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雜貨鋪的老板登門找您呢!”蘇巧兒輕手輕腳地推開房門,朝著屋內輕聲喊道。隻見李績正端坐在書桌前,手中握著一卷書籍,聽到聲音後緩緩抬起頭來,微微頷首示意自己已經知曉此事。


    隨後,他不緊不慢地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衣袖,邁步跟隨在蘇巧兒身後,一同向著會客廳走去。


    當他們來到會客廳時,發現懷安正悠然自得地站在廳中央。隻見她手持一把精美的折扇,輕輕地來回搖晃著,仿佛正在思考著什麽重要的事情。


    看到李績走來,懷安先是微微一笑,然後動作優雅地將折扇合攏,並向李績拱手行禮道:“殿下,那位要見您一麵。”


    李績聽後,臉上沒有露出過多驚訝的表情,隻是平靜地點了點頭,緊接著開口問道:“他說具體是什麽時候想見我嗎?”


    懷安回答道:“他表示隨時都可以。”李績稍作思索後,果斷地回應道:“既然如此,那便現在去見見他吧。”


    得到李績的答複後,懷安也隨即站起身來,繼續說道:“也好,那就煩請殿下移步前往。”說話間,懷安還特意做了個請的手勢,顯得十分恭敬有禮。


    李績見狀,同樣禮貌地點了下頭,然後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會客廳。


    很快,兩人一同登上了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車內布置得頗為精致舒適,柔軟的坐墊和精致的窗簾讓人感覺格外愜意。


    一路上,懷安時不時地用眼角餘光偷瞄著身旁的李績,終於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開口問道:“殿下,此刻您是否感到有些緊張呢?”


    麵對懷安突如其來的問題,李績卻表現得異常鎮定自若,他輕輕搖了搖頭,微笑著回答道:“有何可緊張之處?”


    見李績如此淡定從容,懷安不禁哈哈大笑起來,半開玩笑似地調侃道:“難道殿下就不怕我趁此機會,在這神不知鬼不覺之地悄悄將殿下給處理掉麽?”


    聽聞此言,李績非但沒有絲毫驚慌之色,反而也跟著笑了起來,坦然地回應道:“若是先生真有這般打算,那李某也隻好自認倒黴咯。


    不過,還望先生下手之時能夠利落些,莫讓李績遭受太多痛苦才好啊!”說完,兩人相視一笑。


    “快到了。”懷安輕聲說道,她的目光投向遠方,仿佛已經看到了目的地就在眼前。話音未落,馬車緩緩地停了下來,車輪與地麵摩擦發出輕微的聲響。


    與此同時,車外突然傳來一聲低沉而嚴肅的喝問:“什麽人?”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打破了周圍的寧靜。


    懷安先是轉頭看了李績一眼,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後,他輕輕掀起簾子,從馬車內走了出來。


    隻見一名身材魁梧、麵容剛毅的男子站在車前,手持長槍,神情戒備。懷安定睛一看,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開口說道:“哎呀,原來是你啊!”


    這名男子正是田衝。他聽到懷安的聲音,原本緊繃的表情瞬間放鬆下來,眼中閃過一絲驚喜之色。然而,當他的目光掃過馬車時,不禁疑惑地問道:“那車上的這位是……”


    懷安微笑著點了點頭,示意田衝不必多問。田衝見狀,立刻心領神會,轉身對著門口的衛兵大聲喊道:“放行!”隨著他的命令下達,幾名士兵迅速行動起來,將門口橫放著的拒馬費力地抬開,騰出一條通道來。


    看著馬車順利駛入武安軍營地之中,懷安心中稍稍鬆了一口氣。


    他好奇地看向田衝,問道:“田校尉怎麽親自在這?”


    田衝微微一笑,壓低聲音回答道:“將軍命我這幾日在門口待著,專門負責迎接重要人物。”說到這裏,他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馬車,似乎暗示著什麽。


    懷安微微頷首,表示理解。這時,田衝又接著說道:“我先去跟將軍稟報一下,就說人已經到了。”


    懷安笑了笑說道:“有勞了。”


    說完,田衝便大步流星地朝著王敬安的營帳方向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將軍!”伴隨著一聲高呼,隻見田衝邁著大步急匆匆地走了進來,他身形高大而威猛,每一步都仿佛帶著風一般。


    走到近前,田衝單膝跪地,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聲音洪亮地道:“末將參見將軍!”


    “嗯?怎麽了?這般匆忙。”王敬安穩穩地端坐在那張寬大的虎皮大椅之上,手中正拿著一本泛黃的兵書,不緊不慢地翻閱著。


    聽到田衝的稟報,他微微抬起頭,目光從書頁上移開,落在了田衝身上,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田衝站起身來,向前跨出一步,壓低聲音稟報道:“回將軍,那位來了。”


    “哦?”王敬安聞言眉頭一挑,臉上露出幾分驚訝之色,追問道:“已經到哪了?”


    田衝轉頭向門外望了一眼,然後迅速回過頭來,回答道:“依末將之見,應該已經快到門口了。”


    “既然如此……”王敬安頓了頓,隨即將手中的兵書輕輕放在一旁的幾案上,直起身子吩咐道:“那就有請吧。”


    “是!”田衝應了一聲,領命之後轉身快步向外走去。不多時,便聽見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


    田衝在前引路,身後跟著一人,正是那李績。待二人來到廳內,田衝朝著王敬安拱手一禮,而後退至營帳外。


    王敬安看著李績,眼中閃過一絲哀傷,隨後很快淡去對李績說道:“你自己來的?”


    李績拱手回答:“雜貨鋪老板帶我來的。”


    “雜貨鋪老板?你是說懷安?”王敬安問道。


    李績不確定地點了點頭。


    “坐吧。”王敬安對李績說道。


    李績坐在一旁的圓凳上,兩人沉默許久


    “你沒什麽想說的?”王敬安看著李績突然說道。


    “有”李績回答道


    “那你說來聽聽。”王敬安說道。


    “當年為何不.....”話未說完,李績臉上挨了王敬安一巴掌,巴掌聲傳出營帳外被懷安與田衝聽到二人對視一眼,默默走向一旁。


    李績被這一巴掌扇的有些發懵就聽見王敬安說道:“我原以為你還是能想明白不過現在看來,你還是讓我很失望。”


    “要讓我如何才能想得通啊?”李績緩緩地轉過頭來,那通紅的左臉仿佛還在訴說著剛剛所經曆的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他的眼神空洞而迷茫,似乎失去了所有的生氣和希望。


    王敬安緊緊地盯著他,一字一句地問道:“到底怎樣你才能明白呢?”


    李績依舊沉默不語,隻是微微顫抖的嘴唇透露出他內心的痛苦與掙紮。


    “不單單是你失去了母親,當年我同樣也永遠地失去了自己親愛的妹妹。難道你認為這個世界對你特別不公平嗎?可是就算不公平又能怎樣呢?誰叫我們出生在了這樣的家庭之中,就得承受這些苦難和折磨。我為何沒有選擇領兵攻打過去報仇雪恨?你好好看看這翼州的百姓們吧,再放眼看看整個天下的蒼生黎民,你難道希望看到天下再度陷入分崩離析、戰亂不斷的局麵,從而導致更多無辜之人喪失生命嗎?!”王敬安頓了頓,語氣愈發沉重起來。


    此時的李績仍舊保持著沉默,但他的腦海中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當日蘇巧兒牽著他的手漫步街頭,一起欣賞那充滿人間煙火氣的熱鬧景象。那時的他們無憂無慮,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回答我!如果換成是你處在我的位置,麵對如此艱難的抉擇,你究竟會怎麽做?!”王敬安見李績久久不語,忍不住提高了聲調追問道。


    終於,李績像是用盡全身力氣一般,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我......我不知道......”說完這句話後,他整個人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癱坐在地上,淚水不受控製地奪眶而出。


    “不知道?哼,實話告訴你吧,我當初同樣對此也是一無所知啊!就在那幾年間,我日日夜夜地苦思冥想,始終弄不明白為何大哥當年距離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僅有區區半步之遙時,卻沒有毅然決然地將李家取而代之,一舉實現改朝換代呢?然而時至今日,經過這麽多年的深思熟慮,我總算是徹徹底底地想明白了其中緣由。要知道,這偌大的天下固然是由我大哥浴血奮戰、拚死拚活打拚而來的,但若就這樣冒然行事,強行動手的話,終究還是會落得個名不正言不順的下場,最終隻能重蹈當年另外一個家族的悲慘下場罷了!”王敬安麵色凝重地緩緩說道。


    他頓了頓,接著提高音量繼續道:“你應該很清楚,為什麽這些年以來咱們一直都是按兵不動,默默忍受著各種憋屈和不公,一直都在苦苦等待時機成熟。原因無他,就隻因為你姓李呀,唯有你穩穩當當地坐上那個位置,才能算得上是名正言順,讓人無話可說。可是看看現如今的你呢,整日裏猶豫不決、瞻前顧後,如此這般又怎能成就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簡直就是爛泥扶不上牆!”說到這裏,王敬安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憤怒與失望,猛地抬起手掌,狠狠地一巴掌拍在了麵前那張結實的木桌上。


    隻見那原本擺放整齊的杯盞瞬間被震得跳了起來,發出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響。而王敬安似乎並未因此而解氣,他緊緊皺起眉頭,雙眼直勾勾地盯著眼前之人,繼續大聲吼道:“你可知道為何這整整十二年的時間裏,我一次都未曾踏入過安國將軍府去探望於你嗎?實話告訴你吧,我害怕看到你之後會讓自己開始產生自我懷疑,我甚至會忍不住質問自己,如此執著地堅守這一切究竟是否正確。畢竟,我可不是什麽孤身一人無所牽掛的人呐,在我的身後,還有足足三十萬武安軍將士,他們每一個人背後都代表著一個家庭。我肩上扛著的不僅僅是個人的榮辱得失,更是這三十萬個家庭的幸福安康。所以說,這場豪賭我實在是輸不起啊!”


    說完這些話後,王敬安深深地凝視著李績,他那飽經滄桑的眼眸之中,緩緩流露出了一絲難以掩飾的不忍和深深的哀傷。


    他微微顫抖著嘴唇,輕聲說道:“績兒……我們所剩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你一定要快快成長起來啊!隻有這樣,才能肩負起未來的重任。”


    聽到這番話語,李績霍然站起身來。他強忍著淚水,用力地擦拭著眼角,然後鄭重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王敬安的期望和囑托。


    緊接著,王敬安也緩緩站起身來,他輕輕地拍了拍李績的肩膀,語重心長地繼續說道:“就讓懷安護送你回去吧,現在,你還有一些時間可以好好思考一下接下來該怎麽做。”


    然而,此時的李績並沒有開口回應王敬安的話語。


    他隻是默默地轉過身去,邁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離開了營帳。隨著他漸行漸遠的身影消失在營帳門口,整個營帳內頓時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靜之中。


    馬車內,李績如霜打的茄子般低垂著腦袋,一臉的愁容和沮喪。


    就在這時,一塊潔白如雪的帕子宛如從天而降一般,出現在他的眼前。他下意識地抬起頭來,目光所及之處,正是懷安那溫婉而關切的麵容。


    隻見懷安輕聲說道:“快用這帕子敷一敷臉吧,興許能幫你消消腫呢。”李績聞言,微微愣了一下,隨後緩緩伸出手,接過了那塊散發著淡淡清香的帕子,並輕輕地將它敷在了自己腫脹的左臉上。


    當帕子接觸到肌膚的瞬間,一股沁人心脾的涼意迅速傳遍全身,仿佛一陣清涼的微風拂過麵龐。


    李績隻覺得那原本火辣辣疼痛難忍的地方,正被這股涼意一點點地驅散、消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舒適感。


    過了片刻,李績稍稍緩過神來,聲音低沉地問道:“這次……真的會死很多人嗎?”


    懷安看著他,輕輕地點了點頭,語氣堅定地回答道:“是的,會有很多人失去生命。但如果你不去爭,那麽死去的人將會更多。”


    聽到這話,李績的心頭猛地一沉,剛剛因為帕子帶來的些許慰藉瞬間煙消雲散。


    他再次低下頭,眉頭緊緊皺起,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懷安見此情景,連忙出言安慰道:“別擔心你還有時間去考慮。”


    李績默然地點了點頭,一路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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