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後,調查兵團終於進入牆內的城鎮。


    士兵們個個灰頭土臉,身上的製服沾滿塵土與血跡,許多人帶著傷,紗布在傷口處隨意纏繞,那模樣就像剛從慘烈戰場敗退的殘軍,士氣低落,疲憊不堪。


    居民們目睹此景,人群中立刻就有人議論起來。


    “人數好像比今早少了不少……”有人眼睛盯著歸來的隊伍,小聲地自言自語,聲音裏帶著一絲憂慮與不安。


    “肯定死了好多人啊……”另一個人聽到這話,神色凝重地附和著,眼神中透露出對傷亡慘重的不忍。


    “這次又是這麽慘!”眾人紛紛搖頭歎息,空氣中彌漫著壓抑的氛圍。


    這些小聲的議論隻是冰山一角,更有甚者毫無憐憫之心,大聲地冷嘲熱諷起來。就連躺在板車上虛弱的艾倫,都將這些刺耳的話語聽得一清二楚。


    “早上出去的時候還大喊大叫,我還以為他們能有多大本事呢……沒想到這麽快就回來了!都幹了些什麽!”一個尖銳的聲音毫不客氣地響起,音量之大仿佛要讓整個街道的人都聽到,那架勢就是要當麵指著調查兵團的鼻子,指責他們在外麵胡鬧、毫無作為。


    “誰知道呢……你看看他們那垂頭喪氣的樣子,咱們交的稅錢怕是又打水漂了!”另一個人接著話茬,陰陽怪氣地說著。


    而這句話,恰好和五年前艾倫聽到的一模一樣,曆史仿佛在這一刻重演,隻是此時的艾倫身份已全然不同。


    米卡莎滿臉擔憂地守在艾倫身邊,她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艾倫,她知道艾倫此刻正強忍著周圍人的冷嘲熱諷,內心肯定痛苦萬分。


    終於,艾倫被那個拿稅金說事的人徹底激怒,他雙眼冒火,氣得渾身發抖,顫顫巍巍地想要坐起來,為調查兵團的榮譽抗爭。


    米卡莎見狀,心急如焚,連忙輕聲安撫:“艾倫,忍耐一下!現在不是衝動的時候。”


    她的眼神裏滿是關切,在她心中,別人的言語就像過眼雲煙,她隻在乎艾倫的感受,生怕他因一時衝動而做出什麽過激的行為。


    但艾倫此時已被憤怒衝昏頭腦,沒有聽從米卡莎的勸告,還是憑借著一股倔強的勁兒坐了起來,扭頭看向街道。


    隻是,他所在的板車一直在緩緩行進,之前那個說話的人早已淹沒在人群之中,此刻想要找到那人的身影,談何容易。


    他雖沒看到那個可惡的家夥,卻在圍觀人群後麵發現了一個小男孩。


    那小男孩的眼睛裏閃爍著光芒,目光和神情,竟和五年前自己看著調查兵團歸來時一模一樣,充滿了崇敬與向往。


    米卡莎順著艾倫的目光看去,也注意到了這個小男孩,還看到了他邊上紮著兩條麻花辮的金發小女孩。


    這場景,像極了五年前她和艾倫在街邊看調查兵團歸來的模樣,時光仿佛在這一刻交錯,令人感慨萬千。


    “好帥!”小男孩雙手緊緊握拳,激動地喊道,“好厲害,調查兵團!”


    或許是對調查兵團充滿了崇拜濾鏡,他轉頭對著比自己矮半個頭的女孩興奮地說:“他們都傷成那樣了還在繼續戰鬥……他們是真正的英雄!”


    艾倫聽到孩子純真的話語,看到他那充滿希望與敬仰的表情,心中突然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


    他意識到,還有人對調查兵團懷著堅定的希望,並未被眼前的失敗所動搖。


    與自己小時候不同的是,自己如今不再是那圍觀的孩童,而是調查兵團的一員,親身經曆了戰鬥的殘酷與艱辛。


    相同的是,他和當年那些歸來的士兵一樣,同樣遭受到了眾人的冷嘲熱諷……


    想到這裏,艾倫不禁覺得自己剛剛的憤怒有些可笑,自己的衝動在這一刻顯得如此幼稚。


    他的憤怒情緒瞬間消散,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頹然癱坐下來,眼神中多了一絲迷茫與無奈。


    米卡莎察覺到艾倫情緒的急劇變化,心中不禁為他感到深深的感傷。


    她知道,艾倫此刻的內心正在經曆著巨大的掙紮與痛苦,而她卻隻能在一旁默默地陪伴著他。


    約翰同樣情緒低落,他牽著馬,韁繩在手中無力地垂下,低頭皺眉,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緩緩跟著隊伍走在街道上。


    萊納則用左袖遮著嘴,微微皺眉,目光時不時有意無意地轉向板車上的艾倫,很是關注著艾倫的一舉一動。


    阿爾敏和艾倫一樣,頭上纏著紗布,不過傷得不重,還能勉強下地走路。他低著頭,金發遮住了眼睛,腳步沉重而緩慢,默默地走著。


    赫裏斯塔情緒低落,一直低著頭,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悲傷與憂愁。而她邊上的尤彌爾卻冷眼旁觀著周圍的一切,對那些冷嘲熱諷似乎毫不在意,仿佛這世間的一切都與她無關,她隻是一個旁觀者,冷靜地看著這一場鬧劇的上演。


    伴隨著時不時傳來的冷嘲熱諷,新兵們大多都像老兵們一樣,被這壓抑的氛圍所籠罩,情緒低落,無人幸免。


    他們開始懷疑自己的選擇,加入調查兵團是否真的是正確的,未來又將何去何從。


    “利威爾士官長,我女兒承蒙你關照了……我是佩特拉的父親!”一個中年男人滿臉大汗地從人群中擠了過來,他的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好不容易找到了牽馬行走的利威爾。


    佩特拉的父親還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已經在這場慘烈的遠征中不幸犧牲了,他熱情地說道:“在去找我女兒之前,有些話想和您說……”


    利威爾聞言,微微抬起頭,收斂了那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冰冷氣場,轉頭看著對方,勉強擺出傾聽的姿態,盡管他的內心此刻正被悲痛與疲憊所占據。


    佩特拉的父親右手拿出一封信,笑著說:“我收到女兒的來信,說受到您的賞識,被您留在手下工作,還說要把一切都奉獻給您……”


    話一出口,他也察覺到“一切奉獻給您”這話有些歧義,當著信裏所說的“您”的麵說出來,實在有些尷尬,便尷尬地笑了笑,接著說道:“嗬嗬,這孩子不懂父母的苦心,情竇初開真是讓人頭疼啊……嗬嗬……”


    又是一陣尷尬的笑,然後吞吞吐吐地說:“那個,我作為一個父親呢……覺得把女兒嫁出去還太早,她還年輕,以後還有很多事……”


    佩特拉的父親顯然誤會了佩特拉信中的意思,以為她是在告訴自己暗戀利威爾士官長。


    作為一名父親,他心裏很不是滋味,但為了女兒的幸福,隻能硬著頭皮來找利威爾這個當事人聊聊。


    說話間,他的眼睛不自覺地躲閃著,不敢直視利威爾的目光。


    利威爾本就心情沉重,正準備找機會說出佩特拉犧牲的消息,沒想到佩特拉的父親竟以為女兒暗戀自己,以一個老父親的身份來說這些。他的臉頓時黑了下來,心中一陣無奈與悲痛交織。他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位滿心歡喜卻又即將遭受巨大打擊的父親。


    與此同時,艾爾文團長也被人追問。


    “艾爾文團長,請您回答,這次遠征,有沒有得到與犧牲等價的收獲?”一對中年夫妻齊聲發問,他們的眼神中帶著不滿與質疑。


    “您對於死去的士兵就沒有感到愧疚嗎?”也有人聲嘶力竭地喊叫著,聲音中充滿了憤怒與悲痛。


    麵對周圍不斷傳來的質問,艾爾文團長麵無表情,一概不予理會,隻是機械般地牽著馬,一步一步地走在街道上。


    他的內心承受著巨大的壓力,這次壁外遠征耗費的大量費用以及造成的慘重犧牲,足以讓支持調查兵團的後台威望掃地。他深知,此刻無論說什麽,都無法平息民眾的憤怒與不滿。


    板車上的艾倫已經躺下,左臂無力地遮擋在臉上,身體微微顫抖,哽咽著,哭泣著,隻有跪坐在身邊的米卡莎能聽到他那壓抑的哭聲。


    艾倫的眼淚順著臉龐滑落,打濕了他身下的木板。


    米卡莎右手輕輕地緊握艾倫的右手,低著頭,她能深切感受到艾倫的痛苦,自己心中也滿是傷感。她不知道該如何安慰艾倫,隻能用這種無聲的方式陪伴著他,與他一同承受這份痛苦。


    由於此次牆外遠征的巨大消耗和損失,支持調查兵團的財團們也不再有往日的影響力,而埃爾文團長更是遭到無數居民的謾罵與指責。他們將所有的憤怒與不滿都發泄在了調查兵團身上,卻忽略了士兵們在戰場上的英勇與犧牲。


    包括艾爾文在內的負責人被召入王都,等待著他們的將是嚴厲的審問與未知的命運。


    同時,移交艾倫的事情也被決定下來,這一切都像是一場噩夢,籠罩著調查兵團的每一個人。


    這場戰役,無論是巨人還是人類,都沒有成為贏家。雙方都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留下的隻有無盡的悲痛與對未來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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