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時間過了多久。就在這靜謐之中,李績終於緩緩地睜開了雙眼。當他逐漸恢複意識後,才驚覺自己正躺在一棵繁茂的桃樹下。粉色的桃花瓣如雪般飄落,輕輕地覆蓋在他身上。


    正當李績還沉浸在這如夢似幻的場景裏時,忽然間,一道溫和而低沉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耳中:“你醒了?”李績聞聲望去,隻見前方不遠處,一名青年男子靜靜地端坐著。那男子身著一襲潔白如雪的長衫,身姿挺拔如鬆,氣質超凡脫俗。此時,他正凝視著眼前平靜的心湖。


    李績慢慢地站起身來,腳步輕盈地走向那名男子。當他來到男子身後時,正要開口詢問對方的身份,卻見那男子回過頭將手中的一個酒葫蘆向他遞了過來,並微笑著問道:“會喝酒嘛?”


    李績剛要搖頭說自己不會喝酒時,那男人卻不由分說地將酒葫蘆塞進他手中,並語重心長地道:“你長大了,也該喝點了。”說完,男人還伸出手來比量了一下李績如今的身高,而後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李績有些好奇地舉起酒葫蘆,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裏麵的酒液。隻覺一股甘甜的味道瞬間在口中蔓延開來,其中竟還夾雜著淡淡的桃花香氣。這奇妙的口感讓他不禁瞪大了眼睛,正欲開口向男人詢問此酒的來曆,未等他出聲,那男人便已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微笑著解釋道:“這是桃花釀,滋味如何?”


    “極好。”李績麵帶微笑地回答道。他那歡喜的模樣,表達出了對桃花釀的喜愛。聽到這個回答,男人點了點頭,他那雙深邃的眼眸中,滿是對李績的欣賞之意。


    李績緩緩地環顧四周,目光最終落在了自己的心湖上。然而,令他感到驚訝的是,曾經困擾他多時的心魔此刻竟消失得無影無蹤。心中疑惑頓生,他剛欲開口詢問,男子似乎早已洞察到了他的想法,搶先一步說道:“從今往後,你再也不必擔心心魔的侵擾了。”


    “為何?”李績滿臉狐疑地望著眼前的男人,迫切地想要知道其中緣由。


    “因為你已然成功渡過了心魔劫。”男人語重心長地解釋道,同時伸出右手,本想輕輕地放在李績的頭上撫摸一番,但又覺得這樣做有些麻煩,於是轉而改為輕拍李績的肩膀。接著,他關切地問道:“這些年,想必你獨自一人經曆了許多風風雨雨吧,獨自生活可曾感到疲憊不堪?”


    李績用力地搖了搖頭,眼神堅定地回答道:“不,一點也不累。而且,我並非孤身一人,我的身邊還有巧兒、尉遲叔、尉遲大哥、張叔以及小澈……他們一直陪伴著我。”


    男人默默地傾聽著李績的講述,不時地點頭。待李績說完之後,他突然話鋒一轉,輕聲問道:“那麽,對於你的母後,你是否心懷怨恨呢?”


    李績再次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語氣誠懇地說道:“從未有過恨意,隻是有時候,我真的非常想念她。”說罷,他的眼眶不禁微微泛紅,流露出一絲難以掩飾的思念之情。


    男人看到眼前這番景象,不禁仰頭哈哈大笑起來,那笑聲爽朗而豪放,仿佛能穿透雲霄。緊接著,他像是變戲法一般,右手輕輕一揮,腰間竟然又神奇地出現了一個酒葫蘆。隻見他將自己的酒葫蘆高高舉起,與李績手中的那個葫蘆輕輕一碰,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隨後,便暢飲起來,李績見狀急忙也喝了起來。


    時間在不知不覺間悄然流逝,也不知道究竟過去了多久。此時的李績,麵色已經微微泛紅。他們二人並肩坐在那棵粗壯的桃樹邊上,周圍盡是散落一地的酒葫蘆,就如同繁星點點般點綴著這片寧靜的土地。


    男人看著微醺的李績,眼中流露出一絲關切和慈愛,緩緩開口說道:“績兒,以後要是遇到什麽煩心事或者委屈事,可千萬別憋在心裏頭!你瞧瞧你這原本嘈雜的心湖,就得像今天這般明亮如鏡才好。若是實在覺得難受得緊,無法承受那些壓力和痛苦,那就索性大醉一場。暫時忘記苦惱。”


    李績聽著男人的話語,雖然還有些懵懂,但還是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男人麵帶微笑地注視著李績,接著說道:“要是你母後此刻在這裏啊,她鐵定要嗔怪我領著你一塊兒喝酒呢,哈哈哈哈哈……”話畢,他便仰頭大笑起來,笑聲在空氣中回蕩著,仿佛能穿透雲霄。


    李績眨了眨眼,目光緊緊地盯著眼前這個神秘的男人,疑惑地問道:“你和我母後的關係很要好嗎?”


    男人微微頷首緩聲道:“確實不錯,想當年,在她尚未出閣嫁人之前,可是被我視作心尖上的寶貝,捧在手心裏都怕化嘍!”


    李績聽到這話,不禁用手輕輕拍打了幾下因飲酒而有些昏沉發脹的腦袋瓜,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然後追問道:“那麽,請問您究竟是誰?”


    男人沉默片刻後,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隻回了一句:“日後,等時機成熟了,你自然就會知曉。”


    李績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也許是酒精的作用愈發強烈,他雙手緊緊抱住那個裝滿美酒的葫蘆,搖搖晃晃地靠著桃樹,而後直接躺倒在地上,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了。


    男人靜靜地凝視著熟睡中的李績,眼神之中流露出滿滿的疼惜與愧疚之情。隻見他緩緩抬起右手,輕輕一揮,刹那間,整棵樹上的桃花如同輕柔的細雨一般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輕輕地覆蓋在了李績的身軀之上。做完這些之後,男人低聲呢喃道:“績兒,這麽多年來真是苦了你啦,獨自一人慢慢成長……”話音未落,男人的身影漸漸變得模糊不清,最終消失在了這片如夢似幻的桃園之中。


    那個神秘的男人緩緩地從李績的心湖中踱步而出,仿佛跨越了時間與空間的界限,終於現身於現實之中。他環顧四周,目光很快被密室內即將燃盡的兩支香所吸引。那嫋嫋升起的輕煙,帶著淡淡的香氣彌漫在空氣中。


    男人凝視著那兩支香,輕聲呢喃道:“凝神香,犀角香……看來是有人對我的存在心存疑慮,想要探個究竟,看看我是否真的還存活於世。”說罷,他毫不猶豫地邁開大步,徑直走出了密室。每一步都顯得沉穩而有力。


    緊接著,又是一步邁出,男人竟已離開了安國將軍府。他如同鬼魅一般懸浮在空中,俯瞰著身下這座宏偉壯觀的府邸。歲月如梭,這裏曾留下過無數的故事和回憶,此刻一一湧上心頭。


    順著男人的視線慢慢下移,可以看到一個身姿婀娜的女子正忙碌於廚房之內。她全神貫注地操持著手中的活計,熟練地將鮮嫩的魚肉切成薄片,然後小心翼翼地剔除魚骨,最後輕輕地把它們放入已經沸騰翻滾的熱湯之中。


    一番忙碌過後,女子停下手中的動作,洗淨雙手後走出廚房。她的臉上掛著一絲憂慮,但更多的是堅定和期許。心中默默地祈禱著:“少爺,您可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度過這次難關!”原來,這位女子便是蘇巧兒。


    那男人微微眯起雙眸,靜靜地凝視著蘇巧兒,隻見她身姿婀娜,麵容姣好,宛如一朵盛開的鮮花般嬌豔動人。他嘴角輕輕上揚,露出一抹滿意的笑容,心中暗自思忖道:“嗯,此女溫婉賢淑,容貌出眾,若是能成為我外甥的妻子,倒也真是一樁美事!”這般想著,他不禁連連點頭,對蘇巧兒甚是認可,隻是細看下感覺女子麵相好像一位故人。


    緊接著,男子緩緩地將視線從蘇巧兒身上移開,開始慢慢地掃視著整個安國將軍府的每一個角落。他的目光如同一隻敏銳的獵鷹,不放過任何一處細微之處。最終,他的目光定格在了尉遲敬德的身上。望著這位忠心耿耿、戰功赫赫的老將軍,男子心中湧起一股敬佩之情,暗暗想到:“這些年來,多虧有尉遲老哥不辭辛勞地守護著績兒。”


    就在此時,正在低頭沉思的尉遲敬德突然間心頭一動,仿佛感受到了一道熾熱的目光正注視著自己。他猛地抬起頭來,朝著男子所在的方向望去。然而,映入眼簾的卻是一片空寂,並無半個人影。尉遲敬德不禁皺起眉頭,喃喃自語道:“難道是我年紀大了,開始變得疑神疑鬼了不成?”說著,他輕輕地搖了搖頭,繼續坐在椅子上曬著太陽。


    懷安靜靜地佇立在安國將軍府旁那棟三層樓頂之上,身形筆直如鬆,雙目猶如鷹隼一般緊緊地鎖定著下方的安國將軍府,眨也不眨一下。他深知,李績這幾日便會點燃那珍貴無比的犀角香,而一旦香氣彌漫開來,那位本應逝去卻魂魄尚存之人必然會現身而出。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懷安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緊盯著,仿佛化作了一尊雕塑。二三個時辰轉瞬即逝,懷安心頭默默計算著時間,他明白那犀角香恐怕已燃燒到盡頭,即將化為灰燼。想到此處,他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濃濃的失落感,臉上的落寞之色無論如何也無法掩飾。


    正當他無奈地輕歎一口氣時,突然間,一道低沉帶有調侃的聲音在他身後驟然響起:“小懷安,年紀輕輕的,怎麽唉聲歎氣起來了?”語氣更是熟悉得令懷安渾身一顫。他猛地轉過頭去,隻見一個身影抱著手臂正滿臉笑意地看著自己。刹那間,懷安的雙眼瞬間濕潤了,淚水不受控製地在眼眶裏打起轉來。因為這個聲音、這個人,是他此生此世都絕不會忘卻的存在。


    緊接著,懷安雙腿一彎,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他低垂著頭顱,仿佛那沉重的頭顱再也無力抬起。晶瑩的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洶湧而出,一滴一滴地砸落在他腳邊的瓦片上,發出清脆而微弱的聲響。那淚水迅速浸濕了瓦片周圍一小片地方,宛如一朵盛開的悲傷之花。


    懷安微微顫抖著嘴唇,帶著濃重的哭腔說道:“懷安拜見大將軍……”聲音在空氣中回蕩,充滿了無盡的哀傷和眷戀。


    站在前方的男人見狀,嘴角輕輕上揚,露出一抹調侃的笑容,說道:“好端端地,怎麽又哭起來了?莫非我走之後,你也變得如此多愁善感啦?”話語中的輕鬆語氣與此刻凝重的氛圍形成鮮明對比。


    懷安聽聞此言,連忙伸出雙手,慌亂地擦拭著臉上縱橫交錯的淚痕,急切地解釋道:“並非如此啊,大將軍!隻是能夠再次見到您,懷安欣喜若狂,難以自抑罷了!”說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平複自己激動的情緒。


    男人聽後不禁哈哈大笑起來,邁開大步走上前,伸手輕輕地拍了拍懷安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這些日子以來,你也一直在盡心盡力地保護著績兒,實在辛苦了。”


    懷安身體猛地一顫,受寵若驚般地回答道:“不辛苦,大將軍!這都是卑職應盡的職責所在,萬死不辭!”他的目光堅定而熾熱,透露出對這份使命的執著與忠誠。


    然而,就在這時,男人的眼神忽然黯淡下來,凝視著懷安,緩緩說道:“真沒想到,我們如今還能相見,隻可惜已是陰陽兩隔……”話音未落,一股深深的無奈和惋惜之情彌漫開來,讓人不禁為之動容。


    懷安望著眼前那個男人若隱若現的模樣,淚水瞬間如決堤之水般洶湧而出,泣不成聲地喊道:“大將軍!我有辦法救您,我全都記起來了,我知道如何幫您滋養魂魄……”然而,話尚未說完,隻見那男子輕輕抬起手來,隨意一揮,便硬生生地截斷了懷安的話語。


    男人緩緩轉過頭,目光凝視著懷安那張哭得梨花帶雨的麵龐,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釋然的微笑。他輕聲說道:“莫要再傷心難過了,懷安。大丈夫生於天地間!當生則生,當死則死已。隻可惜,我生前竟從未察覺到,自己在長安城那般器重依賴的諜報頭子,居然是一個嬌柔溫婉的女子。”言罷,男人的身影漸漸變得虛幻縹緲起來,仿佛一縷輕煙,慢慢地消散在了懷安的眼前。


    懷安眼睜睜地看著男人就這樣消失不見,心中悲痛欲絕,再也無法抑製住內心洶湧澎湃的哀傷情緒,放聲痛哭起來。她的哭聲淒厲而悲愴,回蕩在這片空曠寂寥的天空之中,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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