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潮濕的地牢裏,火把燃燒時發出的“劈啪”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那跳躍的火焰是這裏唯一的動態,卻也隻是讓周圍的黑暗顯得更加濃稠。


    這是一個被時間遺忘的地方,在這裏,幾乎沒有人能分清白天與黑夜,艾倫也不例外。他感覺自己仿佛置身於虛無之中,時間的概念已經模糊,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被無限拉長,漫長且一成不變,枯燥與無聊如同這地牢的黑暗一般,緊緊地纏繞著他,無休無止。


    艾倫頹唐地坐在那冰冷堅硬的床上,宛如一尊被抽走了靈魂的雕像。他的腦袋一直低垂著,額前淩亂的發絲遮住了他的眼睛,隻偶爾能看到他那空洞無神的目光。不知過了多久,他像是從無盡的深淵中緩緩蘇醒一般,緩緩抬起頭,看向牢門外看守他的一個憲兵團士兵。


    他的嘴唇幹裂,喉嚨幹澀得難受,聲音有些沙啞地說道:“不好意思,我想上廁所……”


    那士兵側身站在牢門前,身姿挺拔,麵無表情,感覺像個石像。


    聽到艾倫的請求,他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那雙眼眸就像兩口幽深的古井,冰冷而死寂,甚至都未曾朝艾倫這邊挪動分毫,隻是冷冷地從牙縫中吐出一句:“你不是才去過嗎?”


    那語氣中的厭煩和冷漠,如同尖銳的冰錐一般,直直地刺向艾倫的心髒,讓他本就寒冷的心又多了幾分寒意。


    艾倫心中一沉,他清楚地察覺到了對方毫不掩飾的敵意。然而,對基本生存需求的渴望還是讓他抱著一絲希望,他舔了舔幹裂得如同幹涸河床般的嘴唇,再次鼓起勇氣請求道:“請給我點水!”


    然而,他的話音剛落,另一個背對著他的士兵便如同被點燃的火藥桶一般,粗暴地打斷了他。


    那士兵猛地轉過頭,眼中滿是厭惡和憎惡,像是看到了世間最醜惡的東西,大聲吼道:“喂,給我安分點,你這個怪物!”說完,他像是躲避瘟疫一般,迅速轉回頭,不再看艾倫一眼,那決絕的態度仿佛多看艾倫一眼都會讓他的靈魂受到玷汙,從此便將艾倫當作空氣一般,不再理會。


    艾倫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耳光,整個人都愣住了。他呆呆地張著嘴,像是一條被拋上岸的魚,眼中閃過一絲痛苦與失落,那是一種被世界遺棄的孤獨和絕望。隨後,他又像一隻受傷的野獸般,緩緩低下頭,將自己那滿是傷痕的靈魂再次藏入黑暗之中。


    “怪物嗎?也許……他沒說錯吧……”艾倫的內心像是被無盡的黑暗侵蝕,那些負麵的情緒如同洶湧的潮水一般,將他淹沒。


    在這死寂的地牢裏,他竟開始在心中默認了這個殘酷的稱呼。他感覺自己仿佛真的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是一個不該存在的異類。


    但當他的目光觸及自己手腕上那沉重無比的手銬和鎖鏈時,心中又湧起一陣迷茫:“可是,用這麽慎重的關押方式……我真的有那麽可怕嗎?”


    那手銬和鎖鏈冰冷而堅硬,每一環都像是在訴說著他的“罪孽”,可他自己卻對這一切感到無比的困惑。


    就在不久之前,他還是皮克希斯司令寄予期望的那個轉機,是人類在絕境中獲得生機的希望之光。


    在那場驚心動魄的戰鬥中,城牆在巨人的衝擊下搖搖欲墜,死亡的陰影如同黑色的幕布一般籠罩著每一個人。人們陷入了絕望的深淵,恐懼和無助寫在每一個人的臉上,仿佛世界末日即將來臨。


    而艾倫的出現,就像一道璀璨無比的光,劃破了那無盡的黑暗。他用自己的巨人之力,義無反顧地堵住了那被破壞得千瘡百孔的洞口,擋住了巨人那勢不可擋的進攻。他拯救了無數生命,給人們帶來了生的希望,那是足以載入史冊的偉大功績,是人類曆史上一座不朽的豐碑。


    可如今,他卻淪為了這不見天日的地牢中的階下囚,命運的急轉直下,讓艾倫滿心苦澀,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的人生會如此跌宕起伏,這一切就像一場荒誕至極的噩夢,而他卻無法從夢中醒來。


    “也罷,這也難怪,畢竟連我自己都搞不清楚狀況!”艾倫在心中苦澀地自我安慰著。


    他的思緒如同脫韁的野馬,不由自主地飄回到那次蘇醒後的場景。駐紮兵團奇茲隊長帶著的人,他們的臉上寫滿了決然和恐懼,眼神中沒有一絲猶豫,就那樣滿臉決然地要將自己解決掉。那一雙雙充滿恐懼和憎惡的眼睛,仿佛他是世間最可怕的惡魔,要將他生吞活剝。


    在那一刻,他感受到了世界的惡意,也感受到了自己與人類之間那道無法跨越的鴻溝。


    “我還能活著沒被殺掉,也許就該慶幸了吧。”艾倫無奈地在心中自嘲著。


    那段經曆就像一道深深的傷疤,刻在他的靈魂深處,每當回憶起來,都會讓他感到一陣刺痛。


    就在他為自己尚存性命而暗自慶幸時,突然,腦海中閃過一個畫麵,那畫麵如同黑暗中的一束光,讓他的眼神變得柔和起來。


    “我想起來了,那時候阿爾敏和米卡莎完全不怕我……”回憶如潮水般湧來,將他淹沒在那溫暖的情感之中。


    在所有人都對他避之不及,把他當成恐怖的怪物的時候,隻有他們兩個,如同黑暗中的兩盞明燈,堅定地站在自己身邊。


    他們的眼神中沒有絲毫畏懼,隻有信任和關切,那是他在絕望中唯一的慰藉,是他在這殘酷世界中最後的避風港。


    “他們現在在幹什麽?”艾倫輕聲呢喃著,眼中滿是思念。


    阿爾敏和米卡莎,那是他從小到大的朋友,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在這孤獨的地牢裏,他對他們的牽掛如同瘋長的藤蔓,緊緊纏繞著他的心。他不知道他們是否安好,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因為自己而受到牽連,這些擔憂如同荊棘一般,狠狠地刺痛著他的心。


    後來,又經曆了一係列如同狂風暴雨般的事情。在他拚盡全力完成堵門任務後,他的身體像是被抽幹了所有的能量,每一寸肌肉都在酸痛,每一根骨頭都像是散了架一般。他感覺自己的意識逐漸模糊,即將陷入昏迷之際,他迷迷糊糊地好像看到了巨人來襲,那巨大的身影如同末日的使者,帶來了死亡的氣息。緊接著,是調查兵團的人趕來救援的身影,他們的呼喊聲和戰鬥聲在他耳邊回響,那是他失去意識前最後聽到的聲音。


    時間在這黑暗的地牢中仿佛失去了意義,艾倫滿心牽掛,他的腦海中不斷浮現出阿爾敏和米卡莎的身影。這麽長時間過去了,他們怎麽樣了?他們是否安全?有沒有受到那些上層的迫害?這些問題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他的心中不停地攪動,讓他坐立不安。


    想到阿爾敏和米卡莎,艾倫腦海中浮現出和同伴們相處的溫馨畫麵。


    在溫暖的廚房,食物香氣彌漫。莎夏和柯尼邊削土豆邊偷吃,眼神狡黠,嘴角沾著碎屑還不停往嘴裏塞。赫裏斯塔抱著一箱土豆走來,看到後生氣地訓斥他們。


    萊納任勞任怨,抱著一箱瓶瓶罐罐,身體前傾,額頭滿是汗珠卻毫無怨言,眼神透著堅韌與執著。


    約翰一臉生無可戀地抱著一疊餐具。他的好友馬克也抱著餐具,正好奇地探頭看認真烹飪的亞妮。亞妮平時冷酷,此時眼中卻充滿對生活的熱愛和對同伴的關心。


    艾倫牽掛著同伴們,他們是他在殘酷世界中最寶貴的財富,他忍不住想:“其他人都怎麽樣了?”


    艾倫再次抬起頭,眼神空洞地看向牢門。門外,除了一個側身站在那裏、眼神冷漠的士兵,和另一個背對自己、如同一根木頭般的士兵外,再也沒有其他人了。


    周圍安靜得可怕,隻有自己那略顯急促的呼吸聲在這狹小的空間裏回蕩,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提醒他自己還活著,還被困在這個地獄般的地方。隻是,他又想起了艾爾文團長那天對他說的話。


    “請你暫時再忍耐一下,我們一定會設法幫你求情的!”艾爾文團長那堅定的聲音仿佛還在耳邊回響,那話語曾經給了他希望,讓他在這黑暗的地牢中有了一絲期待。


    可如今,隨著時間的流逝,艾倫卻滿心幽怨。他不知道自己已經在這裏等了多久,時間像是一條無盡的長河,將他淹沒在絕望之中。


    “從那天到現在已經過去多久了?外麵現在是什麽樣子?難道……我要一輩子待在這裏嗎?”艾倫的心中充滿了無助和絕望,他感覺艾爾文團長的承諾似乎變得有些渺茫,就像風中的殘燭,隨時都可能熄滅。


    他真的很害怕,害怕自己就這樣一直被關在地牢裏,與外界徹底隔絕,與他的朋友們天各一方。他渴望自由,渴望再次見到他的同伴們,渴望回到那個有歡笑、有戰鬥、有夢想的世界。


    在這漫長的等待中,艾倫的內心在希望與絕望之間不斷掙紮,就像在波濤洶湧的大海上漂泊的孤舟,隨時都可能被那無盡的黑暗吞噬。而他的命運,也如同這地牢中的迷霧一般,充滿了未知和不確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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