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麵突然鴉雀無聲。


    隻有輕緩的哀樂在大廳回蕩,氣氛十分詭異。


    我淡淡垂眸,看著單膝跪在我麵前的顧宴卿,心裏異常平靜,甚至嘴角還扯了抹笑意。


    今天這一趟不白來啊,親眼觀摩到一場精彩大戲。


    那枚大鑽戒散發著璀璨的光,我被那亮光閃得眼眸微眯,輕笑了聲:“顧宴卿,我們在一起這麽多年,我竟沒發現,你是表演型人格。”


    “不,小晚,我是真心的,發自肺腑。”顧宴卿抬眸看著我,深情繾綣,“請你原諒我,再嫁給我一次。”


    一片靜默中,突然有個聖母發聲:“江晚,你就答應顧少吧,他這麽心善的人,不會虧待你的。”


    有了出頭之鳥,後麵馬上附和:“是啊,都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親,難得他醒悟了,你就再給他一次機會。”


    “江晚,二婚可不好嫁,你再過幾年奔三了,哪還能找到這麽好的夫家。”


    “就是,別錯過了又後悔。”


    我抬頭看向那些聲音的來處,笑著道:“既然你們這麽看好顧少,呢你們嫁啊,我拱手相讓。”


    一句話,成功堵住那些雜七雜八的聲音。


    顧宴卿依然跪著,雙手捧著鑽戒在我麵前,仿佛我不答應,他就不起來。


    我很好奇,他那條被剪刀戳出血窟窿的腿,到底能跪多久。


    還有這雙手向上舉著,到底能舉多久。


    我居高臨下地盯著他,淡淡地問:“這就是你的目的?故意選在人多的場合,想用悠悠眾口來給我施壓?”


    顧宴卿搖搖頭,“不是,我隻是想當眾道歉,以表誠意,也請大家做個見證,我以後絕不會再辜負你了。”


    “噢~”我緩緩點了點頭,他臉色立刻好轉,以為我要答應。


    可我話鋒一轉,突然說:“既然今天人齊,所有親戚長輩都在,我也公布一件事。”


    所有目光頓時看向我,帶著探究好奇。


    我揚聲清脆地道:“再過幾天,6號,我跟顧宴卿的離婚案開庭審理,各位親友若有空閑,可以去庭審現場旁聽,幫我做個證明——證明是顧先生當眾背叛我在先,我們感情已經徹底破裂,絕無複合可能,爭取讓法官一次判離。願意去為我作證的親友,可享受我公司旗下服飾品牌店貴賓待遇,終身六折優惠。”


    話音剛落,全場炸裂,大家立刻議論起來。


    “呀!這離婚鬧到法院了,看來是非離不可了!”


    “江晚可真是厲害!跟她媽性格一樣,寧折不撓!”


    馬上就有人問:“你那個晚·宴高端定製,也能六折?”


    “可以。”


    我幹脆地回,馬上引來另一波激烈的議論。


    “那品牌可貴了!六折能省不少呢!”


    “哎呀,六折也要好幾千,我還是不舍得啊。”


    “她公司旗下還有個潮牌服飾,也不錯的,打六折就幾百塊而已,賺大發了!”


    “江晚,江晚!6號是吧?我去我去……我給你作證,婚禮那天我還錄了視頻呢,手機裏存著。”


    “我也去,我也錄了視頻,鐵證如山,就是顧宴卿先拋棄你的!”


    場麵急轉直下,剛才還在勸我應該原諒顧宴卿的人,這會兒全都被利益收買。


    顧宴卿跪在那裏,肯定做夢都沒想到我會當眾如此羞辱他,一時臉色青白交加,舉著的雙手也顫抖起來。


    “江晚……”他瞳孔收縮,難以置信地吐出兩個字。


    “顧宴卿,我們之間不可能複合的,你明白了嗎?”我看向他,收斂了所有情緒,再次說明。


    “我不信,你就是心裏噎不下那口氣,你想報複我,我不信六年的感情,你說放就放……”


    顧宴卿嗓音低沉,細細聽著還有些哽咽,就連眼眶都泛起潮紅。


    以往,他若是露出這副模樣,我不知要心疼到何種地步。


    可現在,我心如止水了。


    持續的哄鬧議論中,唐秀娥突然爆發,“夠了!都夠了!今天是我女兒的葬禮!你們都在幹什麽!要不要臉!”


    眾人被嚇了一跳,如夢初醒。


    這才想起現在是在殯儀館,是來參加葬禮的。


    親友們立刻正色,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唐秀娥,神色微妙。


    唐秀娥氣得半死,臉色猙獰。


    她打死也沒想到會被顧宴卿背後捅刀子,眼神瞪向他恨不得殺人一般。


    突然,唐秀娥憤怒地衝上去,狠狠一腳踹在顧宴卿身上:“你個王八犢子!我女兒還沒下葬,屍骨未寒,你就這樣羞辱她……誰要你同情憐憫了!你不喜歡沒人逼你娶,現在來惡心人,呸!”


    顧宴卿被一腳踹翻在地,狼狽不堪。


    這還不算,唐秀娥瘋了一樣,逮著他拳打腳踢,破口大罵。


    我緊緊皺眉,看著眼前堪稱荒誕鬧劇的一幕,心中情緒無法形容。


    顧宴卿本想兩邊做好人,盡享美譽,誰知到頭來,裏外不是人,聲名狼藉。


    突然,圍觀人群中有人喊道:“別打了,別打了,流血了!”


    我定睛一看,果然,地板上都是血。


    而顧宴卿臉色慘白,也不知是被唐秀娥踢中要害,還是腿上的傷口裂開了。


    江海洋本就在一旁阻攔,但沒攔住。


    這會兒見顧宴卿受傷流血,他嚇得不輕,連忙朝江浩吼了聲,又叫了其它親戚過來幫忙,一起把發瘋的唐秀娥拉開按住了。


    顧家地位擺著,江海洋是生意場上的人,自然要顧全顏麵和利益。


    他趕緊上前,將顧宴卿攙扶起來。


    “宴卿,你怎麽樣?你唐姨是傷心過度,腦子糊塗了,你別跟她一般見識。”江海洋擔心得罪了顧宴卿和顧家,連忙找說辭。


    顧宴卿哪管這些,他撿起地上被踢飛的鑽戒,忍著身體疼痛再次走向我。


    “小晚……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們重新舉辦婚禮。”他踉踉蹌蹌,走到我身邊停下,再次將鑽戒遞過來。


    我伸手接了,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拿著鑽戒瀟灑利落地轉身,走到吊唁廳專供家屬燒紙錢的火爐旁,丟了進去。


    “啊——”全場嘩然,震驚不已。


    我頭也沒回,拍拍手揚長而去。


    回家路上,我接到外婆的來電。


    “晚晚,你沒事吧?”


    外婆語調透著擔心,我聽得一愣,“沒事啊,怎麽了?”


    外婆生氣地說:“剛才,那個唐秀娥用江海洋的手機打來電話,劈頭蓋臉一頓罵,說我教子無方,女兒跟外孫女兒都不是好東西,說你在江怡的葬禮上大鬧一場,讓死者不得安息,罵了一堆詛咒的話。”


    我聽得頻頻皺眉,“外婆,您別理她,她現在就跟瘋狗一樣,完全喪失理智了。”


    “我怎麽能不理?我直接罵回去了,有些話我憋了多少年,找不到機會罵她,她今天送上門來,我不得好好發泄一通?”


    聽外婆這麽說,我就放心了,忙安慰道:“發泄了就好,身體最重要,別生氣。”


    “放心,我身體好得很。”外婆寬慰我,又擔心地問,“你跟顧宴卿到底怎麽弄?我怎麽聽說他今天還當眾又求婚了?”


    “是的,”我很平靜地道,“不過沒用,還有幾天就開庭了。”


    “嗯,你想清楚就好。”


    我跟外婆還沒聊完,手機顯示又有來電,是閨蜜李雲微。


    “外婆,我有電話,先掛了哈,放心,我沒事的,現在沒人能欺負到我。”


    安慰了外婆,我馬上接通閨蜜的電話。


    “江晚,什麽情況?顧宴卿又跟你求婚?聽說還上演苦肉計?”


    我雙手握著方向盤,聞言無奈地一歎息,“你消息這麽快?我才離開殯儀館,都還沒回到家……”


    “好多群都在發呢,可真是精彩,葬禮變鬧劇,江怡九泉之下都要死不瞑目了。”


    我淡淡地道:“原本我是真心去祭奠的,畢竟死者為大,可唐秀娥實在不可理喻。顧宴卿也是不斷刷新下限,居然當眾懺悔求婚……”


    閨蜜幸災樂禍,“嗬,他現在肯定悔得腸子都青了。”


    “也許吧,但與我無關了。”


    李雲微提醒道:“你那個後媽,心胸狹隘,眥睚必報,這麽多年一直把你當眼中釘,現在江怡生病去世,你卻越過越好,我感覺她肯定要心理變態了,你跟他們少來往,小心他們用什麽陰招陷害你。”


    “嗯,我會注意的。”


    李雲微說的這個,我也想到了。


    尤其是經過今天這出鬧劇之後,唐秀娥顏麵盡失,再加上喪女之痛,她可能真會劍走偏鋒,用陰招對付我。


    我早有心理準備,但沒想到,他們對我下手的速度,比我預料中更快。


    周一上午,我到公司開完早會,回到辦公室還沒坐下,小櫻桃匆匆忙忙地進來,“江總,有幾名稅務局的同誌來找你。”


    “稅務局?”我站在辦公桌後,吃了一驚。


    話音未落,三名身穿製服的稅務局同誌走進來,公事公辦地問:“你好,請問是江晚嗎?”


    “我是,你們……”


    對方為首一人拿出工作證:“我們是江城稅務局的工作人員,請您協助我們調查遠洋貿易公司偷稅漏稅一案,方便跟我們走一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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