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雙腿能用力了,自己慢慢坐上車。


    等他從另一邊上車後,我轉頭看向他,這才有空問:“你怎麽來了?不是說好了,這件事不要你插手嗎?搞不好會惹一身腥。”


    蘇盛臨吩咐司機去禦園,而後才回答我的問題。


    “我上午出來辦事,忙完後看看時間,估計你這邊快結束了,就想著過來看看,順便等你結束後一起吃飯。結果剛來就看到顧家那群人來勢洶洶地圍攻你,你腿還沒好,萬一發生衝突造成二次傷害,豈不更麻煩?我一急就下車過去了……”


    原來是這樣。


    我心裏不勝感激,可想到蘇盛臨的舉動,又明顯感到不安。


    “謝謝你及時出現為我解圍,不過……你剛才不應該跟顧宴卿說那番話,顧家上下現在都跟瘋狗一樣,逮誰都咬,我才剛剛離婚,你就當眾表態我們會結婚,若被有心人渲染誤傳,肯定會給你帶來麻煩的。尤其是顧宴卿現在生病,顧家風波不斷,更容易讓人覺得你恃強淩弱,落井下石。”


    蘇盛臨不甚在意,淡淡一笑:“從我決定追你時,就已經考慮過這些問題了。我若是害怕那些麻煩,就不會處心積慮地接近你。”


    處心積慮……


    我在心裏咀嚼著這個詞,心想他真是越來越不遮掩了。


    我顧慮重重,但在這一刻,看著他熱情誠摯的眼眸,那些潑冷水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


    氣氛安靜下來,他見我不語,默默地伸手過來,捏著我的手攥在掌心。


    “你朋友不是說了麽,今天是值得慶祝的日子,你應該高興一些,別愁眉不展的。”


    “嗯……”我看向他,努力笑了笑。


    被他攥著的手,溫暖幹燥,令人眷戀。


    可我心裏,卻鬱鬱沉悶,彌漫著一股子不安。


    中午吃飯是蘇盛臨請的,他說沒道理讓女孩子出錢,不地道也不紳士。


    這是他第一次正式跟我的朋友見麵吃飯,儀式上有一種我倆官宣請客的感覺。


    李雲微又是個膽大的,上來就問蘇盛臨革命成功沒有,嚇得我抬手要打她。


    蘇盛臨很平易近人,俊臉含笑地看著我,皮球踢過來,“那要看江晚怎麽認定,反正我覺得已經成功了。”


    “哇噢~”李雲微挑眉,立刻朝我起哄道,“你居然瞞著我,到底還是不是閨蜜!”


    我心裏一驚,眼眸看向蘇盛臨,又羞又怨,“哪有?你什麽時候成功的,我怎麽不知道?”


    蘇盛臨喝著茶,動作優雅,笑意靦腆,竟毫不避諱地道:“我牽你手,你沒躲開——這難道不算?”


    “哇——你們牽手了?除了牽手還有什麽?會不會已經……”李雲微更興奮,撅著嘴巴做了個親親的動作。


    “微微!你夠了!”我臉頰爆紅,惱羞成怒,這次是真的伸手了,被她笑著躲開。


    等我回眸,見蘇盛臨盯著我,眼角眉梢的笑意充滿了邪魅勾人的味道。


    他雖然沒直接回答李雲微的提問,但這個眼神,這副表情,滿滿荷爾蒙的氣息,明眼人都能看懂。


    “噢~我懂了我懂了!”李雲微當即明白過來,興奮更甚,忍不住繼續八卦,“那是誰先主動的?”


    我想到蘇盛臨說我之前醉酒時,趁機大占他便宜,據說那晚就吻了他,還誇他嘴唇軟軟——頓時炸了,本能地回頭命令某人:“不許說話!不能再聊了!”


    蘇盛臨確實沒說話,但盯著我的眼神,笑意更濃。


    李雲微可是人精,幾乎秒懂,表情那叫一個精彩激動。


    “江晚!你太不夠意思了!你們都進展到這地步了,居然跟我隻字不提!”


    “沒有,那是誤會,不小心的。”我徒勞的解釋,又想到那晚生日宴是李雲微的主意,立刻轉移視線,“你還好意思說!都是你害的知不知道?”


    “關我什麽事?你倆自己看上眼的,我可沒撮合過。”


    “那晚要不是你——”我差點脫口而出,好在話到嘴邊及時打住。


    這要是說出來,李雲微知道我跟蘇盛臨就是在我生日宴那晚“跨越雷池”的,還知道蘇盛臨那晚留宿照顧醉酒的我,肯定更加瘋狂激動。


    孤男寡女共處一夜,任誰都會認定發生了什麽。


    到時候就更加解釋不清了。


    見我陡然噤聲,李雲微八卦上頭,趕緊追問:“我什麽?你把話說完啊。”


    “不說了,吃飯!我餓了!”


    “你說嘛,講一半吊著人最難受了。”


    “就不說,就讓你難受。”


    我倆打打鬧鬧,蘇盛臨靜靜圍觀,小櫻桃在一旁笑得趴桌。


    直到吃完飯,我也沒滿足閨蜜,就是不肯說。


    她還想打聽我跟蘇盛臨“接吻”的細節,我更是守口如瓶。


    吃完飯,李雲微直接留在自家餐廳,小櫻桃回公司上班,蘇盛臨送我回去。


    我倆坐上車,關上車門的一瞬,熱鬧喧囂戛然而止。


    車廂裏安靜下來,後座隻有我跟他兩人,氣氛突然就曖昧尷尬了。


    想著我已是自由身,蘇盛臨肯定會再有新的動作或表示,迫使我早點承認兩人的關係,所以我心裏既緊張惶恐,又期待興奮。


    車廂裏安安靜靜,叫人很不自在。


    為了掩飾我的手足無措,我扭頭看著車窗外,假裝看風景。


    但我的眼角餘光還是注意到,蘇盛臨盯著我這邊,不知是盯著我的臉,還是越過我,也在跟我看一樣的風景。


    過了不知多久,我的手又被一股幹燥溫暖的觸感包圍,突來動靜讓我手一縮,下意識閃躲了下。


    “發什麽呆?剛才吃飯時,不是見你挺開心的嗎?”蘇盛臨沒理會我的閃躲,溫柔緩緩地攥緊我的手。


    我腦海裏想到他說,牽手就是默許關係的意思,突然內心又逃避起來,於是被他包裹的手轉了轉,不著痕跡地掙脫。


    “沒有不開心,就是吃太飽了,犯困……”


    為了掩飾我的逃避,我一邊把手掙脫出,一邊回應他的話,而後還用掙脫出的那隻手捋了捋頭發。


    蘇盛臨瞧著我,好似微微笑了下,低聲戲謔地道:“小烏龜又開始退回殼裏了。”


    我被調侃得更加羞赧,兩邊臉頰都密密麻麻地發燙起來。


    好在蘇盛臨沒有繼續為難我,而是話鋒一轉說起別的:“元旦有什麽打算?沐溪和朋友們組了個局,一起跨年倒數,你要不要去熱鬧下?”


    元旦?


    我回頭看向他,這才想起再過兩天就是元旦了。


    時間可真快。


    “我還沒想好,最近挺忙的,我因為腿受傷又耽誤了不少工作。”而現在腿傷好轉,我打算明天就回去上班了,原想著又要加班一陣子。


    “跨年而已,你下班後我們再過去都行,不是你老跟我說,再忙也要注意休息,要勞逸結合嗎?”


    他極力說服,看來是不給我拒絕的餘地。


    可我仍負隅頑抗,又找了個借口:“我的腿還沒完全恢複,去人多的地方不行吧。”


    “放心,有我在,擠不著你。”


    “……”


    “還是……你不願意跟我公開同行,怕別人知道我們的關係?”


    “不是,我們清清白白的,我怕什麽!”我立刻反駁,理直氣壯,但心裏發虛。


    “對啊,既然清清白白,你怕什麽?不過是一起跨年,又沒說扣著你不讓回去。”他又笑起來,一笑眼眸裏星星閃閃,就像在給人施魔法一樣。


    我看了他一眼,吞咽,猶豫。


    不知為何,我有種預感,跨年夜……我跟他的關係肯定會有所突破。


    而我還沒做好準備。


    “你看我都見過你的長輩,見過你的朋友了,那禮尚往來——”他拖著語調,話沒說完,但意思很明確了。


    我覷他一眼,“我也見過你的家人,你的朋友啊,比如葉少。”


    他點點頭:“那也是,所以我們的關係也沒什麽好掩飾的了,你還在害怕什麽?”


    “……”我被問住。


    細細一想,的確如此。


    我們各自的家人跟交友圈,幾乎都知道我跟他曖昧不清的,現在回避也顯得很多餘。


    “到時候再說吧,我要是不忙就去。”拉鋸戰到最後,我還是妥協了。


    送我到樓下,蘇盛臨原本還要下車陪我上樓,被我攔住了。


    “我的腿可以慢慢走了,能自己上去,你快去忙吧。”


    在車上,還有司機在場。


    可是上樓的話,一進屋就隻有我跟他兩人了。


    我現在真的很害怕跟他單獨相處,很怕他稍稍強硬一點,我就丟盔棄甲完全沉淪了。


    所以我必須抗拒,必須堅持。


    蘇盛臨好似也看出我心底的拉扯糾結,看出我緊張害怕了,於是笑了笑好心放過我,“行,那你自己上去,回家後跟我說一聲。”


    我點點頭,轉身慢吞吞地離開。


    等上樓進屋之後,我很聽話地給他發了微信,說到家了。


    他回一個“好”字。


    不知為何,我心裏又覺得不舍,突然以我能邁出的最快步伐奔向陽台,朝樓下看去。


    正好看到那輛送我回來的車,緩緩駛離。


    我怔怔地看著遠去的豪車車尾,心情既甜蜜又酸澀,好似吞下一顆半生不熟的楊桃。


    ————


    我終於離婚的消息在圈子裏傳開。


    好友們都來恭賀,宋辭梁珊等人還專門跑到公司來,借著股東視察工作的幌子,要我請客吃飯。


    但在得知我摔傷了膝蓋行動不便時,又心疼地說改日再請。


    楊謙牧也來看望我,見我休息了快一周,走路還是不利索,愧疚地道:“早知不叫你同行了,本想讓你放鬆下,誰知害你受這麽重的傷。”


    我想到小櫻桃之前跟我說的話,有意跟他保持距離,“楊總可別愧疚,是我自己不小心,不關你的事。”


    我暗忖這也是天意——之前我間接害他被唐秀娥打破了腦袋,還縫了幾針,現在他間接使得我摔傷,瘸腿半月,也算扯平了。


    不過這事說到底怪我自己。


    我當時想著躲避蘇盛臨的,所以楊謙牧一喊,我沒怎麽猶豫就去了。


    結果最後也沒躲開,反倒因為我受傷,蘇盛臨對我無微不至的關照,使我倆關係更親密了些。


    若非要細細論斷,楊謙牧還算是神助攻了。


    “時裝周的籌備工作要開啟了,等元旦之後,我們得去米蘭一趟,你的腿……”楊謙牧視線下移,語調猶豫住。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爽快地道:“放心吧,問題不大。”


    “那就好。”


    小櫻桃進來,手裏拿著幾套衣服樣版,楊謙牧見我有事要忙,起身告辭。


    等工作室門關上,小櫻桃低聲問:“晚姐,我說的是不是沒錯?楊總對你就是很關心。”


    我接過她手裏的衣服樣版,再次強調:“好好工作!”


    小櫻桃立刻保證:“嗯,我以後不提這話了。”


    快下班時,律師給我來電。


    他不提,我都快忘了顧語甜那案子。


    “開庭時間在元月十號,你提前安排好工作,還有顧家對你敵意太重,你也做好心理準備。”


    這名刑事律師也知道我跟顧家和顧宴卿的恩怨,先給我打好預防針。


    我心裏早有準備,“嗯,知道了,辛苦。”


    顧家恨我,毋庸置疑。


    從法院出來那天,黎清蘭當眾給我跪下,我都沒改變主意,肯定會讓他們憎恨更烈。


    這幾天,我也比較小心,擔心他們狗急跳牆,報複我。


    但一切風平浪靜。


    我漸漸放鬆下來,以為顧家是分身乏術,沒空對付我。


    卻不料,該來的躲不掉。


    元旦那天一早,我還在睡覺,手機鈴鈴響起。


    我迷迷糊糊地接通,蘇盛臨溫潤的語調略帶沉肅:“江晚,你今天先別出門,也不要去公司。”


    我腦子一嗡,突然清醒,睜開眼睛緊聲問:“為什麽?出什麽事了?”


    “網上有些對你不利的言論,我正在處理,你等我消息,總之別自己出門。”


    對我不利的言論?


    我瞬間想到什麽,“是顧家幹的?”


    “還不清楚,我正在差人調查。”


    我心情雜亂,立刻起身下床,找來平板電腦打開,登陸社交平台。


    #晚·宴高定首席設計師婚內出軌神秘富豪。


    #前婆婆當眾下跪求情,前兒媳冷笑不為所動。


    一眼掃去,我竟看到好幾組跟我相關的詞條,多數都是汙蔑誹謗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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