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末,夜晚,天空烏雲翻滾,空氣中到處彌漫著黏膩的感覺,大雨掃蕩著蓮城的街道。


    街道上人跡寥寥,路燈早早亮起。


    打著紅燈白燈的車輛快速碾過路邊的水坑濺起高牆般的水幕,嘈雜沉悶的雨聲中夾雜著汽車發動機渾厚的引擎聲。


    顏君汐從樂器店出來後就撐著雨傘急匆匆地往家裏趕。


    雨越下越大,街道兩邊的商鋪陸續開始滅燈關門,依稀隱約聽見幾聲大人呼喊著自家孩子的名字。


    幾乎每走一步就會踩到水坑,顏君汐走出商業街後放慢腳步,下意識低頭看了眼已經半濕透的褲子。


    幾縷發絲被打濕粘在臉頰兩側,她擦了擦臉上濺到的雨水,並沒有過多在意。


    接下來的路準備小跑著回去,她害怕舒望會因為擔心又冒著雨跑出來找她。


    這段時間對方又要上課又要忙工作室的事情,每天都精疲力盡,回家倒頭就睡。


    顏君汐不忍心看他這麽累,但也沒有說什麽婦人之仁的話。


    隻是以自己的方式默默支持著他。


    畢竟工作室的成立是為了讓兩人更好的做音樂,說到底舒望還是為了她,而現在正處於宣發和發展的關鍵階段。


    舒望也曾笑著告訴她隻是前期比較忙,等後麵穩定下來,工作室可以隨時使用,他就準備當甩手掌櫃。


    在他心裏畢業後兩人一起經營花店才是他從始至終沒變的想法。


    她想到這裏,臉上帶著一抹淺笑,起伏的心情像是在這雨夜裏被鍍上了一層暖光,風吹雨打的聲音掠過她的耳廓。


    正當她準備離開時,忽然一聲尖銳刺耳的貓叫從旁邊的一條小巷內響起。


    那叫聲中蘊含著野性,恐懼,憤怒……讓她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下一秒,幾個男孩的聲音響起。


    “別讓它跑了,圍起來!”


    “小心點,別被抓到了!”


    “打死它!敢偷吃我的火腿腸……”


    扭頭看去,一個商鋪旁邊的巷子裏站著幾個年齡不大的男孩,他們正用石頭和瓦片砸向角落的一個地方。


    “晨晨,下這麽大雨,趕緊回家!”


    這時,巷子旁邊的一個店鋪,走出來一個燙著波浪卷,體型肥大的中年女人。


    她對著巷子裏其中的一個孩子喊了一聲,並走了進去。


    顏君汐見狀,遲疑了一下,也跟著進去。


    “媽!這隻野貓把我放在門口櫃台上的火腿腸吃了!剛才還想咬我……”


    “咬人?在哪兒呢?”那中年婦女一聽,袖子一擼,氣洶洶走上前去。


    被叫做晨晨的男孩看到這一幕,一改之前和小夥伴們圍堵野貓時囂張的神態,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


    中年婦女檢查了一下自己兒子的身體,發現沒有被抓傷後長舒了一口氣。


    隨後扭頭,用一種惡毒的眼神死死盯著牆角的位置。


    顏君汐跟在女人後麵,借著巷子口微弱的燈光才看清了裏麵的情況。


    陰暗的牆角裏……有一隻通體銀白色的野貓。


    這隻貓渾身上下的毛發被雨水打濕,混著血水,遍體鱗傷。


    即便這樣,它仍保持著一個匍匐的姿勢,如同捕食的獵豹即將接近獵物,張牙露齒,麵色凶狠。


    “就是你,敢咬我兒子是吧?”


    中年女人絲毫不客氣,目光凶狠,撿起腳邊的半塊磚頭,用力砸向那隻野貓。


    奇怪的是那隻野貓也不躲避,好像是在保護著什麽。


    磚頭重重砸在野貓腰部,它忍不住蜷縮了一下身體,疼痛使它止不住的顫抖,一聲痛苦的低吼聲傳出。


    小男孩在旁邊得意的“哼”了一聲,委屈的模樣早已消失不見,


    顏君汐見到這一幕,心中一緊,眉頭緊皺。


    可是接下來,那中年女人似乎並不打算放過這隻野貓。


    她再次撿起旁邊垃圾堆裏的一個空酒瓶子,迅速用力地砸了過去。


    她抬手的時候,顏君汐已經快速上前兩步,擋在了那隻野貓前麵。


    空酒瓶砸在肩膀上,發出沉悶的聲音,掉落在地上碎掉。


    幾乎是一瞬間,顏君汐疼的咬牙,額頭上冷汗都冒了出來。


    中年婦女顯然也是被突然衝出來的顏君汐嚇了一跳,呆在原地。


    顏君汐扭頭,臉色陰沉地看著她。


    “喂!你是不是有病?”中年婦女見顏君汐沒什麽大事,齜牙咧嘴地用手指著她喊。


    顏君汐沒有理會她,皺著眉艱難地揉了下自己的肩膀。


    隨後緩緩蹲下去,撿起了碎掉酒瓶子瓶嘴細長的部分,朝著中年女人走過去,目光如刀。


    中年婦女見狀,瞬間慫了,和顏君汐眼神對上的那一刻她感覺渾身發冷,話都說不完整。


    “晨晨,我……我們回家,不和這隻野貓計較!”


    “可是,媽!我的火腿腸……”


    “閉嘴!不就一個火腿腸嗎?!”


    女人直接牽著小男孩的手快速離開了,忍不住給他的腦袋上來了一下。


    “學習學不好!整天就知道添麻煩……”


    “……”


    短短幾分鍾過去,昏暗的巷子裏安靜下來。


    隻剩下那一隻遍體鱗傷的野貓,和同樣肩膀受傷的顏君汐。


    萬幸剛才酒瓶子砸在她肩膀上的沒有立刻碎掉。


    否則玻璃碎片炸開很有可能連脖子和臉都會刮傷。


    雨還在淅淅瀝瀝下著,雨勢漸小,隨著一聲厚重的卷簾門拉上的聲音散去,街道上空無一人。


    顏君汐拾起剛才丟掉的傘,此刻她全身上下完全濕透,雨水順著低垂下來的縷縷發絲滴落。


    她轉過身,看向那隻受傷的小野貓,它依舊弓著身體,保持一個警惕的姿勢。


    隻不過不再麵露凶狠,似乎是知道剛才是顏君汐救了它。


    顏君汐有些好奇,這隻貓剛才被砸酒瓶和磚頭的時候為什麽不跑呢?


    它在保護著什麽?


    她試探著向前走去,野貓瞬間身子壓低,但並沒有撲上來。


    顏君汐見狀,不緊不慢繼續地朝它移動。


    野貓也開始挪動腳步,兩人周旋過後,直至最後野貓讓開道路,讓顏君汐走了過去。


    來到牆角,顏君汐見到了一個破爛的紙箱子,看到紙箱裏的情形,她才一瞬間恍然大悟。


    紙箱底部,有一條破舊的黑色上衣墊著,估計是哪個好心人放進裏麵的。


    三隻剛出生不久的小貓蜷縮在一起,閉著眼睛,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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