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二豹下山了。


    他有屬於自己的想法。


    平安哥的意思是,想要加入組織,要一步步地來,隻要有耐心,總歸是可以加入進去的。


    急躁之下,反而沒有好果子吃。


    但聶二豹不這樣想,他覺得這狗屁組織簡直無孔不入。


    靠山屯就是讓他們給毀了。


    現在這種危險又悄無聲息地滲透到了七裏堡。


    鬼知道,七裏堡現在已經有多少人是組織的探子。


    自己在七裏堡長大,鄉親們雖然總是罵自己不是東西,但是沒有誰刻意針對過自己,甚至在外麵打架鬥毆的時候,村裏人還能站出來幫親不幫理。


    所以聶二豹是很希望七裏堡的日子一直這麽紅紅火火下去的。


    平安大哥雖然不是村長,但是卻帶著鄉親們有一口飯吃,這還隻是開始,就連臨縣的縣丞大人都來拜訪了,可見未來的前途何其光明。


    自己一定不能讓這幫人破壞村子的未來。


    聶二豹眼珠子一轉,去找大哥。


    聶大豹正在家裏讀書,剛才在李家小院認識了三個字,這會兒正在家裏一筆一劃地寫自己的名字。


    他學習很認真,不想被其他人落下。


    聽到聶二豹悄悄的回家,跟自己說孫香草的事情,聶大豹揮揮手,“這件事情我會稟告給大哥的,我說二豹啊,你別總是著急。”


    “也不要盯著孫香草了,咱們知道他是細作就夠了。有著閑工夫,你多打聽打聽,組織會不會有人什麽大動作。”


    “還有,抽時間去看看大夫,孫香草那女人,說他有病。”


    “有病我也不怕,我都病了多少茬了,不也好好的活著。大哥我有個想法,你看行不行。”


    說著低頭跟聶大豹說了起來,聶大豹越聽越心驚,最後啞然失色。


    天色已經大暗。


    工人們早就走了,王豆子他們學了會,也帶著作業離開了。


    李平安吩咐卡拉姆鎖死了門。


    明日需要送的貨已經準備完畢,牛棚裏的牛糞也收拾幹淨了,小象叫喚了一天,這會兒也老實了,孤單地趴在棚子吃草。


    大哥、二哥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


    李平安讓李雲在院子裏點了油燈,大嫂和二嫂正在跟著李雲學習算數。


    下午的時候,子奕娘聽說了老李家晚上會組織孩子們讀書識字的事情,拿出攢的銅錢,想要跟著一起學習,被李平安拒絕了。


    一個孩子是趕,兩個孩子也是帶。


    這都是無所謂的事情。


    這會兒識字其實已經結束了,李平安講解起做生意的事情,家裏的孩子都知道三叔做生意很厲害,都支著耳朵聽著。


    李平安躺在椅子上,慢吞吞地說道,“三叔給你們講的這些東西,都好好琢磨,不要外傳。”


    “今天給你們說一說,效率工錢之道。”


    “何為效率工錢,就拿我們家的作坊來說,別人家一天給工人三文錢,而我們家給五文,結果他們家工人幹了十斤的活,而我們家幹出了十五斤的活,最後的結果其實我們家是多賺了錢的。”


    李鵬疑惑地看向李平安,舉起手來,“三叔,他們既然能幹十五斤的活,我們為什麽不給他們三文錢,強迫他們幹出十五斤的活來呢?反正現在沒錢吃飯的人很多,我覺得兩文錢,讓他們幹二十斤的活都可以。”


    “就像是卡拉姆這樣的昆侖奴,我們可以不給錢,管吃就可以了。”


    李平安搖搖頭說道,“你小子比你三叔殘忍多了,這個觀點是時下大多數地主老財的觀點,很務實,也很符合當前的情況,但是臭小子,別忘了,你的出身是啥?你也是窮苦人出身啊,你有了錢,就開始霍霍鄉親們,就不怕鄉親們戳你脊梁骨嗎?”


    這個時候,比較理智的李雲則發出了他的疑問,“三叔,關鍵是大家都這麽幹,咱們不這麽幹,豈不是讓人家比了下去?”


    李平安搖搖頭,“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餘。孰能有餘以奉天下,唯有道者。天底下太多的人,明明很有錢,卻偏偏往死裏壓榨人,最後的結果隻能是集萬千財富於一身,而大多數人窮無立錐之地,最後的結局就是動蕩。”


    “可你們轉換一下思路,沿著我說的這條線往下走,提高工人的月錢,走效率工錢之道真的不對嗎?”


    “工人手頭上的錢多了,是不是生病了有錢拿藥?是不是餓了,可以多吃兩口飽飯?是不是比別人家的作坊的工人力氣大了些?這是其一。”


    “工人在我們家拿的錢多,感念我們的恩德,他是不是輕易不願意離開我們,別人就算是想花重金挖他,他也要考慮,這家鋪子的東家,對其他工人如何,最終不願意離開。結果就是,我們手頭上的工人,手藝越發的純熟。這是其二。”


    “我們家拿出去的工錢多,這世道之上,有能耐,有本事的人,就會注意到我們,都會想盡辦法來我們家幹活。是不是天然就比其他東家占了優勢?人家都說千斤買馬骨,但我若是真誠對待每一個千裏馬,豈不是咱們家的作坊,就人人都是千裏馬?這是其三。”


    “工人手裏的錢多了,他就想保住工作,心裏就有了一條鞭子,不用我們去抽打,他們就自己抽打自己,努力幹活,以免被裁撤,這跟其他東家,整天壓榨,拿著鞭子揍他們幹活是完全不一樣的,這是其四。”


    李平安將後世做生意的經驗,深入淺出地告訴家裏的孩子們。


    一邊兒的大嫂和二嫂則一臉的驚訝,他們一直覺得自家小叔做生意厲害,靠的是腦子裏各種新奇的點子,沒想到,自己家小叔,生意經竟然這麽厲害。


    這麽看來,小叔生在他們這種寒門小戶真的可惜了。


    要是到了大戶人家,不得將生意做到全天下啊。


    兩個女人雖然手頭的事情比較多,還要學數學,但不忘記分出一部分心來,聽李平安說的道理。


    而李平安在觀察過程中發現,李鵬這小娃娃,雖然跟他哥一樣調皮,但是心思比較活躍,理解能力也強。


    相比之下,李鯤就差一點,這孩子滿腦子都是,你連人都是我的,我憑什麽給你錢?


    上完課之後,李平安在休息,聶大豹來了一趟,在李平安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李平安皺著眉頭,“這不好吧。”


    聶大豹搖頭道,“我這兄弟非要如此。”


    “哎!”李平安歎息一聲道,“沒想到這不知道是何方神聖的組織竟然這麽厲害,眨眼之間,就能滲透到咱們村裏來,對他們早做防範是好事。”


    “可就是苦了你兄弟了。”


    聶大豹搖頭道,“那日給哥哥磕了頭,我等性命就是哥哥的了。而且此事不僅能保護哥哥,還能守護鄉親們,即便是死,也值了。”


    李平安從袖子裏拿出一張錢票,遞給了聶大豹,“這些錢算是補償,你先替二豹收著,等他回來的時候,盡快給他說一房媳婦。”


    “大哥。”聶大豹想要推辭,卻被李平安給瞪了回去。


    李平安也很煩躁,別管這組織是屬於何方神聖,但是他們真的很煩人。


    自己就是搞了個豆腐,竟然沒完沒了地針對自己,有意思嗎?


    突然之間有點懷念自己當贅婿的日子。


    除了每日舔狗的生活是必須的,起碼逍遙自在,不需要操那麽多心。


    李平安囑咐家裏不要睡那麽死,結果大家就不睡了。


    李亮嘿嘿地笑道,“一會兒揍二豹叔的時候,我要把力道控製到什麽程度?”


    李雲默默的閉上了眼,任憑他瞎叨叨。


    夜色越來越沉,李平安放一邊兒的豬血都要變色了,孩子們也因為疲憊進入了夢鄉。


    王豆子在周圍值夜,最近新來了幾個作坊裏婦人家的男人,被王豆子給支開了。


    新來的男丁,皺著眉頭說道,“撒尿排隊撒唄,何至於非得集體去。”


    王豆子知道要給聶二豹創造機會,也懶得多做解釋,就拽著人走了。


    聶二豹則貓腰藏在李平安家旁邊兒,一個翻身,從籬笆院外麵跳了進去。


    “平安哥,我來了,醒醒。”


    他動作不是很大,因為卡拉姆手裏的大棍子已經頂在了他的嗓子眼。


    老太太這會兒還沒睡,跟她兒媳婦們,正嘮嗑呢。


    看著聶二豹雙手舉過頭頂,有些心疼的說道,“這孩子,你平安哥欠你的。”


    聶二豹眼神的堅定道,“嬸子!我是心甘情願的。”


    李平安將豬血潑在自己身上,又灑在了李亮和李雲身上些,一股濃鬱的血腥氣撲麵而來。


    “辛苦了!”李平安感激的朝著聶二豹抱了抱拳。


    聶二豹從卡拉姆手裏拿過棍子,最後覺得不合適,又扔了棍子,換了牛耳尖刀,晃了晃,“沒事兒,能傷了大哥,傳出去,我也能吹噓一陣子了。”


    說著猛然拿著刀子,對著自己紮了一下,鮮血簌簌地往外流。


    李亮也適時高聲喊了起來,“有賊人。”


    聶二豹疼的齜牙咧嘴,瞪了一眼嚇傻的李鯤、李鵬這倆小子,“乖徒兒,還不拿繩子把你師傅捆起來!”


    師傅還能說話,說明還死不了。


    李鯤急匆匆地拿來繩子,聶二豹很是配合,來了個五花大綁。


    李鯤抱著聶二豹的胳膊,染了一身血,“師傅,你真的是個狠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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