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gqty訓練基地內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窗外的雪倒是差不多停了好久,放晴了的西邊天上,竟然透出了幾分夕陽的輪廓。


    池餘醒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


    宿舍內一片昏暗,沒有一點聲響,無窮無盡的孤獨感將他整整的包裹其中,仿佛與整個世界都隔離開來。


    整整一天,池餘幾乎沒有起來過,中途醒來過幾次,但是當看到自己身側空蕩蕩的位置時,他才恍惚的發覺顧遠已經走了。


    一想到顧遠離開,池餘隻覺得渾身都被抽幹了力氣一樣,沒有了任何興致。


    因此,他放縱自己昏昏沉沉的睡了幾乎一天。


    醒來這會,池餘隻覺得腦袋昏沉的厲害,喉嚨一陣發苦,連著胃都隱隱有些不適,他單手將手臂搭在額頭上,稍微緩了一口氣。


    這種久違的孤獨感,讓池餘有一瞬間覺得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場夢。


    一場舍不得醒來的夢。


    在床上掙紮了好一會後,他才雙手撐著床麵,慢慢挪動著身體,後背貼著床頭,整個人無力的坐起身。


    池餘咽下喉嚨裏的苦澀,下意識偏頭朝著窗台的方向看去。


    昏暗無光的房間內,所有的感官都在這寂靜的環境中無聲的放大,腦海裏不受控製的回憶著與顧遠相關的一切畫麵。


    顧遠的眉眼,呼吸,體溫,聲音。


    每一分每一秒與他相關的一切都讓池餘格外的貪戀。


    直到這一刻,池餘才真切的發覺顧遠是真的離開了,這短短幾天,他再也不能在任何時候,任何時間,想見顧遠就能見到他了。


    異地,分別的煎熬從這一刻開始,在之後的每一分每一秒對熱戀中的彼此來說都是難熬的開始。


    池餘是如此,顧遠亦是如此。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原本還有些混亂的思緒漸漸清晰了幾分的時候,池餘才收回思緒,轉過身打開了床頭不知道何時滅掉的小夜燈。


    借著床頭微弱的燈光,他起身下了床,拿起被丟在一旁的手機後,抬腿走到了窗前,伸手拉開窗簾。


    窗簾拉開的瞬間,室內原本昏暗的光線瞬間變得明亮了些。


    雪不知何時又飄了起來,洋洋灑灑的看起來好不浪漫。


    池餘站在窗外,清澈的眸子出神隔著玻璃窗望向遠處一望無際的海平麵,視線漸漸聚焦,最後落在了麵前飄落而下的潔白的雪花。


    “又下雪了....”他低聲喃喃道。


    片刻,池餘低頭,半垂下眼簾,修長白皙的指尖輕輕滑動手機屏幕。


    屏幕亮起,微信的戰隊內部群內的最新的消息已經有了好幾條未讀的消息。


    池餘稍微猶豫了下,隨即點進去。


    群內——


    老程:【家人們,已經踏上歸家旅途了,勿念,+(開車視頻)】


    卡少不輔助:【樂了,@老程,誰想念你啊,快少自戀了昂,而且我也已經馬上就到家了,一路都很順利!】


    小盛美少女:【平安到家就好啊,看來我的平安果還挺起作用的,到時候新年後,都會順利回來感謝我哦!】


    老程:【已讀。】


    卡少不輔助:【@貓酒不喝酒,快來冒個泡,不會嘎路上了吧?】


    貓酒不喝酒:【(回複)我靠,我這麽陽剛之氣的帥哥,怎麽可能嘎在路上,你太小看哥了,我已經到了機場了,馬上就登機了。一會各位可別想我啊!】


    卡少不輔助:【好好好,又來一個自戀的,誰他喵的誰想你啊!】


    卡少不輔助:【大家都走了,基地裏現在還有誰在啊,情序和echo呢?還在基地嗎?】


    老程:【情序下午兩點的飛機,中午那會應該就出發了,這會應該還在路上。】


    貓酒不喝酒:【我走的時候,就剩下echo了,不過當時他還在睡覺,也就沒叫醒他,這會他應該還在睡吧。】


    貓酒不喝酒:【別擔心,走的時候衛經理交了水電費,一切如舊!】


    .....


    看著群裏大家分享著回家的喜悅,池餘目光微動,緩了幾秒,抬眼看了眼窗外,隨即,他重新低下腦袋,修長的手指快速在屏幕上打著字。


    群內,e魚-:【已經醒了,大家路上注意安全,新年後見。】


    回完消息後,池餘重新點開了與顧遠的聊天框。


    淩晨四點四十六分。


    顧遠發來了幾條消息。


    i遠-【我已經到機場。】


    i遠-【之後可能沒有信號,等我到了,我給你回消息。】


    淩晨五點零一。


    i遠-【池餘,乖乖等我回來。】


    看著手機上顧遠的頭像,池餘清澈透亮的眸中染上幾分不易察覺的笑意,深呼了一口氣後,他伸手緩緩打出了一個“好”字。


    聊天框,e魚-【好。】


    回複完消息後,池餘按滅了手機,目光重新望向了窗外的景色。


    窗外的天色已經逐漸變暗,雪下的似乎又大了些,那些潔白無瑕的雪花隨著傍晚的寒風肆意的飛舞,像一場無聲的獨奏。


    訓練基地褪去了往日的熱鬧,變得一片冷清。


    池餘站在窗前看了好久,不知道為什麽,像是早有預感般的總覺得這場雪帶著些許悲涼,他深深歎了一口氣,壓下了腦海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池餘低頭看了眼時間,想了下,將手機隨意的丟在了床頭,轉身進了衛生間。


    簡單衝了一個熱水澡,並將濕漉漉的頭發吹幹後,他從衣櫃裏拿了套新衣服換上,並將打包的好的行李箱隨手放在門口。


    隨後,池餘轉身從床上撈起了自己的手機,順便反手帶著自己帽子,伸手拉著行李箱走出宿舍,直奔訓練基地外。


    新年快到了,他也必須有他的歸途。


    .......


    a市市中心醫院。


    雪下的緊,一路上,幾乎都沒怎麽停歇,越臨近市區反而下的越大。


    “謝謝師傅,停這就好。”眼見目的地已經快要到了,池餘前一步掃碼將車費付過去,“錢過去了。”


    收到收錢提示後,師傅也是很客氣的回道:“哎,收到了。”


    池餘緊了緊身上的棉服,伸手拉開車門,抬腿下了車,“師傅麻煩你開一下後備箱,我有個行李箱還沒取。”


    “沒問題,沒問題。”說著,司機師傅急忙也跟著下了車,幫著將後備箱打開後,順便熟練的將行李箱搬了下來,“這天可夠冷的,來,你的行李箱,拿好了。”


    池餘有些不好意思的伸手接過行李箱,滿眼謝意道:“麻煩你了師傅,注意安全。”


    司機師傅搓了搓手,哈了一口氣後,轉身坐回了主駕駛,“哎,好好。”


    話音落下時,池餘單手拎著行李箱往旁邊靠了靠。


    直到師傅的出租車重新啟動離開,漸漸消失在夜色中後,他才收回目光,寒冬臘月的寒風凍的人厲害,在路邊不過才站了沒幾分鍾,池餘就覺得自己的手快要凍得沒知覺了。


    雪紛紛揚揚的隨風落下,他肩頭,頭上都落下了不少。


    夜色如墨,遠處高樓依舊絢麗奪目,正值車流高峰期,哪怕是寒冬十分,馬路上疾馳的來來往往的車輛也不少。


    池餘站在原地有些緊張的望著車流看了好一會。


    這次來到醫院,他縱使已經想好了好幾套理由和解釋的語氣,可真到了眼下,他還是不由自主的忍不住發怵。


    他害怕爺爺生氣,也害怕爺爺會不同意。


    說謊時的成本很低,可要說出實話時卻要麵對很多不確定的結果。


    夜裏的寒風吹亂了他額前的發絲,池餘看著遠處的高樓,眼尾和鼻間被凍得有些泛紅,看起來可憐兮兮的,他握著行李箱的手也被凍得發白,可這一切似乎對他來說沒有任何知覺一樣。


    池餘有些無措的站在原地,腦海裏反反複複想著接下來要麵對的場麵。


    到底是繼續隱瞞還是....將一切和盤托出。


    不知道過了多久,池餘從口袋裏伸出另一隻手,他慢慢攤開掌心,迎著漫天飛舞的雪花,直到有好幾朵雪花落在掌心。


    手心承載著雪花的冰冷的溫度,漸漸的,寒意被體溫的驅散。


    雪花,於掌心融化,變為了一攤水。


    這一瞬間,池餘清澈的眸底閃過一絲亮光,嘴角微微揚起,他重新握住行李箱,無聲笑了下,心裏也終究有了答案。


    善意的謊言固然很完美,可是他與爺爺不能一直都活在擔驚受怕的謊言之中。


    謊言就如同雪花一樣,很美卻又很冷,稍不注意便會刺痛所有人的心,拖得越久傷害反噬的也會越厲害,可人心都是有溫度的。


    或許,坦白一切,對他來說,對爺爺來說,都是一個好的開始。


    這短暫的人生,爺爺會支持他選擇支配它的權利。


    不多時,池餘拖著行李箱轉身朝著身後的市醫院內走去。


    醫院內外永遠燈火通明,剛踏進這裏的時候,熟悉的消毒水味混雜著中藥味充斥在各個走廊。


    池餘簡單跟引導台值班的小護士交代了下,便拖著行李箱直奔住院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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