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邱山,位於衍州極西南與中州交匯處。似三座巨大的土丘,分別為天邱,青邱與邙邱,稱為魔門三大聖山,也是魔門幾千年前的發源地,魔門相傳有三位修為通天者曾在三邱山飛升成仙。


    兩個甲子之前,絕神橫空出世,迅速收服魔道五大派係,統一整合命名為絕門,其勢滔天,仙門無一大派敢纓其鋒芒。正道叫了幾千年的魔道從此改稱為魔門,而仙道各派從此也自稱為仙門。


    一百多年前,仙魔爆發大戰,席卷天下,這裏也是主戰場。當時絕神被誘至西嵬關,而他麾下的幾大高手及眾多絕門弟子幾乎都是在此被殲滅。


    天邱山上,月朗星稀,風幹林靜。


    此刻,東蒙仙宗的南一真人及幾位長老,還有眾多的流雲堂弟子聚集在此。


    “師父,絕神殺了宗主又害了文昱師弟,此等大仇,斬殺幾個魔門餘孽不足以平民憤,我們這就去毀掉他們的魔窟祭壇!”流雲堂副堂主葉自聰恨聲道,身後弟子紛紛附和。


    南一真人緊閉的雙眼似乎動了下,但沒有睜開。自四方閣傳訊以來已經過去了七天,南一真人率弟子們先是去了無間峰,發現了幾灘血跡,確定其中有文昱的氣息,但並沒有找到他的屍體。後又趕去四方閣見熊義閣主,熊義說在他趕到時正好看到文昱與絕神激戰自爆而亡,屍骨無存。而他也在大怒之下將受傷的絕神打的灰飛煙滅,給文堂主報了大仇。


    謝過熊義閣主,南一真人他們便來到了魔門總壇三邱山,其間片刻未歇。剛來到此地,便發現了幾個惶恐的絕門弟子,流雲堂眾人不由分說就將這幾人斬殺,後又繼續搜索魔門蹤跡,發現魔門中人後立刻斬殺,今晚已是搜索第二日。


    南一真人似乎比當時文昱在南極峰大殿內與他分別時老了幾十歲,一頭黑灰頭發此時已經全部蒼白,這幾天他的腦中不時的浮現這個不算乖巧但很懂事的弟子身影。


    六十多年前,南一真人下山為民除妖,在被妖獸殺害的婦人懷中救下了一個五六歲的孩童,後帶他上山,給他取名文昱,教他功法,帶他求道。沒想到此孩童對道法的領悟運用如同神人,短短幾十年的時間,已經成為了天下仙門正道有數的幾個少年奇才。


    神州境內,凡人六十已快到老年,百歲已是大限。但修真者引天地靈氣淬煉體魄,壽命一般都超過二三百歲,半仙境以上強者甚至能至四五百載。所以修真界一般把一個甲子左右的修士算做少年,兩個甲子算作青年,四個甲子到達中年,五個甲子也就是三百多年後才會稱為老年修道者。當然修為越高,比如超越半仙境,六個甲子也可能才會到老年之列。


    文昱的隕落,東蒙仙宗甚至整個仙門如同失去了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各大門派對此都是惋惜無比。南一真人把他視如己出,更是對文昱傾注了整個宗門的希望,此刻他的心緒可想而知。


    南一真人睜開眼,眼神中的痛惜仿佛濃的化不掉。葉自聰還是第一次見師父這般,即使當時宗主隕落也沒見他如此神傷,安靜的站在他旁邊不敢打擾。


    “大家奔波了數日,也都累了,回山吧!”南一真人語氣中滿含疲倦蕭索。葉自聰看著師父蒼老的背影,歎了口氣,他知道師弟的這一走,帶走了東蒙仙宗的希望,也把師父的一顆心帶走了。


    兩個月,對凡人來說一個季節已快過去,對修真者來說更如同彈指一揮,轉瞬即過,此時神州大地已至年關。


    中州無間峰,此刻大雪飛舞,幾座山峰都已覆蓋皚皚白雪,遠近一片白芒。


    無間峰往南幾十裏有個偏僻的村子,有五六十戶人家的樣子。


    此刻大雪封山,打獵的獵戶沒上山,捕魚的漁民也沒下河,又馬上要過年,大家都在忙著置辦年貨,走街串門。


    “姑娘,你把這些魚燉了,給你弟弟補補身子,現在天寒,他身體又這樣,得好好養傷。”村裏一位中年大嬸對一清麗女子道,並遞給她幾條河魚,清麗女子忙接過道謝並送這位大嬸出了門。


    “今晚我們吃魚,好不好?”清麗女子看起來也就二十歲左右的年紀,進屋後笑著對坐在床上的一位臉色漠然的男子道。


    男子看起來年歲也不大,但神情就像是木頭一樣,眼睛眨了一下,未見其他反應。女子也沒在意,轉身出去收拾魚了。


    大雪還在飄灑,地上早已落了厚厚一層積雪,足有齊腳深。未見任何腳步聲音,一位頭戴麵紗的黑衣婦人出現在院裏,如同鬼魅。


    “你是清澄吧!”黑衣婦人看著正在生火做飯的清麗女子,淡淡道。


    清麗女子聞聲頓時如臨大敵,對方道行遠遠高於自己,這麽近的距離她竟然都沒感應到,讓她大為震驚。


    “你是誰?”清麗女子打量著黑衣婦人道,感覺她不像是仙門中人。


    “算是你師父的故人吧!”黑衣婦人說完徑直走進了屋裏,清麗女子忙追上,“他已修為盡廢,身體還不如一個凡人,你就……”


    “我說過要殺他嗎?”黑衣婦人冷冷瞥了清麗女子一眼。


    黑衣婦人進屋後,床上的男子抬了下眼皮,似乎眼神有些光芒但很快就消失不見,又恢複了木然之色。


    黑衣婦人看了男子一眼,抓起他的手臂,感應不到任何氣息流動,道:“奇經八脈皆毀,已是廢人一個。想不到當時還意氣風發的仙門奇才,竟淪落至此,哎!”她歎了口氣,看向外麵的大雪,像是在說文昱,又像是在說這無常命運。旁邊的清麗女子看向男子,臉上似有濃濃憐惜之色。


    “我更沒想到堂堂絕神高徒,竟會是一直在照顧他的人。”黑衣婦人看向清麗女子,麵紗下的眼神似乎一亮,接著道:“你師父曾托我照顧你,跟我走吧,清澄,我們還得繼續去做你師父未完成的事。他是仙門中人,現在更是一個廢人,你已經救他一命,在此多留已無任何意義。”


    “不,多謝前輩,他救過我,無論怎樣,我都不會拋下他。”清麗女子眼神堅定說道。


    黑衣婦人沉默了一會,“那好吧,希望你以後不會後悔今天的決定。”說完走出屋門不見。


    “跟你走了,我才會後悔吧!”清麗女子看向屋外,像是對著自己內心,悠悠說道。


    床上的男子突然身體一動,睜開了眼,“你走吧,她說的對,你已救我一命,我們早就互不相欠了。”說完又閉上了眼。


    “這兩個月,我們東躲西臧,天天提心吊膽,你……”清麗女子似有滿腹委屈。


    男子臉色一黯,閉著的眼再次睜開,慢慢轉頭看向她,似乎帶了些暖意,開口道:“清澄,我求你一件事。”


    “什麽?”女子還是第一次聽他叫自己名字,有些不知所措。


    “殺了我!”男子緩緩舉起無力的雙手,眼中似有無盡的痛苦,“我的經脈盡廢,雙手現在連握劍的力氣都沒有,你師父把一身功法傳給了我,即使恢複修為,我也會被認為是魔門中人,不!我不要做魔門中人,求你殺了我!”他情緒激動,卻又看起來無可奈何。


    喚作清澄的女子跑過去抓住他的兩隻手,清淚已從臉頰滾落。“門派之別,正邪之分,你還放不下嗎?是你所要守護的正道仙門殺了你!是你痛恨的魔門餘孽救了你!”


    男子似乎再次被觸碰到痛處,臉上青筋凸起,雙手抱著頭,痛苦大叫。清麗女子緊緊抱住他,“文昱,又犯病了嗎,別再想了,我會一直陪著你。”她的話似乎有了作用,男子頭痛看起來輕了些,躺在她的懷裏慢慢睡去,而她的臉上此刻滿是憐惜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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