尖嘴猴腮,麵目可憎,奇醜無比、蓬頭垢麵、囚首喪麵、醜腔惡態、歪瓜裂棗、獐頭鼠目……的樣子,打你還髒了我的手。”


    夏微雨一口氣用了十幾個成語,無一不在說馮衛平麵目醜陋這個事實。


    馮衛平被她說得差點一口氣上不來。


    夏微雨又人身攻擊了半小時,從相貌攻擊變成精神攻擊,關鍵她罵人也就罵人了,平常村裏的婦女罵人都會帶著器官一類的罵,或者是罵一個人的祖宗十八代,夏微雨全程下來愣是沒說一個髒字,罵得馮衛平就跟個鵪鶉似的,縮著頭連吭聲都不敢吭。


    林見澈刷新了對夏微雨的認知,夏老師這麽彪悍的嗎?早知道他還出什麽手,揍什麽人啊。


    黃建國覺得自己天靈蓋都要被掀了,頭一回知道一個人罵人居然有這麽大的威力,也頭一次對夏微雨能寫作發稿賺稿費一點不懷疑,好文采啊,好口才啊,心服口服。


    出了心中的那口惡氣後,夏微雨自認為十分體貼的從兜裏掏出一塊錢丟馮衛平腳下,“剛我扇了你兩巴掌是吧?那些錢去看看醫生,別一不小心死了說是我害的。”


    馮衛平被氣得差點噴血。


    說罷,施施然離開大隊,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林見澈緊隨其後,對夏微雨豎起大拇指,“夏老師,你厲害啊,殺人不見血,刀刀致命。”


    夏微雨淡淡掃他一眼,“怎麽?你也想試試?”


    “別別別,”林見澈擺手,“無福消受。”


    夏微雨嘁了一聲,“心情不好,大清早挨訓,想吃點好吃的,餛飩吃嗎?自己包餛飩,再熬點高湯煮。”


    林見澈:“吃,還要吃醃製好的野韭菜。”


    林見澈擀皮,夏微雨剁餡,旁邊還用大骨頭熬了湯,半個小時後,兩個人蹲在院子裏,一人一碗熱氣騰騰的大肉餛飩,林見晨和林見雪去上學沒回來,所以沒他們的份。


    一轉眼已到了十月份,天氣更冷了,晚上睡覺夏微雨已經要燒炕了,不然她會冷得整晚睡不著。幸好之前撿的柴禾夠多,否則隻怕不夠她燒的。


    她的南瓜餅賣得很好,她每家每戶都去買了不少的南瓜,人家問她做什麽,她也不答,隻是笑笑。


    從上次夏微雨罵人之後,一戰成名,徹底坐實了她立下的‘不好惹’的人設。


    林見澈待她表麵上沒變,實際上有些躲著她走,夏微雨看出來了,估摸著是上次當著他的麵罵人把他嚇到了,也好也好,以前林見澈本來對她有那麽點心思,現在估計也歇了吧。


    有一次她在地頭上看到林見澈和範瑤瑤說話,故事終於朝著正常的軌道發展了嗎?她本應該開心才是,怎麽有點失落、有點難過,還有點不開心呢?


    算了算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矯情什麽,徒添傷感,明明自己隻是書裏的一個小炮灰,幹嘛非得搞得好像是女主角一樣,人嘛,要有自知之明,也不能自輕自賤,非得湊上去討人嫌。


    林見澈在試探夏微雨的態度,他有時候會覺得自己像個隱藏在黑暗中的罪惡,齷齪、肮髒又卑鄙,明知夏微雨有更廣闊的天地,可是他就是想試上一試,若是夏微雨對他真的也有那麽一點心思,他恐怕會拚上一拚把夏微雨拽下來到他圈好的地牢中。


    他知道自己不該,可是有些情愫就像一枚種子,種下了,沒澆水,沒施肥也見不得光,可是還是很頑強的生根發芽了,最後在黑暗裏開出萎靡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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