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斌隻是疼暈了過去,送到診所後沒多會兒就醒了,表麵上也看不出哪裏有傷。


    可孫雲鵬挨這一刀挺深,傷口血流不止,林場衛生所處理不了,隻做了簡單包紮,打個止血針。


    前川林場到鬆江河八十多裏地,等鐵道摩托卡把人送到森鐵,就已經是兩個鍾頭之後了。


    局裏安排了車在森鐵等著,接了人趕往林業局職工醫院。


    職工醫院那邊,手術室已經備好,醫生護士全數待命。


    十幾個身強力壯的小夥子早早等著,準備獻血。


    然而這一切都是徒勞無功,孫雲鵬內髒受傷失血過多,已經救不回來了。


    孫家就這麽一個兒子,孫主任夫妻中年喪子悲痛欲絕。


    孫家兩口子發了瘋,非得要盛希平一命償一命不可。


    如果按後世的法律來說,盛希平這樣大概算是防衛過當,畢竟事情起因在孫雲鵬等人。


    當時那個情況,盛希平被人圍住了,他要是不反抗,估計死的就是他了。


    性命攸關之際,出手狠辣也屬正常。


    要不是孫雲鵬心狠手辣想要害人,哪裏會有這樣的結果?


    然而在那個時候,很多時候是沒太多道理可講的。


    孫家瘋了似的要給兒子報仇,盛家自然也不肯相讓,托關係找人想要保住盛希平。


    最終,盛希平以過失殺人被抓進去,判了十六年。


    盛希平在裏麵表現良好,數次立功。


    加上後來孫家的靠山倒台,以及盛家多方努力,最終盛希平在裏麵呆了十一年,八六年春天出來。


    盛希平在裏麵浪費了十一年青春,等他出來時,已經三十出頭。


    招工的機會沒了,母親張淑珍因為他出事著急上火、擔憂害怕,早幾年便大病一場撒手離去。


    父親盛連成接連受打擊,也老的不成樣子。


    沒有工作,無奈之下他隻能跟著大堿場村的人一起刨大土、種參、看棒槌、打鬆籽、抬木頭,隻要是能掙錢就行。


    幸虧自家弟弟以及幾個發小都對盛希平很不錯,帶著他一起接林場外包的工程,日子總能過得下去。


    再後來,盛希平手裏有點兒本錢了,就倒騰木頭做生意、當包工頭,反正啥掙錢就幹啥。


    八十年代後到九十年代初,掙錢的機會還是很多的,隻要敢拚敢幹,倒也窮不了。


    到九五年的時候,盛希平手裏頭差不多能有近百萬,在鬆江河還有縣裏都買了樓房,還養著好幾台車,闊氣的很。


    那時候林場職工除了冬季采伐之外,都不發工資了。


    局機關的人,工資發百分之七十五。


    當初大家腦袋削尖了想招工當工人,如今卻發現,鐵飯碗還趕不上盛希平這無業人員掙的多。


    一下子,盛希平就成了搶手的香餑餑,提親說媒的恨不得踏破了盛家門檻兒。


    最終,盛希平相中了個二十出頭的姑娘。


    反正到這個歲數了,也別提啥情啊愛的,人家圖他有錢,他圖姑娘年輕貌美,身體健康能生養。


    雙方各有所圖,湊一起過日子罷了。


    新媳婦過門一年多,生下個胖小子,從此盛希平有妻有子,日子過的也挺美。


    一轉眼盛希平六十了,親朋好友給他辦了壽宴。


    酒席上,昔日好友開玩笑的問了一句,這輩子後沒後悔過?


    盛希平當時也隻隨口一說,後悔了。


    若真能重來一次,至少,他要避開跟孫雲鵬打鬥的那一晚。


    孫雲鵬死不死的他不在乎,但不能死在他手裏。


    那樣,母親就不會因為他,早早病故。


    弟弟也不會因為受他牽連,沒辦法念大學,妹妹更不會親事艱難,蹉跎到二十七八隨便嫁了。


    最重要的是,他心愛的姑娘,也不會因為這件事,香消玉殞。


    當然,這一切不過是妄想。


    盛希平隻是隨口一說罷了,根本沒放在心上,回家後倒頭大睡。


    可哪曾想啊,再一睜眼時,整個兒世界都變了,他竟然回到了前川林場,回到了二十歲的這一年夏天。


    “你們看,我就說他是個慫包吧?


    瞅他那畏畏縮縮的樣兒,借他八個膽子,他也不敢喊啊。”


    盛希平猶自沉浸在回憶當中時,對麵的孫雲鵬再次滿臉嘲諷的開口。


    那神情,簡直得意的不行。


    “我早就說了,你們前川林場這些知青都是個屁,慫包、窩囊蛋。”


    “就是,就是,鵬哥說得對。”


    杜家斌在旁邊,一臉諂媚的接話,斜著眼往盛希平等人這邊掃了下,一臉的不屑。


    都是些十八九、二十啷當歲的小夥子,哪個不是血氣方剛、七個不服八個不忿?


    一聽這話,前川林場的這幫小年輕兒可就不幹了,擼胳膊挽袖子,就要上去跟對麵的人幹架。


    “操,你特麽說誰慫包、窩囊蛋?


    今天老子不把你卵黃子打出來,我特麽跟你姓兒。”幾個年輕人吵吵嚷嚷的就要上前。


    盛希平回過神來,一把拽住了要上前幹架的小夥伴兒。


    “你們都別動手,消停兒看著就行。”


    說話間,盛希平往前走了兩步,來到孫雲鵬和杜家斌的麵前。


    “就你倆這狗德行的,也敢在我麵前大呼小叫?”盛希平冷哼一聲兒。


    上輩子這倆狗東西,一個被捅死了,另一個也被踹壞了命根子,坐下了病根兒。


    手下敗將罷了,盛希平還真是沒把他們放在眼裏。


    “什麽玩意兒?盛希平你敢罵我們?”不等孫雲鵬變臉,杜家斌率先跳了出來。


    盛希平瞅著杜家斌,握緊了拳頭,手背上的青筋都鼓起來了。


    最壞的就是這狗東西,直到多少年後,盛希平才知道,當年那一場衝突,就是這家夥在背後挑唆的。


    杜家斌也看好了周青嵐,但是他不敢跟孫雲鵬爭。


    所以就從中挑撥,故意拱火兒,想讓孫雲鵬跟盛希平倆人鬥,到時候兩敗俱傷,杜家斌就能坐收漁利。


    果然如他所願,孫雲鵬死了,盛希平進去了。


    兩個年輕小夥子因為周青嵐而爭風吃醋,死的死蹲的蹲,周青嵐的名聲和前途也毀了。


    周青嵐隻是個十九歲的姑娘,名聲被毀,前程無望,處處受人指點。


    再加上盛家的指責,父母的失望,孫家的辱罵和瘋狂報複,讓周青嵐根本看不到前麵的路。


    她想離開,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


    可那個年月,哪是想離開就能離開的?就算她走,又能走到哪兒去?


    最終,周青嵐選擇了一條不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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