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飛泉宗少主,不過二十八歲便是黃庭八煉,雖說跟鍾離沁比不了,卻也是難得的天之驕子了。


    裴邟萬萬沒想到,今日居然被個煉氣九層的小子用一招簡簡單單障眼法耍了。


    沒想到劉暮舟來了一句:“你罵我損我,我可以不理,但你弄壞鍾離姑娘給我買的衣裳,我跟你沒完,這仇我記一輩子。”


    裴邟嘴角抽搐,氣笑道:“她都不記得你了,你這一廂情願不無趣?”


    其實聽到這話,劉暮舟好不容易壓下的難受,又被激起了。


    他隻能強裝平淡,輕聲道:“不記得不是沒有。”


    其實這是劉暮舟的倔強,他也隻能如此。


    此地距離東海山外山近六十萬裏,幾十萬裏之外的姑娘心聲,他又如何能聽到?大多是時候不敢想,所以表現的很忙,因為忙起來才會真正沒空想。


    已經是戌時了,城門早已緊閉。劉暮舟卻沒翻牆,更不會踹門,而是抱著風泉,靠著牆角坐下。


    此地依舊下著大雪,裴邟實在是鬧不明白劉暮舟要做什麽,便提著酒坐到劉暮舟身邊,疑惑道:“不是,你是不是有病?風風火火趕來給梅妖報仇,卻不進城?怕了?”


    劉暮舟沒答複,反而問了句:“你幹嘛來的?”


    提起這個裴邟就一肚子氣,“你他娘還好意思說?我一年到頭好不容易回一趟家,結果我娘一見我就說這說那的。我給你學學。”


    裴郇猛的起身,指著劉暮舟,冷聲道:“你看你這模樣,趕得上暮舟那孩子一半兒我就燒高香了,都是人,差距能這麽大?”


    劉暮舟眨了眨眼,竟是無言以對。


    鳶姨怎麽會拿我跟她親兒子做比較?


    但還沒完,裴邟又扯著嗓門兒喊道:“瞧瞧你,讓你送你妹妹回家,等的黃花菜都涼了還不來,人家暮舟背著你妹妹一步一步走了五萬裏來的,人家說什麽了?”


    或許是氣不過,裴邟幹脆取出一壺酒,灌下一大口,氣笑道:“換你你不生氣?”


    劉暮舟一笑,搖頭道:“不生氣,會想想自己哪裏不如人。”


    裴邟都被劉暮舟氣笑了,不過笑了笑,他還是轉身坐在了劉暮舟身邊,並將酒壺遞了過去。


    “來一口?”


    劉暮舟望著大雪,搖了搖頭:“不喝酒。”


    裴邟神色古怪,冷不丁一歎:“那我妹妹鐵定不喜歡你,我記得她小時候就說,她長大後絕不會嫁不喝酒的男人,因為不喝酒的男人一定是那種……”


    話未說完,酒壺便被劉暮舟一把奪走。緊接著便是咕嘟咕嘟灌下一大口,完事兒還打了個飽嗝兒。


    裴邟哈哈大笑,“這才像話嘛!哪有男人不喝酒的嘛?話說回來,你打算怎麽辦?我是不會幫你的,但你要是求我,說不定我會……”


    又是話未說完,隔壁呼嚕聲就已經震天響了。


    裴邟轉頭一看,便覺得無奈至極。


    這都是什麽破酒量?方才不是挺豪爽麽?怎麽豪爽完就一頭栽倒?


    裴邟長歎,廢了,人不能喝酒,不是廢人是什麽?


    “你這樣的,我娘跟我舅娘肯定喜歡,但我舅舅得嫌棄死你。”


    劉暮舟確實是醉了,他之前是真的從沒喝過酒,第一次喝酒,不醉才怪。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隱隱約約聽到有人聲,腦海中一激靈,趕忙起身。


    可睜眼之時,卻發現不在城牆根兒,而是身在一片梅林當中。


    劉暮舟深吸一口氣,似乎明白了些,於是微微抱拳,沉聲道:“是梅仙前輩嘛?”


    有個頭發花白的老者自林中走出,衝著劉暮舟,恭恭敬敬抱拳回禮。


    “近山不過梅妖而已,這個仙字,實在是愧不敢當。”


    梅近水往前走了兩步,轉身摘下一枝梅,微笑道:“同是江湖路人,劉公子願為我仗義出手,近山心領了。我來,一是趁著殘魂尚未完全消散,想勸勸劉公子,此事不必再管了,天底下時時刻刻都在發生這樣的事情,我管了許多,卻成了他人眼中釘肉中刺。不過也好,他們以我的元神為根本,敕封古井國神靈,最起碼古井國往後有真正的土地公可拜,我不必充什麽仙人了。二來,是謝謝劉公子。江湖路人挖土葬梅,起碼讓我臨散之前,沒對這個人世間完全失望。”


    劉暮舟剛要開口,卻見梅近水笑著抱拳:“公子無需回禮,老梅去也。”


    刺骨寒風刮在臉上,劉暮舟再次睜眼。


    天尚未放亮,雪越發的大。


    裴邟轉過頭,沒好氣道:“你真是沒用,兩口酒而已,至於麽?”


    可劉暮舟卻翻手取出一枚縮地符,瞬身進了井城。


    裴邟破口大罵:“你有毛病吧?這都醜時了,既然等了為什麽不等到天亮?”


    現如今裴邟儼然覺得劉暮舟是個瘋子,神神叨叨想一出是一出。


    穿牆而過,裴邟一路追趕,卻見劉暮舟竟然直奔皇城而去!


    裴邟嘴角抽搐,急忙上前阻攔,終於有了幾分正經。


    “你想幹什麽?你他娘懂不懂規矩?再是彈丸小國,皇宮也不是我們說闖就能闖的,你當書院那幫書呆子是吃幹飯的?”


    劉暮舟皺著眉頭望向裴邟,冷聲道:“你怎麽知道她會回井城?我要去看看她在不在。”


    裴邟無奈道:“我現在相信你個狗日的會莽撞到當街殺黃術了……我猜的啊!再說你要問,何必進皇宮呢?”


    說著,他一把抓起劉暮舟,幾個瞬身便落下了一處道觀之外。


    “護國供奉是住在這裏的,看這裏不就行了,觸那等黴頭作甚?我還是得提醒你一句,不管發生什麽,即便是彈丸小國,皇帝與儲君都殺不得,至少不能明麵上殺!”


    劉暮舟聞言,點了點頭:“曉得了。”


    裴邟回想了一番,覺得他這個曉得了有點兒不靠譜兒,便又問道:“真的?”


    劉暮舟回頭看了他一眼,神色尤其認真:“真的,但有些事,我忍不了。”


    說罷,劉暮舟瞬移一般動步便到了門前,一腳便將那道觀大門踹開了。


    道觀之中,有二境修士聞風而出,可她將將落地,便被一把巴掌大小的飛劍抵在眉心。


    劉暮舟望著那位驚慌女冠,詢問道:“你家觀主哪裏去了,我隻給你一次說話機會。”


    聲音平淡,但那柄雷霆飛劍懸在額頭,年輕女冠根本不敢撒謊,隻得顫聲說道:“觀主與陛下,去舊都外的古井山,封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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