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舟一進西域,天地竟然變了樣。


    劉暮舟本以為玉女山以西會是茫茫荒漠,可他沒想到,此地竟然與他的老家一個模樣,雖然也下雪,但明顯沒有山以東那般幹燥了。


    畢竟都臘月了,即便是飛峽縣,也開始下雪了。


    正往窗外看呢,走廊突然有人說道:“最新消息,神水國攻下西邊的上春國,東南西北接壤的四國都皆俯首稱臣,皇帝自降為國主。玄風以北也有大事,山外山弟子重傷。今日見聞,洲內外消息繁多。”


    劉暮舟眉頭一皺,收回了目光,取出一枚小錢,輕聲道:“給我一份。”


    說罷,那侍女立刻轉頭,雙手奉上折子,又問了一句:“需要酒水嗎?”


    因為她瞧見了劉暮舟腰間酒葫蘆。


    劉暮舟搖了搖頭,“要了叫你。”


    這次不過乘船五天,行走不過五萬餘裏,便畫了幾枚小錢,買了坐票。


    說是坐票,其實也寬敞,是隔開的雅間,一處能坐四人,前一夜並未有人與劉暮舟同座。


    此刻鋪開紙張,劉暮舟看著看著,眉頭便皺了起來。


    神水國皇帝病逝,太子失蹤,二皇子繼位之後便開始往四周用兵,不知用了什麽手段,國土翻了近一倍,已經有四個堪比神水國的小國俯首稱臣,年年上貢。


    看到後方,劉暮舟眉頭皺的越緊。


    因為紙上赫然寫著,神水國將於五年之內遷都蛟州。


    灌了一口酒,劉暮舟實在是想不通,神水國彈丸小國而已,哪裏來的手段突然崛起,一躍成為中部第二大國?


    結果再往下翻,劉暮舟臉色刷一下就變了。


    標題寫著“山外山鍾離沁不回城遇襲,身中九劍,反殺十三位黃庭巔峰,重傷。”


    不回城,那是在山外山眼皮子底下,鍾離姑娘怎麽會在不回城遇襲?


    劉暮舟突然想起當時的懸賞令,於是深吸了一口氣,麵色有些難看。


    再往下看,下麵寫著學宮震怒,二先生親自去往山外山,三月為期限,不準山外山大動幹戈,學宮自會出手。


    翻過來後,又有幾個大字,觸目驚心!


    釋道之爭,桃花觀主張青源於瀛洲西海,斬小雷音寺住持一臂。


    劉暮舟倒吸一口涼氣,九轉金丹,斬了另外一個九轉金丹一條胳膊……


    也就是說,張道長回瀛洲了?


    結果再往下看,上麵又寫著,樓外樓蓋塵,與靈洲大菩薩戰於不庭山西南,勝敗不明。


    劉暮舟心中呢喃,師父不是說要回昆吾洲嗎?怎麽跑去跟禿驢打架了?


    但這麽一看,好像昆吾洲與玄洲,都在與靈洲發生矛盾,唯獨瀛洲是自己內部出了問題?


    又想起趙典所說的將來一洲淪陷,劉暮舟總覺得這些事情與自己這一路所經曆的,有著莫大的的關係。


    但別的他管不著,現在唯獨擔心的便是鍾離姑娘與師父的安危。


    不行,得往樓外樓去信一封。


    而此時,雲舟停在一處小渡口,有人下船有人上船。


    聽見船艙熱鬧了起來,劉暮舟便收了山水見聞,喝了一口酒壓壓驚。


    他已經習慣了喝酒,酒量也在慢慢增長。


    結果此時,有個邋裏邋遢的老頭子撲了進來,醉醺醺的,對了一下座次,便癱在了劉暮舟身邊。


    劉暮舟倒是不嫌棄,畢竟什麽樣的人沒見過?隻是望著那酒糟鼻老者,心說這老頭兒幹瘦,喝了多少酒?以至於這一灘爛泥?


    未曾想老頭兒坐下沒多久,便開始打呼嚕了。


    劉暮舟無奈一笑,往邊上靠了靠,結果那老頭兒跟著倒,弄得他都沒地方躲了。


    也是此時,有一男一女往裏走來,兩人相談甚歡。


    女子笑著說道:“此番師兄所得,回去之後定能得一枚紫府丹,黃庭四煉,指日可待。”


    男子也是一笑:“希望如此吧,師妹也能得到機緣,破境黃庭了。”


    說著,紫衣女子與那白衣青年便坐了下來。


    劉暮舟沒搭理二人,隻是往窗外看去,雲舟即將啟航。


    可此時,酒糟鼻老頭兒呼嚕打的更響了。


    對麵女子頓時皺起眉頭,一腳踢向老頭,沉聲道:“聲音小點兒!”


    男子見狀,略微伸手,搖頭道:“算了,就湊活一夜而已,少惹麻煩吧,若是嫌吵,我跟你換一下,你坐裏麵。”


    女子這才收起目光,又望向那個劍眉星眸卻又白的直反光的年輕人,然後眨了眨眼。


    雲舟很快離開渡口,約莫行進一個時辰,便有太陽灑了進來。對麵女子皺了皺眉頭,趕忙取出一張符籙貼在身上,生怕日光將她曬海。


    但劉暮舟,竟然仰起頭,任由毒辣太陽照射。


    他現在就想曬黑點兒,鍾離姑娘受傷了,他心裏著急,鑄劍之後便直去山外山。但若是這幅小白臉模樣,怕鍾離姑娘不喜歡,所以還是曬黑點兒好。


    結果此時,身邊酒糟鼻老者突然一個側身倒在了劉暮舟身上,呼嚕聲都是小事兒,關鍵這老頭兒流口水!


    鍾離姑娘送的衣裳,被你弄髒了還行?


    於是劉暮舟伸手將老頭兒腦袋推去一邊,力氣很小,可老頭兒竟是猛的朝著走廊那邊倒下,摔得砰一聲。


    呼嚕聲戛然而止,緊接著便是叫罵聲:“哪個天殺的推我,老子招你惹你了?怎麽沒人吱聲?挨炮仗的短命鬼!”


    劉暮舟臉皮直抽搐,這他娘是個老混蛋啊?


    他轉頭望向幹瘦老頭兒,氣笑道:“罵夠了沒有?你剛剛把口水流我身上了!”


    本以為老頭兒起碼會有點兒難為情,哪成想這老混蛋竟然吹胡子瞪眼的,指著劉暮舟罵道:“原來是你這個兔崽子?帶一把劍就當自己是劍仙嗎?小子,你嫩點兒!你知道我是誰嗎?老子我的口水,多少人搶著接我還不給呢,你他娘的還敢嫌棄?”


    對麵二人看得目瞪口呆,也是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女子連忙扯了扯劉暮舟,輕聲道:“公子別跟他一般見識,就是個老瘋子而已。”


    劉暮舟搖了搖頭,“無事。”


    當然無事了,總不能拌幾句嘴就砍了他的狗頭吧?


    老頭冷哼一聲,坐了回來,摘下自己的酒葫蘆往嘴裏倒去,結果半天了才倒了三滴。


    他一轉頭,便瞧見劉暮舟的酒葫蘆,於是立馬變了一副神色,諂媚至極。


    “小友,方才我老頭子喝醉了,話說得不好聽,你可千萬見諒啊!”


    劉暮舟嗬嗬一笑,摘下自己的酒葫蘆灌了一口,而後言道:“抱歉,我沒酒。你要的話,我幫你喊人,你花錢買?”


    結果就這麽一句,老者便猛的伸手拍打大腿,一臉痛心疾首。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這是什麽世道?行走江湖連酒都不分人一杯?唉!早就聽說劍客不分人酒的話,走一輩子黴運,後腦流膿屁股生瘡,注定娶不到媳婦兒,娶到了也生兒子沒屁眼兒。”


    對麵男女對視一眼,神色古怪。


    劉暮舟眼角直抽搐,卻還是取出最便宜的一壺酒拍在了老者麵前,冷聲道:“閉嘴!”


    酒糟鼻老者迅速抓起酒壇子,哈哈大笑:“你人真好。”


    對麵女子實在是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男子也是硬憋著,可眼中滿是對劉暮舟的同情,碰上這麽個老混蛋,確實也沒法子。


    反觀劉暮舟,此刻已然滿臉黑線。若非在船上,劉暮舟高低要套這老家夥麻袋,弄他個鼻青臉腫。


    酒糟鼻老者有了酒之後,總算是安穩了幾分,也不吵了。


    閑著也是閑著,對麵二位也與劉暮舟聊了起來。


    二人同屬一個山門,此番是去大雪山找尋機緣。劉暮舟隻說自己是自東邊來的,去西域遊曆一番。


    隻是那女子時不時就偷瞄劉暮舟,使得劉暮舟極其無奈。而其身邊的男子,則壓著笑意,似乎很懂自己的師妹為何偷瞄對麵劍客。


    劉暮舟白是白了些,倒也不是那種陰柔模樣。本身個頭兒就不低,四肢修長,臉上棱角分明。可這樣,越是遭女子喜歡。


    半夜,隔壁老頭子終於喝完了一壇子酒,然後眼巴巴望向劉暮舟。


    劉暮舟則是嗬嗬一笑,將自己的酒葫蘆倒懸,結果一滴酒也沒出來。


    老頭兒見狀,撇了撇嘴看向窗外,見船即將停靠於一處渡口,於是罵了句:“渾身上下沒幾壺酒,還學人家做劍客?”


    嘁了一聲,他拿起自己的酒葫蘆,晃晃悠悠的便離開了,看樣子是要在此地下船。


    對麵女子搖了搖頭,笑道:“公子別生氣,我常搭乘雲舟,什麽樣的人都有,他這不是走了麽?”


    雲舟停靠,劉暮舟歎息一聲:“也是,算了,總不能兩劍砍死他嘛!”


    說著,劉暮舟轉身拿起風泉,想著換個位置放下,結果拿起劍的一瞬間,突然發現劍穗兒不見了!


    劉暮舟猛的起身往外走去,邊走邊罵:“老梆子!老子好心給你酒,竟敢偷我劍穗!”


    剛到甲板,便聽到身後有人喊道:“公子,剛剛有個老人家,說是你爺爺,拿了兩壇子好酒,說你給錢。”


    劉暮舟聞言,嘴角瘋狂抽搐。


    賊老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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