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查兵團所捕獲的巨人實驗體慘遭暗殺,韓吉那意義非凡的研究被迫中斷。現場僅殘留有凶手借助機動裝置逃逸的蹤跡,據此推測,凶手極有可能是士兵。於是,軍團果斷決定對全體士兵乃至訓練兵展開機動裝置大檢查,力求杜絕此類事件再次發生。


    審查室內,氣氛凝重得仿若能將空氣都凍結。男性審查官雙眉緊緊擰成一個“川”字,目光猶如實質般緊緊鎖住桌上機動裝置的傳動軸,修長的手指在記錄紙張的文字間緩緩挪動,逐字逐句仔細查看,片刻後,才緩緩抬起頭,眼神犀利如鷹隼,直勾勾地盯著對麵的訓練兵,開口問道:“你最後一次更換傳動軸是在何時?”


    被問詢的莎夏,微微低下頭,一雙大眼睛坦然無畏地直視審查官,脆生生地回答:“六天前的掃蕩戰之後!”


    一旁的女性審查官手中的筆在記事簿上飛速遊走,同時清晰地說道:“與記錄相符!”


    得到確認消息後,男性審查官微微頷首,道:“好了!下一個!”


    “我是隸屬 42 班的赫裏斯塔·蘭斯!”赫裏斯塔站在一排同期生中,身姿筆挺,宛如一棵蒼鬆,聲音清脆響亮,自信滿滿地自報家門與從屬。


    昔日喧鬧的食堂,此刻搖身一變成為審查的嚴肅場地。訓練兵們三人一組,隊列齊整,如標槍般挺立在桌前。


    眾人動作敏捷,將機動裝置的傳動軸快速取下,穩穩擺放於桌麵,一張桌子放三個傳動軸,且三個對應三人,歸屬分明。傳動軸的主人,個個昂首挺胸,跨立守望,眼神堅定而專注,於靜謐之中默默等候審查官的到來。


    食堂內,緊張壓抑之感如濃霧籠罩,人人都在無聲中煎熬,靜候命運的審視。唯有那若有若無的呼吸輕響,以及審查官手中紙張翻動的沙沙之音,在這死一般的寂靜裏,聲聲入耳,清晰可聞,似是奏響著這特殊時刻的緊張旋律。


    “讓我檢查你的裝備磨損情況!”男性審查官的聲音在食堂上空回蕩,威嚴十足,不容置疑。


    自與巨人的戰鬥結束後,眾人便馬不停蹄地投身於戰場清理工作,早已身心俱疲。如今卻又像犯人一般接受審問,不滿的情緒在心底猶如野草般瘋狂蔓延生長。


    “殺掉巨人還會被懲罰啊!”有人壓低聲音,滿是憤懣地抱怨著。


    “雖說事情有些奇怪,但那畢竟是珍貴的實驗體!”旁邊的人輕聲解釋,語氣中也透著深深的無奈。


    “即便如此,為何要在我們訓練兵裏找犯人?”那人滿臉疑惑,眉頭緊緊擰成一個疙瘩。


    “就是,大家都因為連續多日的戰場清理累得不行了……”解釋的人也忍不住跟著抱怨,聲音中帶著一絲疲憊的沙啞。


    聽著附近之人的抱怨,阿爾敏身旁的柯尼輕聲開口:“我猜是因對巨人恨之入骨吧。”


    阿爾敏微微點頭,“嗯”了一聲,繼而輕聲說道:“不過如此行事反倒像是幫了巨人……或許那人複仇心得到了滿足,可對人類而言卻是一次沉重打擊。”


    “我是笨蛋,所以大概能懂……”柯尼這話令阿爾敏一臉疑惑。柯尼很快又道:“在見到巨人前,我真心想過加入調查兵團……但現在,我再也不想看到巨人了!明明今天就要決定所屬兵團了……”說話間,他不由自主地瞥向不遠處的約翰。


    隻見約翰緊握著拳頭,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柯尼心中暗自思忖:“約翰那家夥,真的要……”


    時光流轉,回到那個悲戚的夜晚。一眾訓練兵的目光,皆被那熊熊燃燒的篝火所吸引。然而,此篝火之中,燃燒的並非尋常木柴,而是一具具曾經鮮活的生命軀體。


    那些屍體,有些尚算完整,隻是缺失了部分肢體,傷口處還殘留著幹涸的血跡和破碎的衣衫;而有些則已全然看不出原本的人形,就如白日裏所見那被巨人吞入腹中,經消化溶解後濃縮而成的巨大肉球一般,模樣恐怖至極,令人不忍直視。


    這些逝去的生命,皆為參與托洛斯特保衛戰而英勇獻身的士兵,其中不乏他們 104 期訓練兵的同袍。


    自白日起,焚化工作便已展開,直至夜幕降臨,仍未停歇。此刻,最後一批從街道上悉心收殮的屍體,正被緩緩投入篝火之中,化作嫋嫋青煙。


    104 期幸存的訓練兵們,默默聚集在篝火之前。他們望著那在火焰中逐漸消逝的同伴身影,往昔共同生活、學習、訓練,乃至傾心交談的畫麵,如潮水般洶湧澎湃地湧上心頭。


    而如今,摯友已然化作冰冷的屍體,在烈火中被無情吞噬,眾人皆麵容凝重,肅穆莊嚴。其間,更有悲痛難抑者,潸然淚下,柯尼便是其中之一。


    但見柯尼雙手抱頭,身體如同一灘爛泥般癱坐在地,泣不成聲,那哭聲在夜空中回蕩,似在訴說著無盡的哀傷與不舍。


    約翰的目光落在地上哭泣的柯尼身上,心中滿是苦澀與無奈:“大家都在懊悔啊,早知曉此處是這般煉獄,何苦來當兵?”


    幸存的訓練兵們圍聚在火堆旁,望著篝火中同伴逐漸被焚化的屍骸,皆默默低頭致哀,麵容上悲痛與哀傷肆意蔓延。


    約翰隻覺心力交瘁,喃喃自語:“如今我已疲憊不堪,滿心都是這些慘狀……”


    他緩緩走近,蹲下身子,顫抖著拾起一塊碎骨置於掌心,眼神空洞而迷茫,“馬克,我竟已分不清哪塊是你的骨頭了……”


    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那個無名街角,馬克那殘破不全、鮮血淋漓的屍體深深刺痛著他的雙眼,肢體的破碎仿佛也將他的心撕裂開來。


    “若當初未踏入軍旅,便無需在這恐懼中煎熬,不必擔憂下一個喪命的會是誰……”約翰沉浸在悲痛的沉思中,他本就向往加入憲兵團,在那安穩度日,苟且偷生便好。可此刻,手中的碎骨卻似有千斤重,令他無法釋懷。


    畢業那晚食堂中的激昂場景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艾倫緊握拳頭置於胸前,眼神熾熱,慷慨陳詞:“難道要舍棄數十萬犧牲換來的先進戰術,坐以待斃,淪為巨人的餌食嗎?”


    約翰心中暗自腹誹:“這艾倫真是莽撞,哪有人如此急著去送死。”


    他麵露不屑,可心底卻又隱隱欽佩艾倫那無畏的勇氣,這種矛盾的情緒在他內心深處糾葛纏繞,令他深陷迷茫的泥沼。


    正當他在迷茫中徘徊時,身側一道光芒乍現。約翰猛地抬頭,隻見光暈之中,馬克那熟悉的身影靜靜佇立,麵帶微笑,眼神中飽含關切:“希望你聽了不要生氣!因為你不是個堅強的人……”


    約翰清晰地記得,這是馬克在補充氣體時對自己的說的話。


    那時,馬克接著對自己說:“所以能充分理解弱者的感受,而你又善於正確掌控現狀,因此十分清楚下一步該怎麽做!”


    回憶至此,約翰心中五味雜陳,曾經最信任自己的馬克,如今卻命喪巨人之口,憤怒與不甘如洶湧的波濤在他胸腔內翻湧,他下意識地緊緊握住手中碎骨,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因長時間蹲下,約翰起身時身形搖晃,險些摔倒。


    待站穩後,他望向那熊熊燃燒的篝火,心中暗自思忖:“下一步,究竟該何去何從?”


    他並非茫然無措,目光掃向尤彌爾、赫裏斯塔、莎夏三人,輕聲喚道:“喂,你們幾個!”


    三人聞聲轉頭,眼神中透著疲憊與迷茫。


    約翰挺直身體,麵向他們,神色凝重:“你們想好加入哪個兵團了嗎?我已下定決心……”


    柯尼也止住哭泣,抬頭望向約翰。


    隻見約翰左手死死扣住右手手腕,肌肉緊繃,似在與內心的另一個聲音奮力抗爭,麵容扭曲而掙紮:“我要……我要……”


    他的內心仿佛有兩個靈魂在激烈碰撞,一個怯懦地呼喊著退縮,一個卻堅毅地呐喊著前進,試圖推翻那猶豫的決定。


    最終,約翰痛苦地緊閉雙眼,聲嘶力竭地喊道:“加入調查兵團!”話音落下,他不禁哽咽抽泣,身體微微顫抖。


    那是對摯友的深切緬懷,亦是對複仇之路的堅定抉擇,他將帶著滿心的悲憤與怒火,踏入調查兵團,直麵那無盡的恐懼與未知,隻為給馬克討回一個公道,讓摯友的亡魂得以安息。


    時間回到此刻,柯尼看著仍緊握拳頭、微微顫抖的約翰,煩躁地移開目光,低聲咒罵:“可惡!”


    隨後,柯尼把目光投向了一直沉默不語、站在阿爾敏身旁的亞妮,帶著一絲討好的意味說道:“我說亞妮,你怎麽看?約翰居然說要加入調查兵團……”


    阿爾敏一聽,那眼睛瞬間瞪得像銅鈴,嘴巴也張成了“o”形,腦袋像撥浪鼓般迅速轉向柯尼,不可置信地問:“什麽?約翰他……”


    亞妮呢,隻是微微抬了抬眼皮,冷冷地吐出三個字:“無所謂!”


    那表情,就像是聽到了今天天氣不錯這種無關緊要的事兒,眼神冷漠疏離。


    柯尼可沒被這冷淡嚇退,他有點小緊張又有點小期待地說:“你要加入憲兵團對吧……要不我也選那邊好了!”


    嘿,這柯尼心裏打的小算盤可響著呢,巨人入侵前還信誓旦旦跟艾倫說要進調查兵團,現在被巨人嚇破了膽,就想著跟亞妮混進憲兵團。


    畢竟連一向冷靜,作戰能力強的亞妮都沒有改變自己的想法,還是決定進入憲兵團。畢竟沒有人願意去死,有更好的選擇,為什麽不選呢?他柯尼也隻是想要活命而已。既然也萌生了進入憲兵團,在進入前和亞妮這個強者聯係,到時抱團取暖,人之常情,他不覺得沒什麽不好。


    可亞妮是誰啊,她哪能不明白柯尼的小心思,不緊不慢地說:“我說你,如果有人叫你去死你會去嗎?”


    她說話語氣,就像是在問一個愚蠢至極的問題,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嘲諷。


    柯尼一聽,心裏那個氣啊,臉上卻還得裝著淡定,撇了撇嘴說:“你什麽意思?我當然不會!”


    心裏暗暗腹誹:“我又不是傻子,這不是故意刁難我嘛。”


    亞妮早就知道柯尼的選擇,也不在乎他的回答,她毫不留情地說:“那聽從自己的決定不就行了!”


    這言下之意,就是別在我這兒瞎湊合。


    相比柯尼,亞妮更看重阿爾敏。她依然沒有轉過頭,目視前方,嘴裏話卻是對身邊阿爾敏說:“阿爾敏,你呢?”


    阿爾敏站得筆直,眼神堅定又帶著一絲沉思,緩緩說道:“我覺得,如果理解了必須去死的理由,那麽有時就必須去做。雖然很不情願……”


    亞妮聽了,心中讚賞,臉上卻不表露,但是聲音變得輕柔了,說:“是嗎,你決定了!”


    阿爾敏輕輕“嗯”了一聲,低聲說:“雖然我早有這想法了……”


    阿敏雖然膽小,力量不足,但依舊沒有放棄與艾倫和米卡莎的約定,他們準備一起加入調查兵團。


    柯尼在旁邊聽著,忍不住插嘴道:“真的假的啊?阿爾敏,連你也要……”說完,像個泄了氣的皮球,重重地歎了口氣。


    亞妮就像沒聽到柯尼的話一樣,眼睛裏滿是對阿爾敏的欣賞,還誇了一句:“你雖弱小,卻很有骨氣呢!”


    阿爾敏一聽,興奮得臉都紅了,像個得到了心愛糖果的孩子,忙不迭地轉頭對亞妮說:“謝……謝謝!亞妮你其實挺溫柔的嘛!”


    亞妮一下子愣住了,眼睛睜得大大的,驚訝地說:“啊?”


    不知為什麽,她臉上發燙,有汗珠滲出,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


    阿爾敏看著亞妮的反應,笑著解釋:“因為你看上去不太想讓我們加入調查兵團呢!你要加入憲兵團是不是有什麽緣由啊?”


    這兩人一來一往,有說有笑,可憐的柯尼在旁邊就像個局外人。


    柯尼心裏那個苦啊,自己不過是表露了點膽怯,就被亞妮冷嘲熱諷,阿爾敏就說了幾句大義凜然的話,就被誇有骨氣。


    他站在那兒,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麽放了,尷尬得額頭直冒汗,就盼著這對話趕緊結束,好讓他找個地縫鑽進去。


    阿爾敏可沒放過這個機會,他那敏銳的小眼神緊緊盯著亞妮,繼續追問:“你要加入憲兵團是不是有什麽緣由啊?”


    亞妮的瞳孔猛地一縮,臉上的溫柔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又恢複了那副冷冰冰的模樣,轉過頭,淡淡地說:“沒什麽。”


    阿爾敏正準備放棄,亞妮好似經曆了內心的掙紮與抉擇,最終歎息著說:“我隻是……想讓自己活命而已!”


    亞妮終於吐露心中真實想法。其說法頗為奇怪,阿爾敏瞪大雙眼,一時未能領會其中深意。


    但在不久的將來,他終會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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