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京晏目光靜靜的注視著她。


    他說得很清楚了,以後就當陌生人,為什麽還要在他跟前晃悠?


    謝京晏原諒不了她。


    看見她就想起自己被大火燒死的父母。


    他也並覺得自己是個脾氣很好的人。


    他其實,壞得想殺人。


    謝京晏深吸一口氣,聲音平淡:“我不需要你的幫助,蘇晚漾,別這麽令人討厭,好嗎。”


    平靜得沒什麽起伏的一句話,逼得蘇晚漾的淚瞬間滾落。


    “阿晏。”她抽噎一聲,目光哀求:“對不起,我也不想,我隻是,隻是太害怕了阿晏,我隻有你了,卡裏麵有兩萬,我們帶小和轉院,槿城也不止一家醫院,阿晏,你給我一個補過的機會好不好。”


    蘇晚漾眼淚不停,滴落在地上,暈染在地上濕了一片。


    他心裏沒什麽觸動,隻覺得煩,很煩。


    他想起自己媽媽去世時候給他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她說:“小晏,不要哭,不要自責,不要怨恨任何人,不要帶著仇恨活著,不要怪晚漾,她是個可憐的孩子,這件事不怪任何人,答應我好嗎?”


    謝京晏答應了。


    他不恨蘇晚漾,但也原諒不了她。


    他討厭自己。


    謝京晏聽見自己的聲音,很輕又很冰冷:“我不屬於你,你也別再叫我阿晏,他們死了,沒有補過的機會,蘇晚漾,別讓我恨你。”


    他把門關上,隔絕了蘇晚漾絕望的視線。


    心底一片麻木,像豁開了一個口,不停的灌冷風。


    “小晏……”


    身後傳來謝老太擔憂的聲音。


    謝京晏才整理好心情,對著謝老太笑:“我沒事奶奶,你帶小和去休息吧。”


    “至於恩人說的帶小和轉去京城治療,我覺得可行,我跟學校請假,送你們過去吧。”


    謝老太握著他的手,朝著他搖頭:“不用,我會帶小和去的,昭昭發短信給我說,那邊她聯係好了,隻要我帶小和進醫院就好了,我到時候會在醫院附近租個房子照顧小和,你現在正是高三關鍵期,小晏,你是我們家的希望,一定要出人頭地。”


    謝京晏沉默了幾秒,才應道:“好,隻是我們一次性借了這麽多錢,要等我上大學以後才能還了。”


    “唉,盡量吧。”


    謝老太也沒辦法,為了謝和,她就算求也要求貴人多寬限他們一些時間。


    “小晏,你爸媽的事,不怪任何人,他們也是為了救小和,別怪晚漾了,她有自己的路。”說完,她搖著頭就走了。


    直到客廳沒人,謝京晏才泄力一般癱在沙發上。


    目光怔怔的看著天花板。


    記憶一下回到十三年前。


    在小格鎮,他仍然記得是風和日麗的夏天。


    那時候他五歲,跟媽媽第一次來到這個風景秀麗的小鎮,在這裏安家,那時候蘇晚漾家就住在對門,跟年幼活潑的蘇晚漾相比謝京晏並不是個話多的孩子,她想跟他做朋友,但謝京晏那時候除了待在家,哪兒也不去。


    後來他的媽媽認識了謝父,組建了新的家庭,因為謝父對他很好很好,所以他叫了他爸爸。


    一年後,小和出生,他們一家四口,平和幸福。


    謝京晏十歲那年,意外救下落水的蘇晚漾。


    後來他們一家上門感謝,他們再次有了交集。


    從此她就跟個小尾巴似的,一直跟在他的身後,甩都甩不掉。


    小時候的蘇晚漾很活潑開朗,一口一個甜甜的“阿晏”叫著。


    她說喜歡他,以後要當他的新娘。


    兩家大人知道了,還打趣要給他們訂娃娃親。


    那時候的謝京晏不知道什麽是喜歡,隻知道他不討厭蘇晚漾。


    所以,他把自己的目光多投放在她身上。


    後來蘇家逢變故。


    蘇晚漾的父母先後離世。


    照顧她,便成了謝京晏的責任。


    五年的時間,足夠讓他對她上心。


    少年的情竇初開在十五歲。


    心事並未說出口,因為蘇晚漾興高采烈的跟他說,她要去槿城了。


    有好心人願意資助她直到上大學。


    她不想一直麻煩謝京晏的父母。


    他家境也隻是小康。


    謝京晏要讀書,謝和也是那年查出了生病,要花很多的錢。


    他壓下滿腔想要挽留的話,最後祝她前途似錦。


    出事的那天是那年最熱的一天。


    謝和的藥吃完了。


    謝京晏要去一趟附近縣城的醫院。


    謝父謝母要上班,奶奶那時候還在鄉下,本來他們要叫奶奶來一趟,照顧謝和。


    但蘇晚漾卻拍著胸脯給他們保證,一定會照顧好小和,直到他們回來。


    煤氣灶上謝母慢火燉著雞湯,也一並囑咐了蘇晚漾,拜托她一個小時後關火。


    在他們都出門以後。


    資助蘇晚漾的顧家派車來接她了。


    顧家很忙,沒有多餘的時間等她。


    蘇晚漾急忙收拾行李的時候,見謝和睡得很香,留下一張紙條就走了。


    她完全忘記燃著的煤氣灶和那燉上麵的雞湯。


    她走後兩個小時。


    謝京晏家發生了爆炸,火光衝天。


    謝父謝母接到消息,不要命的往家裏趕。


    謝和在裏麵。


    謝母想也沒想就衝了進去,她想救女兒。


    謝父沒攔住,最終甩開消防員也跑了進去。


    謝和被他們保護得很好,一點也沒傷到,隻是吸入濃煙過多,跟謝母一起進了icu。


    而謝父宣告搶救無效當場死亡。


    謝京晏從隔壁縣城趕回來的時候隻來得及見謝母最後一麵。


    她滿身的血,全身90%重度燒傷。


    交代完他照顧好妹妹,好好活著,就咽了氣。


    父母的死是他一生的潮濕。


    想起來就很痛。


    他總是不停的重現那天的噩夢。


    如果他沒有去縣城,如果叫來了奶奶,如果媽媽沒有燉雞湯,如果沒有拜托蘇晚漾。


    這一切的悲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


    可現實沒有如果。


    再痛再累再不想活。


    他也要想想還年幼的妹妹。


    是爸爸媽媽用命換來的謝和。


    謝京晏抬手搭在眼睛上,連帶著手背也沾染上潮濕。


    良久。


    他才低垂著頭,黑發遮住他眼底情緒。


    他解鎖手機,找到聊天界麵,已經很久沒聯係的“泠泠有南”,對著她的聊天框發送了兩個字。


    【謝謝。】


    今天是他的新生嗎?


    算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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