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太嚐了一口,感慨道,“真的是人間美味,沒想到我老婆子一把年紀,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還能吃到此等美味。”


    “平安啊,老婆子打你小的時候,就覺得你能成事,今天看來,你是真的沒讓我失望。”


    “你以後,沒事兒的時候,多來陪老婆子說說話,嬸娘年紀大了,等死了就看不到你了。”


    李平安抿嘴笑了笑,“嬸娘,您身體好著呢,快多吃些,涼了可就沒這麽美味了。”


    說著,卻見老村長迫不及待地放下筷子,張羅著說道,“平安,咱們現在就召集人手,去抓著烏鱧如何?”


    周老太在一邊兒拍著他的後背反對道,“這都什麽時辰了,你去抓魚?萬一有人半夜掉進去,淹死了,你怎麽辦?”


    “再有,這麽大個坑,想去抓魚,是不是得有個章程?”


    老村長卻搖頭說道,“你說的不對,白天人來人往的,要是看到有人在池塘裏抓魚,來跟著搶怎麽辦?”


    “這種潑天的富貴,就得偷偷摸摸的來,遲則生變。”


    “平安,你覺得呢?”


    李平安點了點頭,說道,“我讚同老叔的意思,等到白天去抓,萬一哪個路過的看見,有心人跟我們過來搶,就要橫生變故。”


    “要知道,這烏鱧可價值不菲呢。讓外人知道了,難免會動心思。”


    “但是這麽晚了,大家都要休息了,叫他們起床去抓烏鱧,他們能否同意也是個問題。”


    老太太點了點頭,但還是有些擔心,“這麽晚了,折騰啥,誰敢來搶,打跑他們就是了。”


    這會兒老村長是什麽都聽不進去了,拉著李平安就往外走。


    同時讓兩個便宜兒子去叫村裏人,讓他們把話說清楚,能叫來多少算多少。


    李平安隻能跟著,他雖然預感這哥倆成不了事,但是正好跟老村長過去一趟,看看池塘周圍的環境,安排安排明日抓魚的章程。


    老村長一邊兒走,還一邊兒感慨地說道,“平安,先前老頭子是小覷你了。老頭子我怎麽也沒想到,你竟然願意把賺錢的機會分享給大家。”


    先前,李平安回來,雖然說賺了點錢,但是太能折騰了。


    還養起昆侖奴來了。


    所以他覺得,即便是老李家會過上幾天好日子,也不會長久。


    但是,今天李平安給他的感覺卻完全不一樣了。


    發現了廢棄的池塘裏,有價值不菲的烏鱧,第一時間不是想的如何占有,變成更多屬於他們家的財富,而是將這些烏鱧做成美食,告訴自己能吃,並且願意帶著自己分享給其他的鄉親們。


    而且,讓老村長感覺頗為愧疚的是,自己竟然讓家裏那兩個小畜生給說動了,覺得李平安可能真的有問題。


    他甚至想過,讓老李頭將李平安用繩子捆起來,拷打一番。


    現在看來,自己真的是大錯特錯。


    李平安雖然進城做了一段時間的贅婿,但是人家跟之前真的不一樣了。


    用那句城裏大戶人家的話怎麽說來著?


    對,格局!


    平安這孩子是真的有格局啊!


    李平安笑著說道,“誰都喜歡賺錢,但總不能為了多賺錢,就看著鄉親們餓死不是?再說了,那廢棄的池塘,說到底是村裏的公產,我若是拿裏麵的魚去賣錢,就是昧著良心做事了。”


    說實話,一池塘的黑魚而已,李平安是真的不心疼。


    他有一肚子賺錢的本事,根本就看不上烏鱧這點好處。


    但是鄉親們太需要這些烏鱧了。


    此外,還有非常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外界有大量吃不上飯的南越蠻子在山林裏遊蕩,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冒出來傷人,自己這個時候,得想辦法將鄉親們發動起來,擰成一股繩,這樣才不會受到影響。


    救人是一方麵,但何嚐不是為了自保。


    老村長跟李平安,以及李家的一眾男丁,在池塘紮堆聚集在一起,仔細觀察了一番,李平安在船上示意了一下,他是怎麽抓黑魚的。


    老村長皺了皺眉頭,說道,“不太行,這樣在船上抓,不知道要抓到什麽時候,而且也抓不了多少。”


    “咱們得采取更有效率的手段。”


    李平安點點頭說道,“我也是這麽認為的。咱們可以將村裏人召集起來,用手裏的木盆、水桶,把水都運出去。,”


    “將這一池塘的水徹底搬空,裏麵的魚到時候直接去撿就可以了。”


    “老叔,您看,這池塘周圍之前還有幾個塘子,隻是時間久了,都幹涸了,就剩下了這個大塘,咱們完全可以將這裏休整一下,做一個簡單的排水渠,將水鬥運到這幾個廢棄幹涸的小池塘裏。”


    老村長點了點頭,不一會兒被他派出去通知鄉親們的兩個廢物兒子回來了,耷拉著個臉說道,“村裏人都覺得我們哥倆得了失心瘋,不願意出門!”


    老村長少有地瞪了著哥倆一眼,罵道,“廢物點心!”


    說著,看向李平安道,“平安賢侄,看來此事還得從長計議,大家對於池塘的畏懼,已經深入骨髓,明天我親自出馬,將大家動員起來。”


    其實老村長親自觀察了一番池塘之後,又聽了李平安的方案,也覺得大晚上折騰不出個四五六來。


    李平安笑著說道,“如此也好。”


    回到家裏,天色已經很晚了,李平安沾床就睡了,門口蹲著的卡拉姆跟王豆子他們笑嗬嗬的守夜玩耍,一晃就到了天亮。


    天剛微微發亮,老村長就挨家挨戶地敲門,連老人小孩兒都召集起來,都要去村口的點將台集合。


    因為昨天老村長家的傻兒子已經通知過大家一次了,大家都知道老村長想幹啥,但一想到水鬼的恐怖,免不了議論一番。


    “聽說是李平安在村西北口的池塘裏發現了一種很值錢的魚,可以賣了換錢,買很多糧食。”


    “我聽那兩個臭小子說了,那魚是黑色的,長得又醜又嚇人,這城裏人就那麽蠢,非得吃這玩意?”


    “關鍵是,這玩意咬人,搞不起還會妖法,咱們肉體凡胎的老百姓,能成嗎?”


    老村長站在點將台上,臉色不是很好。


    當初自己年輕時,那可真的是一呼百應,自己說往東,就沒有人敢往西,自己說抓狗,就沒有人敢攆雞。


    如今自己老了,退了下來,自己說什麽,都有人質疑,真的讓他有些心涼。


    但他還是耐著性子咳嗦了兩聲,然後對大家說道,“大家最近日子過得苦,龍王爺不肯下雨,地裏的莊稼收不了多少米,而且這幾天,又有不少人家遭了賊,這樣下去,肯定不成。”


    “所以我決定,咱們村裏所有人都把手頭的活放下來,跟著我把村西北口的老池塘的水給搬空,抓裏麵的魚賣錢。”


    老村長的話音剛剛落下,就有人質疑道,“村長叔,不是晚輩質疑您,實在是那塘子的情況,大家都知道,裏麵壓根就沒有魚,反而有水鬼,你讓鄉親們跟著去往外搬水,最後結果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也就罷了,最後惹惱了水鬼,算誰的?”


    “是啊,咱們這些年跟水鬼相安無事,真的弄壞了人家的府邸,人家讓我們獻祭孩童怎麽辦?”


    眾人議論紛紛,老村長氣的臉麵都發紅了,便示意地看了李平安一眼。


    李平安便上前,從水桶裏拿出了一條活著的黑魚說道,“大家不要怕,這池塘裏壓根就沒有什麽水鬼,有的隻是這種通體發黑,且有花紋的烏鱧,這種魚價格極其昂貴,就拿我手裏這一條來說,起碼價值六百餘文錢。”


    魚的價格相當高,就李平安調查之後的結果顯示,尋常的魚類,都能高達六七十文以上的價格,烏鱧的價格很對,起碼要在百文一斤以上。


    這也是為什麽尋常老百姓吃不起各種肉類的原因。


    自古財帛動人心。


    聽完李平安介紹價格,大家瞬間也不怕什麽水鬼,也不嫌棄這魚到底有多醜了。


    紛紛議論起這魚的價格來。


    隨後就有人問道,“平安,我們信你,畢竟你前些日子抓毒蛇就發了財,但是你跟大家說說,這魚會不會吃人?我可聽說,之前有孩子莫名其妙的在池塘邊兒消失不見的事情。”


    李平安很認真的點了點頭,解釋說道,“這也是我擔心的地方,但也隻是擔心,並非不可戰勝。我實話跟大家說,這池塘之中,十有八九是有一隻,或者幾隻大號的烏鱧的,也就是說你們說的水怪!”


    “啊!”聽著李平安確定的話,所有人都震驚了,甚至不少人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李平安這事兒沒準備隱瞞,畢竟要去抓魚,到時候這大魚肯定是要反抗的,屆時大魚一鬧騰,大家一哄而散,可就熱鬧了。


    所以他準備實話實說。


    看著慌亂的眾人,李平安解釋說道,“大家不要怕,你們所言的水怪,其實也就是重量百餘斤以上的大魚罷了,這種魚在咱們這裏或者稀奇,但是在大海裏,大魚早就是咱們大康人的獵物了。”


    “城裏人用的藥材龍涎香,取自大海之中大魚,甚至有一種燈油燃料,用的也是大魚的脂肪做的。”


    “所以大家不要覺得,魚長得大,活的時間長,就一定是什麽精怪。”


    “他們不會什麽妖法,也吃不了人,隻是力氣大一些,麵對我們的刀槍依然會死。百餘斤的魚而已,三五個漢子,就能弄死他。”


    “你們要是怕,就想想野象,那畜生也是大得很,為何你們抓住他們,就敢吃肉呢?”


    有村子裏不怕死的漢子說道,“若是我們參與了獵殺者水怪,能不能多分點錢。”


    這話一出來,瞬間引起了村子裏不少漢子的注意。


    李平安笑著說道,“我隻負責給大家解釋烏鱧,具體怎麽分配,肯定要聽老叔的。”


    “多勞者多分,少勞者少分,獵殺大魚者為頭籌,拿最高的以一份。”老村長這個時候,終於把他昔日年輕時候的威嚴拿了出來,“不過,咱們村有些人家,遭了災,家裏的存糧讓南越蠻子給搶光了,咱們不能眼看著他們受罪。最後抓魚賣的錢,也要多分給他們一份。”


    大家夥聽完老村長的話,內心激動的不行。


    雖然老村長年紀大了,不如年輕的時候有能力了,但是他的公正大家是記憶猶新的。


    這件事情,由他做主,起碼不會偏著誰。


    而且,剛才聽李平安說了,一條魚就能值好幾百文。


    這要是在魚塘裏抓個幾百條,豈不是人人都能分上不少錢?


    這年頭,錢和糧食都是救命的寶貝。


    若是這事兒真的做成了,大家省著點吃,沒準兒就能將饑荒熬過去了。


    眾人立刻準備跟著李平安一起去抓魚。


    這個時候,李亮忽然站了出來,這小子記著他三叔對這個池塘有想法的事情了,便大喊一聲,“且慢!”


    眾人都一臉疑惑的看向李亮,不知道這個混不吝要說什麽。


    李亮三步並作兩步跑到高台上,連跟大家一起往外走的李平安都沒反應過來。


    李亮站在高台上喊道,“這寶貝魚是我三叔發現的,大家這一次能賺到錢,是我三叔的恩惠,大家不會想著就這麽算了吧?”


    李虎剛想上去踹兩腳李虎,卻被老村長攔住了。


    老村長捋著頜下的胡須,思索了片刻之後說道,“小亮子,你是想給你三叔多討要一份不成?”


    李亮搖搖頭,“我們家不缺這點錢米,但是我想說,既然大家承了我三叔的人情,以後遇到我三叔,就給我客氣點,別他娘的胡說八道,尤其是某些人,我想弄你們很久了。若是這一次不知道知恩圖報,下一次別怪我不客氣。”


    老村長點了點頭說道,“好小子,知道替你三叔站台,這事兒我應了,以後誰在胡說八道,老頭子我第一個不會放過他。”


    李亮繼續說道,“第二,那就是大家這一次估摸著都能沾我三叔的光,掙不少銅錢,我希望大家念著點這個事兒,以後我三叔要是想買下這個池塘,大家不要反對。”


    “大家都知道,我家養了不少鴨子,是需要塘子的。”


    話音剛落,不待老村長開口,村中諸如趙老蔫、王豆子等人便已經喊上了。


    “平安這一次要是真的能帶大家夥賺到錢,便是活命之恩,別說反對了,他就是便宜點買走,我們都同意!”


    “對,我們都支持!絕對不會反對!”


    人群之中,不少人跟著呼喊,尤其是王豆子這幾個退伍的年輕老兵,嗓門很大。


    有些人即便是有想法,這個時候,也壓根不敢站出來。


    李亮說完之後,跳下台去。


    走了沒有幾步,便讓他二叔李嘯拽了過去,對著他胸膛踹了一拳,笑嗬嗬的說道,“行啊,你小子知道給自己家裏人爭裏子。比你爹強太多了。”


    李亮嘿嘿笑道,“有些事情,提前說到明處,省得以後打官司。三叔現在養了鴨子,以後肯定會越來越多,沒有個池塘不方便。”


    人群浩浩蕩蕩的朝著村西北走去。


    一路之上,男女老幼都回家拿了盆,水桶,還有不少漢子,回了家,拿了武器,氣勢洶洶的跟著。


    李平安自然也在人群之中。


    他雖然話不說,但是卻依然是鄉親們議論的對象。


    “聽說這烏鱧是平安昨天發現的,他抓住之後,就趕緊做成吃食,想著給老村長獻寶,讓他帶著咱們發財。”


    “可老村長家那倆小畜生太不是東西了,竟然說李平安驅使水鬼,去老村長那裏告狀,想將李平安抓起來,分人家的東西呢。”


    “嗨,這倆小畜生,就不是什麽好鳥,昨天他要是跟平安一樣,給大家夥解釋,咱們能不跟著出來抓魚嗎?”


    “是啊,這倆小崽子,跑到我家說老村長要帶著咱們大半夜去除妖,我能跟著行動才怪了。”


    “這倆小子心術不正,不然老村長至於在村裏說話越來越不硬氣麽?”


    “哎,要是昨天晚上就抓魚就好了,這大白天開始抓,萬一有人路過,要跟咱們搶可怎麽辦?”


    一邊兒提著水桶的村長家老大、老二臉色異常難堪,我們當初也是為了鄉親們好,怎麽現在都罵我們?


    當初我說可能威脅他們危險的時候,他們可是一個恨的牙根癢癢。


    現在知道掙錢了,就罵我?我當初是沒說掙錢的事情嗎?


    呸,真是一群有奶便是娘的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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