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葉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夢見自己解除劇毒,重獲新生,最終扶搖直上,終抵青雲之巔。


    夢見自己救出了母親,找到了父親,與凰兒成婚,生兒育女,享盡天倫。


    夢見自己雖祛除劇毒,但卻徹底淪為普通人,垂垂老矣,一事無成。


    夢見自己沒有撐過二十歲大限,最終含恨而死。


    陸葉最終也是被最後一個夢給驚醒過來。


    “呼,原來是夢啊!”陸葉坐在床上,滿是心有餘悸,枕頭已然被汗水徹底浸透!


    剛剛醒過來的陸葉頓覺口幹舌燥,稍稍坐了一會兒之後,這才起身下床想要倒杯水喝。


    但就在他的手撐住床沿的瞬間,他臉上的表情卻直接凝固。


    “這是個什麽情況?”看著自己那一雙與眾不同的手,陸葉麵色徹底難看起來。


    他坐在床沿,抬起自己的手臂,輕輕扯下衣袖。


    一雙宛若四五十歲老人的手臂赫然映入眼簾,手臂幹枯如柴,再不複之前的柔韌。


    陸葉盯著自己的雙臂良久都沒能回神,直到檀香到來。


    “啊,你是誰?為什麽在我葉子哥的房中?”當一個枯瘦老人映入眼簾,檀香也是驚了!


    隔壁房間看護的李爺爺聽得孫女的驚呼,也立刻出現在門口。


    陸葉則是抬起頭,那遍布皺紋的臉上這才扯出一抹難看的笑容:“檀香,別怕,是我!”


    還好,聲音倒沒有多少變化,所以陸葉一開口,檀香便聽出來了。


    “葉子哥,怎麽會,怎麽會這樣?”


    認出眼前人的檀香,頓時淚珠滾滾而下,手中的水盆直接傾翻在地,這個人一下子衝到了陸葉的麵前。


    直到此刻,她都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是不是葉子哥這副模樣嚇到你了?不哭,不哭,沒事的!”陸葉笑著伸手替檀香抹去眼淚。


    “葉子哥,怎麽會這樣?你怎麽一夜之間就老了這麽多?”檀香感受到陸葉粗糙的掌紋,更是淚如雨下!


    “檀香,葉子哥我啊,本就身染沉屙,本以為還有些時間,但沒想到會來得這般快速,我早有預料,能在此生盡頭遇見你這麽一個妹妹,葉子哥已經很滿足了,所以不要傷心!”陸葉笑著安慰道。


    “不,不,葉子哥你是那麽好,怎麽會這樣?”檀香撲進陸葉懷中哭聲悲戚。


    “沒事的,葉子哥沒事的!”陸葉見狀,也隻能輕輕抱著她在她背上輕輕的拍著。


    良久,檀香終於收聲,陸葉這才輕輕推開她,笑道:“莫要傷心,生老病死,乃是人生常態,便是武者也不可免俗,葉子哥隻是一介普通人,早已經看淡了生死,雖然事情來得急促,但葉子哥也早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所以啊,檀香,你不要如此悲傷,哥喜歡看你開開心心的樣子,你要笑著,或許哥就能陪你多一點時間!”


    陸葉之所以很快接受這個結果,便是因為對死亡早已有所預料之故。


    固然這一夜之間便至暮年,應該是那枚綠色的珠子作祟,可他對其也無能為力。


    與其無能狂怒,不如坦然接受,如此心中便會少許多遺憾與壓力。


    至少在這生命的最後時間,不能遷怒檀香和李爺爺等人,畢竟他真的挺喜歡這裏的。


    “葉子哥……”盡管陸葉的安慰很有效,但檀香還是止不住淚水!


    “檀香,行了,你去準備早飯吧,煲個雞湯給你葉子哥補補身體,現在讓爺爺跟你葉子哥談談!”李爺爺將孫女又要情緒崩潰,趕忙上前勸道。


    “好,好,我就去!”聽得爺爺的話,檀香這才趕緊抹掉眼角的淚珠,準備去了。


    離開的時候,檀香幾乎是打著小跑,她害怕自己再繼續多留,看到葉子哥的模樣又會哭了。


    “李爺爺請坐!”陸葉走到桌邊坐下,給李爺爺倒了一杯白水道。


    “哎,小陸,老實說,像你這樣處變不驚的孩子,爺爺我也是第一次遇見!”李爺爺於對麵坐下,麵色複雜。


    “李爺爺不必為我感到惋惜,我本身染重疾,此行乃是為了尋一線生機而來,隻是不料這個時限會來的這麽快而已,雖然早有預料,但難免還會因此感到有些不甘心呢!”陸葉猜到了李爺爺的想法,飲了一口白水才笑著說道。


    “按理說,你這樣的人,是身份氣運之人,不應如此短壽才對,不知爺爺可否究其緣由?”李爺爺身為武者,本就相信天命氣運一說,陸葉落到如此境地,實在出他所料。


    “不知李爺爺可否知道先天之毒?”陸葉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選擇直言相告。


    “先天之毒?何謂先天之毒?”李爺爺隻是一介凡武境武者,先天之毒這種東西聽都沒聽過。


    “所謂先天之毒啊……”


    陸葉將毒老人教給自己的信息講給了李爺爺聽,得知陸葉竟然早就被斷言活不過二十歲,李爺爺也不禁歎息出聲:“怪不得我救下你的時候,便感覺你的身體不如常人,原來竟是這般緣由!”


    為了陸葉的先天之毒,龍凰兒曾哀求諸葛語出手救治。


    但諸葛語在得知了陸葉的情況之後,卻表示,這先天之毒是無法控製的,她雖然有辦法暫時控製先天之毒,但卻無法從根源解決,而且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而這種代價,便是身為宮主的她,都無法輕易調動。


    那種東西若是用來救治一位蛻凡境界的天之驕子,或許還有可能力排眾議,但用來幫陸葉暫時壓製毒力,卻是不成的。


    學宮固然富有,但卻也不是善堂,不可能為了陸葉做出如此巨大的犧牲。


    龍凰兒聽得諸葛語這般說,還曾以自己不入學宮作為威脅,但諸葛語依舊沒有退讓一步。


    可見,那要拿出來的東西是何等的珍貴。


    最終,還是陸葉百般相勸,才將龍凰兒勸住,但龍凰兒還是倔強的向諸葛語提了一個到十八歲再往學宮的條件!


    “李爺爺,眼下我時日無多,或許要不了多久就會離開這裏了,到時候就勞煩李爺爺送我一程了!”陸葉忽然道。


    “孩子,你幹嘛這麽著急走啊,你那位長輩還未蘇醒,還是等他蘇醒之後再走,爺爺知道,他是一個強者,有他保護你,才更安全!”李爺爺急道!


    “這是當然,最近這一段時間,我就不去診室那邊了,勞煩李爺爺告知村中的叔伯們,我要盡全力去嚐試喚醒我那位長輩了,若是實在喚不醒,我也隻能勞煩你們幫我照顧他,然後送我一程了!”陸葉點頭道。


    “你這孩子,你是怕死在島上連累我們吧,有心了!”得知了先天之毒的厲害,李爺爺豈會猜不到陸葉的想法。


    無非是擔心自己若是死在了島上,那恐怖的劇毒會變成島上的隱患,陸葉這是在自己找地方赴死啊!


    “李爺爺睿智,小子正是此意,椰島的人們對我恩重如山,我便是死了,也不能連累了你們,到時候就勞煩你,把我送到幽冥火山那邊吧,在那裏死去,才能將危害降到最低!”陸葉已經想好了自己的歸宿,幽冥火山的熔岩湖,便是他最好的選擇!


    “好孩子,好孩子,就是苦了你啊!”


    李爺爺語氣之中滿是對陸葉如此從容赴死的態度感到惋惜。


    “能在這生命的最後一程,遇到椰島上的各位,已然是我的榮幸了,李爺爺不必為我感到惋惜!”陸葉那滿是褶皺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由衷的笑意。


    他在陸家,並未享受過什麽家族情,反倒是在這萬裏之外的小島上,找到了正常家族的感覺,他是由衷感謝這裏的人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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