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之路平淡如水,不知不覺間,又是五十年光陰悠悠而過。


    自靈漪上次回到昆侖已有二百多年,雪瑤仙子遲遲沒有飛升,靈漪不禁生出不好的感覺,師尊已經六百餘歲,以她地仙境的修為若不能飛升,怕是壽元無多了。


    “我得下界去一趟!”靈漪思慮間,已快速往玉虛峰而去。


    玉虛峰頂,靈清子聽靈漪說要下界回神州,並沒有意外之色,點了點頭道:“讓莫川陪你去吧。”


    “不用了師父,我隻回師門,就不必麻煩其他人了。”


    中州,如夢軒。


    兩百多年過去了,如夢軒的亭台樓閣還是一如既往的古樸端莊,靜靜的矗立在寬闊的濟河之畔。


    雪瑤仙子臨水照孤影,美絕天下的她駐顏有術,容顏雖然還是那麽驚豔不可方物,但也有了一絲滄桑暮色。


    如夢軒上方的天空像是在積聚一場雷雨,烏雲翻滾,半柱香的功夫後,一道閃電劃過,轟隆一聲,驚雷訇然炸響。


    “要下雨了嗎?”雪瑤仙子收回落在水麵上的目光,起身往居所而去,但沒走幾步,她的身影一頓,眼睛慢慢濕潤了,因為靈漪的氣息出現了。


    靈漪還是第一次見師尊落淚,她跪倒在地,頓時珠淚滾滾。“師尊,你還好嗎?”


    上次一別,已經過去兩百多年,雪瑤仙子以為這次真的不會再見到靈漪了,情緒一時難以平複。“文昱那,他怎麽沒有陪你回來?”


    “他……有事回不來,這次我自己回來的。”靈漪心中一痛,但不想讓師尊擔心。


    “師尊,我這次來,是要帶你去昆侖界的。”


    雪瑤仙子眼中劃過一道光芒,但轉瞬即逝,道:“為師已經沒有多少時日,能再見到你,已經很滿足了。至於昆侖界,我去了再多活個幾百年又有什麽意義?神州還需要我,這個世界僅有我一個地仙境的修士了。”


    “神州已經太平多年,師尊你就不要再獨自一人擔著整個仙門的擔子了。”但靈漪更清楚,師尊的道是神州億萬蒼生,而不是成仙長生。


    雪瑤仙子這次搖了搖頭,道:“平靜隻是表象,天下雖然幾百年不曾出現動亂,但為師能感覺到,有股神秘的力量一直蟄伏在中州,而且這種感覺最近幾年越來越強烈了。”


    “難道又有幽冥界的人下界了?”靈漪疑惑頓起,自從三百多年前,南疆開始出現神秘的血靈,再到被鎮壓的實力恐怖的熾神脫困,再到後來文昱遇襲,好像除了昆侖界,幽冥界與神州的牽扯有些太大了,而且她也聽師父靈清子說過,神州雖是凡界,但連他都不敢小覷,每個從神州飛升入昆侖界的修士都是驚才絕豔,名震昆侖的人。


    “為師也不知道,但願這是一種對蒼生無害的力量吧。對了,林婉兒幾十年前飛升了,她在昆侖界怎麽樣?”


    靈漪的俏臉瞬間化為不可思議的驚容,“林婉兒飛升了?可是她並沒有去昆侖!”


    雪瑤仙子也不禁大感驚訝,飛升難道不是都去昆侖界?


    “幾百年前在南疆時,我聽昆侖的五師兄說起過,我們神州與昆侖的界壁最易打穿,絕大多數飛升者都會去昆侖界,但也有極少數人飛升時力量過於強大,打穿的空間壁壘多一些,去了其他世界。”知道林婉兒飛升但沒有進入昆侖界,靈漪心中有種異樣的複雜之感。


    “原來是這樣。”雪瑤仙子想起幾十年前林婉兒飛升時的情景,最後那空間通道內隱約露出一角仙氣氤氳的斑斕世界,心中頓時了然。


    “師尊,你感應到的未知力量在中州什麽地方?”靈漪如今的境界已經達到地仙巔峰,雖因下界之故,需要壓製在地仙後期,但在這個世界已能夠應對任何威脅。


    雪瑤仙子剛想不讓靈漪管這件事,但隨即感受到靈漪身上散發出一陣令她感到有些壓迫的氣息,她露出笑容,放下心來。


    “郢都!”


    靈漪來過郢都,但沒有去過酆山,她知道郢都的酆山是這個世界很特異的一個地方,傳說這裏有連接另一界的結界,堪比幽冥界時常下界的百越地區,而且她知道絕神與清澄都是從這裏出山。


    她出現在酆山山腰處的鬼王殿內,看到破敗不堪的大殿,猙獰恐怖的鬼王及陰使石像,靈漪不禁想到:“這就是文昱與清澄相識的地方嗎?”


    一陣陰冷的山風吹過,山頂的風聲如鬼哭一般,她心念一動,出現在平坦廣闊的山頂上,釋放神識用心探查這裏的每個角落。


    有幾道陰魂因不堪承受靈漪的威壓,在山頂四散逃跑,靈漪沒有去管這些實力低微的遊魂,而是身影一閃,出現在一座看似普通的洞府內。


    這座洞府並不算大,但卻給人一種看到就想忽略而過的錯覺,讓人沒有想探查的興趣,這讓她感到很是奇怪。


    “原來是個幻陣,讓我看看到底有何門道。”她纖手一揮,混元真氣如洪水般傾瀉過去,幻陣被輕鬆破除,但又有一道詭異的陣法出現,她連出數擊,以她此時壓製在地仙後期的修為,竟沒有破開,這就有些可怕了。


    突然,一道陰森而又攝人心魄的聲音在靈漪腦海中回蕩而起,“小友,何故擾我?速速退去,趁我沒有改變主意!”


    靈漪喚出仙劍,冷冷道:“什麽人在這裝神弄鬼,還不出來!”她持劍猛的向前一斬,這道詭異的陣法亮起一圈光幕,表麵被靈漪的力量激起一層一層漣漪,但並沒有被打破。


    “老夫在此隱修幾百年,不插手天下是非,你這小輩是活膩了嗎?逼我出手!”


    一隻大手從光幕內探出來,向靈漪抓去,快速至極,靈漪揮劍與他對了一擊,大手被震退,而她也被打出洞府。


    “有點實力,即便你壓製了修為,老夫要殺你也易如反掌!”


    大手再次幻化而出,這次竟比剛才氣息更盛,酆山頂的虛空中竟有環狀雲彩聚集,這力量竟引動了天劫。


    靈漪看著天上快要凝聚而成的劫雷,心想昆侖的高手應該會感應到,於是信心大增,提劍再次衝了過去。


    似乎知道靈漪所想,那道陰沉的聲音嘲笑道:“在等昆侖的人嗎?無知!這片空間包括上方的虛空已被我蒙蔽天機,即使金仙境的強者一時也不會察覺到的。”


    上方的劫雷醞釀一陣後,似乎沒有找到目標,竟然在慢慢消散。


    “神州怎麽會隱藏著這麽一位實力強大的人,他到底是誰?”靈漪猜測此人實力遠超自己,即便沒有金仙境,怕也不遠,她根本不是對手。


    “神州隻是一凡界,你到底有何目的?”靈漪邊迅速提升壓製的修為,邊想如何將這裏的天機傳出去,隻要她引動天劫,昆侖必會察覺到。


    “別再想其他法子了,沒用的,老夫今日必須得給你一個教訓!”


    一個黑發清矍的老者從洞內走出,看了眼靈漪,似乎麵有疑惑之色,但很快化為陰沉。他手如利劍,橫向一劃,立時便有一道犀利的劍氣刺向靈漪。靈漪凝聚全身真氣拚力斬去,兩股力量碰撞,老者衣袖如風吹葉動,輕輕晃了一下,而靈漪倒退數十丈,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隻這一擊便受了重傷。


    “速速離去,修道不易,老夫不想痛下殺手。記住,今晚之事不得泄露一絲,否則,即便你去了昆侖界,老夫也能殺你!”


    老者不再理睬靈漪,往洞內走去,突然他雙眼一眯,察覺有異,抬頭看去。一雙金色的大手從天而降,蘊含著無比澎湃的力量,轉眼就到了他眼前。老者還是以指為劍,迎向幻化而來的大手,“嗷吼……”如龍吟響起,真氣交擊四散,老者退後幾步,為之一凜。


    “在我神州,竟然隨意傷人,閣下把這裏當成什麽了!”一道冰冷的聲音從天上傳下來,然後從空間中走出一位白衣瀟灑,麵容冷峻的年輕人,手中墨綠仙劍綻放清幽光輝。


    文昱沒有去看靈漪,而是劍指老者,殺意已起。老者眼神凝重,眼前的年輕人修為不低,且戰意高昂,勝他恐得費些功夫,他自若一笑,道:“憑你?”


    “憑我!”文昱麵色愈加冰冷,殺氣猶如寒風般掠過山頂,本來就黝黑的夜色更加暗了,老者仿佛進入了一個黑暗的泥潭,不光肉體就連神魂都被壓製,甚至他有種錯覺,對麵之人隻要念頭一起,自己就會落敗。


    “修羅!你竟會此等功法,不錯,讓老夫見識幾招。”老者手中出現了一把赤色仙劍,他往前平平無奇的一劍揮出,文昱的玄夜空幽便被劍光照亮了一個角落,但卻沒有打破這片黑暗空間。


    靈漪看不到黑暗籠罩中的兩人交手,但她還是一如既往的相信那個人,這一次,他還是出現了,就像以往每次自己遇到危機時,想到此處心中不禁生出難以抑製的柔情。一陣憋悶使她咳了一聲,她不再亂想,吞下一枚丹藥,便開始專心療傷。


    兩人在黑暗中交手數十回合,難分高下,在文昱全力施為的玄夜空幽內老者竟能與他戰至平手,足見老者實力的強橫。


    “此人修為不弱於歸遙真人,在劍道上的造詣金仙境下無人能及!”這是文昱的判斷,兩柄仙劍再交擊數次,文昱的玄夜空幽終於被打破,他凝聚混元真氣打出太乙梵光咒,將老者漫天呼嘯的劍氣全部打散。


    兩人同時被震開很遠,老者收劍,氣息有些虛浮,而文昱同樣一陣氣喘力虛。


    老者滿臉震驚的望著文昱道:“不打了,若非老夫受傷未愈,你豈是對手,你是昆侖現在的掌門?”


    “不是!”


    “你既會太乙梵光咒,看來是昆侖下一任掌門了。說起來老夫也是神州之人,與昆侖有些淵源。今日若不是這小姑娘再三襲擾,我豈會傷她。這是一枚回靈丹,是靈界的神藥,可聚魂魄神識,價值不菲,送給那位小姑娘了,算是打傷她的賠償。”老者說完一枚泛著青光的丹藥便飛到了文昱麵前。


    文昱沉默片刻,接過回靈丹,道:“你是赤雲山祖師赤峰子!”


    老者瞳孔一縮,道:“你竟識得老夫?”


    文昱沒有回答他,轉身向靈漪走去,就在兩人準備離開時,他突然道:“我不管前輩因何緣故隱身神州,但請念在都是神州之人,莫要破壞界律。”他已猜到赤峰子必是從其他世界跨界而來。


    赤峰子聞言頓時大怒,被一個後輩年輕人暴打並奚落,可真是破天荒頭一遭。剛想出言回擊幾句,但兩人身影早已消失。他心中堵悶,歎道:“這裏靈氣太過稀薄,恢複起來太慢了,老躲著也不是辦法,看來我也該回靈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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