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泉落、暮鳥啼,正是山中模樣。


    山穀飛泉一側的石壁之下,劉暮舟與鍾離沁並肩而坐。對麵石壁之下還有兩人,馮橙已經醒來。


    將那人傀裏裏外外翻了個遍,沒有一點兒能看出來身份的東西。就連那張臉,都全是腐肉,根本就看不出來長什麽模樣。


    鍾離沁望著對麵遭難的兩人,呢喃道:“誰想得到,幾年前碰見的事兒,跟現在碰到的事情聯係在了一起。”


    當初殺那個徐半仙兒時,還真的沒想到他背後竟然還有不知名的勢力存在。而現在,那幫人竟然滅了金水園滿門!


    見劉暮舟麵色凝重,鍾離沁故意問了句:“偷襲你那個人,真與他穿著一樣的衣裳?”


    劉暮舟這才回神,然後搖了搖頭:“我隻是詐一詐他,相同之處,不過都穿著黑衣而已。黑衣最方便遮掩身形,很多人這麽穿的。”


    鍾離沁取出一盒點心,取出一塊兒遞向劉暮舟嘴邊,輕聲道:“那你在想什麽?”


    吃下點心,劉暮舟也揉了揉眉心。


    “我就是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我碰見的很多事情,看似不搭邊,但都有一種古怪的關聯。就像一隻暗地裏的大手,在操控這些事情。最關鍵的就是當初得到天外機緣的那些人,像藍葵跟靜霞仙子,還有玄風國師,他們好像都知道他們所得的機緣自何處而來。但唯獨藍葵知道的最早,所以金蟬脫殼,來了個轉世。可細想之下,這些事情,卻偏偏聯係不到一起,缺少一樣關鍵的東西,我也不知道那東西是什麽。”


    說著,劉暮舟抬頭看向對麵,施童正攙扶著馮橙,往這邊走來。


    到了近前,馮橙便朝著劉暮舟一點頭,自嘲道:“以前還罵過劉公子,沒想到真是你救了我們。”


    劉暮舟笑盈盈望著她,詢問道:“你當初為什麽說我是個偽君子來著?我有些忘了,馮姑娘幫我回憶回憶。”


    一邊的鍾離沁直翻白眼,心說你這家夥,也學會欺負人了。


    馮橙望著劉暮舟,沉默了片刻,卻還是硬著頭皮說道:“劉公子,救命之恩,沒齒難忘。但……但我師父在世時常教導我們,要少違心。師父還說,雖說出門在外身份是自己給的,但有時候,要有個度。劉公子小小年紀,修為這般高,又何苦要自稱樓外樓弟子呢?還有……喜歡一個人,可以光明正大去追求的,給人種下情絲咒,確非君子所為。”


    施童神色尷尬,想必是傳音馮橙,讓她不要瞎說大實話了。


    一轉頭,施童望向劉暮舟,滿臉的歉意:“劉兄,我師妹心直口快,沒有惡意的,你別與她計較。”


    話音剛落,鍾離沁實在是憋不住笑了。她捏著劉暮舟的胳膊,哈哈笑著,邊笑邊問:“原來是因為這個才叫你偽君子啊?這個趙典,下次見他,我還得揍他。”


    施童不明所以,望向劉暮舟,滿臉疑惑:“劉兄?這是?”


    劉暮舟則是看向馮橙,沒好氣道:“你猜她是誰?”


    馮橙也看向劉暮舟,神色有些古怪。她似乎在心中仔細思量了一番,而後才開口道:“劉公子,我的話可能不中聽,但……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還是想勸一勸你。你要真的喜歡鍾離姑娘,就……就別三天兩頭換姑娘帶出來。上次那位姑娘長得已經很好看了,你這樣,真的不好。”


    說得那叫一個誠懇,施童在一邊攔也攔不住,於是神色愈發的尷尬,隻能以心聲說道:“師妹!你說話悠著點兒,這不是揭人家短嗎?”


    都是男的,他趕忙幫劉暮舟打掩護,“這位仙子,我這師妹有些誤會,其實上次跟在劉兄身邊那位,是他的朋友。”


    劉暮舟無奈至極,伸手揉著眉心,“行了,別描了。本來沒事,你越描越黑!本來問心無愧的事情,怎麽被你們這麽一說,搞得我做賊一樣?”


    他無奈看向鍾離沁,沒好氣道:“還笑?你倒是幫忙解釋一下呀!”


    鍾離沁這才止住笑意望向一臉疑惑的馮橙,“馮姑娘,他之前帶著的姑娘,是他已故師叔的女兒,算是他的師姐。至於我呢,就是你說的,被他下了情絲咒的人。”


    施童與馮橙幾乎同時抬頭看向鍾離沁,以詫異聲音,齊聲道:“你是鍾離沁?”


    鍾離沁點頭道:“是啊,我是他喜歡的人,叫鍾離沁。“


    馮橙目瞪口呆,這下……有點兒尷尬了,可這是怎麽回事?


    她不解道:“青玄閣不會說謊的,不然會砸招牌。趙典問你們兩人身上是不是曾有情絲咒,青玄閣的人說是有呀!”


    劉暮舟沒好氣道:“青玄閣確實沒說謊,情絲咒本來就有,但不是我下的。”


    馮橙一臉愕然,但片刻之後,便隻想找個地縫兒鑽進去。


    而此時施童又問:“那說劉兄自稱樓外樓弟子,可青玄閣沒聽說過。”


    劉暮舟無奈道:“又沒公之於眾,除了認識我師父的人之外沒幾個人知道,青玄閣當然要說沒聽說過,不然不是得罪樓外樓?”


    施童目瞪口呆,此刻隻想罵娘!


    但他想了想,又問道:“說你擄走了流蘇國太子妃……”


    劉暮舟都懶得解釋了,於是鍾離沁點頭道:“這倒是真的,我跟他一塊兒幹的。”


    馮橙苦笑道:“那說你家裏養狐妖的事兒,肯定也是假的唄?”


    劉暮舟搖頭道:“也是真的,她在我老家幫我開客棧呢。”


    鍾離沁點頭道:“這我知道。”


    馮橙聞言,氣得牙癢癢,“那就全是假的!是青玄閣配合趙典,壞劉公子名聲是吧?”


    劉暮舟點頭道:“昂,我跟他有仇,他還千裏迢迢跑去赤溪國找我打過架。”


    馮橙此刻滿臉愧疚,“是我聽信謠言……誤會了劉公子,馮橙給公子賠不是。”


    說著就要下跪,就連施童也是。


    劉暮舟直翻白眼,一伸手,以雷霆劍氣攔住他們。


    “行了行了,還是說正事兒。我問你答,行不行?”


    施童點頭道:“知無不言。”


    劉暮舟便問道:“令牌是做什麽用的?他說你們金水園祖師是叛徒,什麽意思?”


    想了許久,施童才開口說道:“當時那些黑衣人已經攻入了金水園,師父讓我跟師妹帶著令牌離開。師父隻說,祖師爺有令,金水園可滅,令牌不可丟,待到用時,自然會有人拿著祖師信物將其取走。要說祖師,聽說當初祖師仙逝之前,便曾要求後輩不準為他立墓,待他死後要將他挫骨揚灰,因為他不配被這方天地的土壤埋葬。”


    聽到此時,劉暮舟猛地一皺眉,問道:“確定你們祖師是說,他不配被這方天地的土壤埋葬?”


    施童點頭道:“我所聽說的,是這樣。哦對了,那個讓我來找你的人,勸我將令牌交由你保管。”


    於是施童雙手遞上那枚墨玉令牌,並說道:“我施童定要為師門報仇,這東西我帶著反倒不好,交給劉兄,望劉兄妥善保管。將來有人取時,也希望劉兄能交出去。”


    劉暮舟並未著急接過,而是在心中盤算了一番。


    那個家夥讓施童跟馮橙找來,還勸他們將令牌交出來,定然是有其他用意的。連胡老漢那等距離煉器大宗師隻差臨門一腳的人都敬所謂的渡龍人名號,而那人既然出現了,又將這些線索引到我麵前,是想讓我自己去找到些什麽嗎?


    思前想後,劉暮舟還是收下了令牌。


    “施童,以後有人截殺,就說這玩意兒被我搶走了。”


    施童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多謝劉兄!”


    一邊的鍾離沁心裏都著急死了,她瞪了一眼劉暮舟,後者一臉疑惑,不知道突然被瞪又是因為什麽。


    見劉暮舟沒明白,鍾離沁隻得自己問道:“你們兩個,接下來什麽打算?你也說了,那些圍攻你們金水園的黑衣人中是有金丹修士的。你將令牌給了劉暮舟,可別人不知道,他們還是會追殺你們的。”


    施童聞言,與馮橙對視了一眼,各自苦笑了起來。


    馮橙苦笑道:“也隻能邊走邊看了。”


    鍾離沁漫不經心指向劉暮舟,“他剛買了一座山頭兒,山也大,你們要是不嫌棄,先在山中躲躲?現在山上有個金丹老頭兒,還有個觀景丹師,應該是護得住你們的。”


    劉暮舟隻覺得一陣頭大,趕忙以心聲問道:“把他們都弄我哪兒去幹嘛?那破山頭兒,有什麽好的?”


    鍾離沁沒好氣道:“這兩人都不過三十幾歲,天賦算不錯的了。我知道你不喜歡渡龍山,可都已經花錢買下來了,總不能事事都讓葉老怪去幹吧?再說了,他們去別的地方,活的下來?”


    劉暮舟還是有些不情願,可施童卻已經望向劉暮舟,似乎在等劉暮舟開口。


    這也沒法兒回絕呀!


    劉暮舟隻能擠出個笑臉,輕聲道:“二位要是不嫌棄,我那破山頭兒倒也算個棲身之所。反正空著也白空著,多兩個人,也熱鬧。”


    這話說得要多違心有多違心,多兩個人,意味著就要掙養兩個人的錢呀!


    施童與馮橙聞言,皆滿臉喜色,施童更是重重抱拳,嘴唇微顫:“多謝劉兄收留我們……我們這兩隻喪家之犬。”


    看見施童這般神情,劉暮舟微微一歎,師門上下幾百口被殺絕了,想必這兩人,此時該是很無助吧?


    劉暮舟輕輕壓下施童的手臂,輕聲道:“不要緊,有些仇是一定要報的,但自己得先活著。”


    鍾離沁這才滿意點頭,並笑著說道:“那就先與我們同行,畢竟有前車之鑒,青玄閣暫時信不過,我們傳信讓那老頭兒來接你們。”


    劉暮舟倒是沒有之前那麽不開心,可他……心疼兜兒裏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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