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你可終於回來了。”


    一個身穿僧袍的男人大步流星走來,麵上看不出年紀,文妍叫二叔,此人的年紀應該同陳芝燕差不多,但看起來似乎比陳芝燕要年輕一些。


    溫顏拉著陸辭遇跟二叔介紹,“二叔,這是我……”


    二叔直接抬手打斷了溫顏的話,他走到陳芝燕身後,推起輪椅,“跟我來吧。”


    溫顏愣了愣,看向陸辭遇。


    陸辭遇輕輕搖頭,溫顏抿唇,跟著走了過去。


    “嫂子,聽說你已經用上那特效藥了,腿好些了嗎?”


    “好很多了,多虧了他們這倆孩子,讓我少受了許多苦。”


    二叔回頭看一眼,溫顏莫名心中有些緊張。


    “我從小到大就害怕二叔,他雖然不是我爸爸,但對我的管教一點沒少。”


    “你之前不是說我的字寫的好看嗎,都是他教我的。”


    “爸爸說,二叔是個很聰明的人,他隻是不想沾染世俗的事情,如果他還在的話,或許我們家能走得更遠。”


    “信佛之人都講究一切皆有定數,或許二叔早已經看透。”


    “你們兩個磨嘰什麽?還不快進來!”


    二叔一聲吼,溫顏嚇得連忙拉住陸辭遇的胳膊。


    她剛碰住陸辭遇,就感覺到一道冰冷的視線落在身上。


    嚇得她立刻鬆開手,連帶著離陸辭遇遠遠的。


    陸辭遇無奈笑笑,“去吧。”


    今天來這一遭就是對他的考驗,他在二叔麵前能不能過關,就看這些細枝末節之處。


    “先去給你爸爸上炷香。”二叔拍拍溫顏的肩膀,“你許多年沒回來,進去陪你爸爸說會兒話。”


    溫顏爸爸的衣冠塚被送回了老家,她嫁給季燁的這些年,不僅失去了尊嚴,也失去了自由。


    整整三年都沒有回來過,她在回來之前,就做好了被二叔痛罵一頓的準備。


    她媽媽私下裏同她講,二叔要是罵她,她要忍著,不能反駁。


    她現在心想,二叔要是罵她一句,她心裏反倒舒服了。


    三年多沒回來,家裏全靠二叔照顧著。


    溫顏走進內室,身後的房門被關上。


    她緩緩跪下,對著爸爸的牌位磕了三個頭。


    “爸,你走這些年,我跟媽媽過得很好。”


    “你以前一直擔心我跟媽媽會受人欺負,你看我們現在的生活越過越好,不僅沒有受人欺負還有了自己的家。”


    她記得,爸爸出車禍的那天,要去談一個項目。


    接了一通電話之後就匆匆忙忙離開。


    媽媽剛做好飯,他連口飯都沒來得及吃,而那天家裏的司機家中正好有事情沒能過來。


    他平常都是讓司機開車,這次因為事情著急,自己開車出去赴宴。


    卻在出門不到一小時,就迎來了噩耗。


    她當時跟媽媽一起過去的時候,就被警察攔住了,警察說車禍現場太血腥,家屬不能見。


    她永遠忘不了那天,天陰沉沉的,她們趕過去的時候,路燈正好亮起,天在一瞬間變黑。


    路上停了許多輛警車,肇事司機雙手抱頭,蹲在地上。


    他開了一輛滿載貨物的大貨車,警察在旁邊痛罵他超載,整整超了一倍。


    他渾身顫抖,痛哭流涕,一句句重複著自己不是故意的。


    她當時看著那個貨車司機,心裏隻有一個念頭,他怎麽沒有陪爸爸一塊去死,為什麽死的人隻有爸爸。


    她那天執意不肯離開車禍現場,好像隻要不離開這裏,爸爸就沒有遇到車禍一樣。


    陳芝燕哭暈了過去,被在場的醫生送去了醫院。


    當時身邊一團亂,大家都忽略了她。


    是二叔,從山上下來了以後,來到車禍現場,把她抱回去,守了她一晚上。


    後來,她發了一場高燒。


    接連病了一個月,精神狀態才好一些。


    她在山上住的這一個月裏,忘掉了許多事情,隻記得二叔跟她說了很多話,講了許多道理。


    二叔說,她不能哭,她還要照顧好媽媽,還要扛起整個家。


    她當時不明白,為什麽承受這些的人是她。


    直到後來媽媽出事以後,她給二叔打過一通電話,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嫁給季燁。


    二叔當時問了她一句話,問她將來會不會後悔。


    她永遠記得那一天,她握著手機坐在窗邊,外麵下著大暴雨那是一個台風天,街上沒有人影,媽媽在病床上躺著,耳邊伴隨著機器規律的嗡鳴聲。


    她緩緩開口,“不後悔!”


    那是她這許多年來,第一次意氣用事,也是在建國陸辭遇的爺爺以後,第一次認識到了兩家之間的差距。


    二叔當時沒說什麽,讓她抽空回來一趟。


    她當時答應下來,卻始終沒有回去,如果當時回去,或許二叔會勸她,讓她重新做個選擇。


    或許當時的一念之差就會改變許多事情。


    就像二叔說的,一切皆有定數。


    她躲不過去的三年,或許是上輩子欠了季燁。


    她還他一雙健全的腿,他還她自由。


    在地上跪久了,溫顏的腿有些麻,她撐著地緩緩起身。


    聽見門外有說話聲,她走過去。


    隔著門縫看見二叔和媽媽,還有陸辭遇在院中坐著。


    天光正好,陸辭遇倒杯茶遞給二叔。


    “你跟顏顏的事情我都知道。”


    溫顏心中一緊。


    二叔繼續說:“當年的丫頭決定嫁人的時候,你在哪兒?”


    陸辭遇垂眸,“對不起二叔,我當時出國了。”


    二叔哼一聲,把茶杯重重地擱在桌子上。


    “那你如今又回來幹什麽!”


    “出國之後,我始終放心不下她。”


    “既然放不下,又為什麽要等到三年以後才回來呢?你知道這丫頭結婚這三年都是怎麽過來的嗎?”


    溫顏想推門走出去,口袋裏手機震動了一下。


    她沒理會,手搭在門上。


    陳芝燕突然回頭看了一眼,溫顏愣了一下,她拿出手機。


    是陳芝燕發來的消息,“別出來。”


    溫顏止住腳步,陳芝燕又發了一條消息過來。


    “你知道你二叔的脾氣,要是這個時候出來,他一定會生氣的。”


    溫顏心裏麵清楚,二叔這是打算給她撐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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