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和阿爾敏離開米卡莎後,向眾多在今日表現出色的同期生請教平衡技巧,最終找到了萊納和貝爾托特。


    “你問我保持平衡的訣竅?”柯尼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說道,“真抱歉,因為我是天才……我隻能說要靠感覺!”


    “我反而還想請教你……明明露出那麽狼狽的姿勢,你為什麽還能維持一本正經的訣竅?”站在柯尼身旁的約翰適時地送上嘲諷。


    “你們兩個……”艾倫恨不能衝上前去給這兩個家夥幾拳,幸好旁邊的阿爾敏趕忙上來阻攔。然而,心中的怨氣實在難消,隻得說道:“我已經低聲下氣地求你們了……”


    “我說你,昨天不是說過,沒有能力的人隻能離開這句話嗎?!我說錯了嗎?!還是說沒有才能的人隻能離開?到底是哪一句?”柯尼拿昨天夕陽時艾倫那番豪言壯語來說事。


    回想起那時的話語,艾倫此刻痛苦地張了張嘴,卻什麽也沒能說出來。


    沒有能力的人隻能離開!難道我也是那個該離開的沒能力者……或者說,我是那個一直沒有認清自己、沒有才能的人?!


    不,我不是!


    艾倫心中雖有過瞬間的動搖,但最終還是堅定了信念,繼續踏上了向他人請教的道路。


    “拜托你們!貝爾托特,萊納,我聽說你們兩個都很厲害!”


    “真對不起,因為我不覺得懸吊需要什麽訣竅,所以沒辦法如你期待的給你恰當的建議。”萊納雙手環抱在胸前說道。


    “這樣啊!”艾倫聞言,滿心失落。


    “看來隻能寄希望於明天了!”看著失落的好友,阿爾敏隻能這般安慰道。


    “你們兩個……”


    正當阿爾敏和艾倫準備告辭時,一直在一旁默不作聲的貝爾托特此時卻突然開口,讓他身旁的萊納不由側目,“都是希幹希納區出身的吧?”


    “嗯?!的確沒錯啊!”阿爾敏很是疑惑對方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但還是給出了肯定的答複。


    “那你們一定深知巨人有多麽可怕……為什麽還是想要來當士兵呢?”


    貝爾托特的這番問話,新訓第一天晚飯時,艾倫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貝爾托特當時也在場,應當明白艾倫的決心,為何還要多此一問?


    阿爾敏和艾倫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看到了迷茫,但最後還是由阿爾敏開口說道:“我跟艾倫不一樣,我並沒有親身麵對麵目睹來自巨人的直接威脅……我隻是……想到有那麽胡作非為的王政,竟然強迫進行有勇無謀的奪回作戰,就無法坐視不管!”


    奪回作戰,即 846 年中央政府以奪回瑪利亞之牆為名,命令大批難民加入前線作戰。此次作戰,投入了二十五萬人,最終幸存的僅有一百多人。


    “這樣啊!”貝爾托特明白了其中緣由,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你們兩個是哪裏出身的呢?”


    新訓第一天,除了艾倫沒被教官問到出身,眼前的這兩人也未曾被問起。阿爾敏也是出於好奇,順口問了一句。


    “我跟萊納都是……”貝爾托特被問到出身,立刻收斂情緒,聲音也壓低了些,“來自瑪利亞之牆東南方深山裏的村落……”


    “那裏不是……”


    阿爾敏和艾倫瞬間反應過來……


    “是啊……”貝爾托特做出如釋重負的模樣,接著說道:“不同於河流沿岸的繁華城市,我們並沒有立刻接到通知。應該說,巨人搶在通知之前先抵達了……”


    “當時是黎明時分,家畜們突然騷亂起來,一種從未聽過的地震聲越來越響……後來……我終於察覺到那應該是某種腳步聲。於是……趕忙打開窗戶查看……”


    貝爾托特此時仿佛陷入了某種情緒之中,眼中隱隱有淚光閃爍,他所講述的故事極為生動,甚至讓喜歡探究的阿爾敏都仿佛身臨其境——仿佛自己就是貝爾托特,在那天清晨,打開窗戶,迎麵便是那恐怖的巨人嘴臉……


    “後來的事,那個……我已經不太記得了。隻知道大家亂成了一團。”


    貝爾托特終於結束了他的敘述,讓在場的每個人都深深陷入了沉思。


    “喂,沒事幹嘛突然提起這種事啊!”


    本來一直抱胸而立的萊納在聽到同伴訴說災變時經曆,便放下了手臂。此時見氣氛如此,順勢出口勸說,讓還想繼續追問的人也不好意思再追問下去。


    “對不起,”貝爾托特當即領會了同伴的潛在意思,於是收斂情緒,恭敬地道歉,然後轉向阿爾敏和艾倫,“我想告訴你們的是……你們和他們那些人是不一樣的。”


    “那些人?”阿爾敏和艾倫同時發出疑問,他們身體前傾,渴望能從貝爾托特口中聽到更多令人震驚的秘密。


    “就是那些不知道巨人可怕之處的人……”貝爾托特正要繼續說下去,卻被身旁的萊納伸手打斷。


    他們環顧四周,看到宿舍裏的其他訓練兵都在談笑風生,有的人甚至直接躺在床上享受著閑暇時光。此時此刻,在這樣的環境中,這樣深刻的話題並不適宜在他們之間公開探討。


    ……


    貝爾托特提著煤油燈走在前方,四人一同走出了宿舍,踏上了山道。他邊走邊說道:“他們大多數人在這裏,隻是為了做給別人看。他們害怕在滿十二歲後淪為生產者,被別人嘲笑為膽小鬼,所以在輿論的壓力下選擇了成為訓練兵。其實,我也和他們沒什麽兩樣……”


    阿爾敏聽著貝爾托特的話,感覺其中似乎蘊含著某種深意,但他暫時還未能領會。


    “我想加入憲兵團,到安全的內地去服務,所以我選擇了成為士兵。如果我不能如願,或許我會放棄一切。因為……我沒有自己的意誌。”在燈光的映照下,貝爾托特說出了這般堅決的話語,令人感到十分驚訝。


    阿爾敏覺得貝爾托特有些極端,如果不能加入憲兵團就放棄一切,這似乎過於悲觀了。他試圖安慰貝爾托特:“能重視自己的性命也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啊!”


    夜晚的山路,油燈照亮了前行的道路,樹影搖曳。他們翻過了鐵絲隔離,一直沉默的萊納此時開口說道:“至於我……我想回到已經回不去的故鄉。這是我心中唯一的願望!無論如何我都要回去!”


    萊納的話語,讓艾倫不禁想起了自己的故鄉,不由得有些發呆。


    “你呢?”貝爾托特對阿爾敏和艾倫依舊很關注,看到艾倫的神情,當即問道:“你為什麽要成為士兵?”


    “因為我……”


    艾倫的腦海中瞬間閃現母親被巨人吞吃的那一刻,眼神瞬間充滿仇恨,“我認為必須殺了他們才行!”


    聽到艾倫說出這般充滿仇恨的話語,走在前麵的貝爾托特和萊納不由側過身來。


    “必須用這雙手,殺了所有的巨人!我是……這麽想的!”


    艾倫對巨人的必殺宣言如此決絕,仿佛見到巨人就要立刻衝上去拚命。貝爾托特和萊納能夠感受到對方的決心。


    在行走了一段路程後,萊納開口說道:“你的意思是遭遇巨人之後,也沒有改變你的想法嗎?”


    “是啊!不過我現在最擔心的是,我能不能合格成為一名士兵。”艾倫承認自己初心未改,接著很坦誠地說出了自己當前麵臨的危機。


    在攀爬一個小土坡後,他們來到一處風景優美的地方。恰好,天空中濃密的烏雲逐漸散開,皎潔的月光灑落在附近的森林之上,也映照在了前方的一個湖畔,波光粼粼,增添了幾分詩意。


    “從調整帶子重新確認一次吧!明天會成功的!”


    萊納轉過頭看向艾倫,月光映照出他半明半暗的麵龐,堅毅的臉上露出了如老大哥般的笑容。


    “我相信你一定能夠做到!你叫艾倫·耶格爾,沒有錯吧!”看到艾倫對自己的目標如此堅定,萊納仿佛看到曾經的自己,給艾倫鼓足了氣。


    “是的,真謝謝你!”艾倫清澈的目光與萊納相對,點點頭說道:“你叫萊納·布朗,沒錯吧!”


    兩人的目光交匯,在這月光下閃耀著某種默契。


    “現在開始適應性判定,如果今天通不過的就給我滾回去墾荒吧,這裏不需要廢物!”夏迪斯一如既往地麵色陰沉,衝著一群訓練兵怒吼道。


    聽到他的吼聲之後,幾個訓練兵的目光有意無意地看向了艾倫的方向,目光中帶著幾分嘲諷。


    這裏麵除了艾倫之外,也沒有幾個訓練兵會通不過。畢竟,昨天在這平衡訓練器上的表現,大家的表現可是一目了然的。


    判定並不困難,依舊是需要在空中滯留,保持平衡即可。但這對於艾倫來說絕非易事。


    很快,當艾倫腰間綁上皮帶的那一刻,他深知,今天這次適應性判定,將決定自己能否合格成為一名士兵……


    “艾倫·耶格爾,你做好覺悟了嗎?!”夏迪斯繃著一張嚴肅的臉,注視著等待考核的艾倫。


    艾倫·耶格爾,希望你放棄當士兵,回去做一個普通人吧!


    艾倫沒有領會夏迪斯的“良苦用心”,隻是理解了字麵意思,回答道“是”,表明了自己的決心和鄭重。


    沒問題,我會成功的!我承認或許我沒什麽資質,但我的毅力絕不輸給任何人!


    “開始吧!”


    夏迪斯看到艾倫眼中透露出的不服輸,也暫且拋開打擊對方的話語,直接下令道。


    命令下達,一旁有個強壯的訓練兵立即絞動軸繩,掛鉤在腰間兩側的繩索開始收緊,艾倫的雙腳很快就離開了地麵。


    我不懂什麽大道理,也沒有什麽背景,但是,我唯一擁有的就是毅力……這也是……我的武器!


    艾倫在心中給自己熱烈激昂地鼓勁,行動上自然地張開手臂,身體緊繃,竭力控製身體重心以保持平衡……


    太好了,我做到了!


    或許是準備充分,又或許是心理安慰,一開始還算平穩,周圍觀看的同期生看到他不像昨天那樣失去平衡,紛紛歡呼起來。


    可惜,樂極生悲。正當艾倫以為自己成功的時候,現實給了他一記重擊——一瞬間重心不穩,緊接著他整個人迅速翻了過去……


    “還……還沒!”


    艾倫這次由於升上去的高度比昨天晚霞時要高些,頭沒有砸在地上,隻有倒下去時手臂碰到了地麵。


    雖然,這是失去平衡倒下時無意識的自保動作,但也暴露了他此次的失敗。


    艾倫此時頭上已滿是冷汗,尤其是瞥見夏迪斯教官靠近自己,連忙接著大喊:“等一下,我還沒……”


    艾倫慌了,他擔心這樣下去,恐怕真的會被淘汰。


    “把他放下來!”


    看著眼前的孩子還在試圖掙紮著起身,夏迪斯眼中閃過一絲不忍,說話也不像往常那般尖酸刻薄了。


    艾倫被放了下來,他瞬間兩腿一軟,跪在了地上。接著一臉失魂落魄地呼喊:“我……還沒……”


    看著艾倫這般模樣,夏迪斯沉默了片刻,接著看向他身後的一個訓練兵,“瓦格納,跟耶格爾交換你的帶子。”


    “是。”


    瓦格納雖然不明白教官的意圖,但服從命令是天職,當即解下自己腰間的那條與平衡訓練器配套的腰帶,遞給了艾倫。


    艾倫雖然也不明白緣由,但是也明白,夏迪斯教官是又給了自己一次機會,立刻接過帶子換上。


    很快,當他再次被吊起,竟然能夠平穩地垂直吊起。他一臉難以置信地試著晃動身體,在這平衡訓練器上也隻是上下輕微晃動,沒有絲毫的重心偏移,就連之前的倒吊情況都不可能再出現!


    “原來你剛才使用的腰帶零件早就已經損壞了。”夏迪斯拿著艾倫的那個腰帶,將有問題的裝置展示了出來。“雖然我從未聽過這種地方也會損壞,不過看來維修項目得加入這一項才行了!”


    此話一出,訓練兵們徹底驚呆了。


    “這麽說,那家夥……剛才用損壞的裝置居然還能……”


    “太厲害了!”


    艾倫沒有理會圍觀者的大驚小怪,不確定地問道:“那麽……適應性判定呢?”


    “沒問題,你就努力訓練吧!”夏迪斯淡淡地注視著艾倫,最後不得不這樣說道。


    米卡莎,怎麽樣啊……我一定沒問題的,我能跟巨人對戰了!從今往後,再也不需要你費心照顧我了!


    看到圍觀人群中目瞪口呆的米卡莎,艾倫心中壓抑的情緒一掃而空。再也抑製不住此刻的激動,興奮地在空中高舉起雙手,仰天高呼。


    “我過了!我成功了!”


    圍觀的人群中,萊納頭也不轉地輕聲對身邊的貝爾托特說:“他總算撐過這一關了!”


    “他的眼神充滿了自信呢!”而在貝爾托特身邊的阿爾敏這時也開心地為好友艾倫喝彩。


    米卡莎這時卻說了句“不對”,頓時將萊納、貝爾托特、阿爾敏的目光吸引了過來。隻聽她接著說道:“他是因為覺得這樣就不用和我分開,所以很放心!”


    不用和你分開,艾倫是這樣想的嗎?!


    米卡莎說出的話,讓阿爾敏他們三人表示懷疑,但又不好意思當麵詢問——超尷尬!


    卡爾菈,你的兒子在今天成為士兵了!


    望著歡呼雀躍的艾倫,一向嚴厲的夏迪斯,腦海中閃過多年以前,那個一直深藏心底的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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