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潯身上的氣壓,驟然降低。


    他終於掀起眼皮,看向禾川,唇角一勾,“我看你家廚房許久沒翻新了,給你翻一翻?”


    禾川,“……”


    廚房是開放式結構,禾川把頭上的毛巾掛脖頸上,來到了料理台邊上,麵對著付潯。


    他正了正臉色,嗓音清冷認真,“這回是真栽了吧。”


    詢問的語句,篤定的語氣。


    就付潯這幾天,沒日沒夜地守著葉南熹的狀態,眼瞎的都知道,他陷進去了。


    還有這煙當飯吃似的。


    就算他再否認,他這些行為都一一認證了。


    聞言,付潯難得把臉上的痞勁斂了起來。


    他翻動著鍋裏的粥,語氣帶著輕嘲,“那刻,我是真的想把她殺了。”


    一直以來,付潯從未覺得他對葉南熹的感情,會深到哪裏去。


    他以為,他不過是對她身體感興趣。


    對她的感情,就像是養隻貓養隻狗,那種淺層關係上的偏寵。


    即使她一步步打破了他的禁忌,他覺得並不代表什麽。


    畢竟養的貓狗,總有調皮,拆家的時候。


    隻要不是涉及到背叛這種底線,在他玩膩之前,他願意暫時隨她蹦躂。


    直到,她被安德魯綁架了,那冰冷的槍口對著她下頜,隨時會擦槍走火。


    那一刻,重新叫他嚐試到了驚恐的滋味。


    也是那一刻,叫他認知到了,對她是何種感情。


    嗬,軟肋?


    他是付潯,他生命中不允許有軟肋。


    既然現在有了,那就該及時止損。


    那隻有趁早把她殺了,他才不會越陷越深。


    與其讓她死在安德魯手裏,還不如他親手解決。


    這麽想著,他決然地向她飛出了那致命的一刀。


    他要她死。


    “不,你給了她生的機會。”禾川兩手撐在料理台,雙眸直直盯著付潯,“你明明可以用qiang。”


    禾川雖不在現場,但是也找秦牧凡了解了一下事情經過。


    付潯要真想要一個人死,那是絕對沒有生還的機會。


    他這一刀,明顯在給機會葉南熹。


    不過,他在賭。


    那一刻,付潯確實察覺到了,對葉南熹並不是單純的喜歡。


    但是他不允許有軟肋這種東西,威脅到他。


    所以,他把生還的機會,交到了葉南熹手裏。


    就看她有沒有本事,逃生。


    冷漠無情的閻王爺,能給個生路出來,已經是莫大的退讓。


    但是這丁點的退讓,如同施舍,足夠讓人心寒。


    付潯低低一笑,抬手深吸了口煙,煙霧從他唇邊溢出,彌漫在他深邃的臉上,“她不該替我這個爛人,擋那刀。”


    禾川深深地看了眼付潯那微微發顫的手,而後揶揄了句,“沒想到啊,堂堂付二爺,也會有後悔的一天。”


    後悔。


    付潯確實是後悔了。


    他要她命是真,後悔也是真。


    早在刀子從他手中脫落,飛向葉南熹那刻,他就後悔了。


    可是開弓沒有回頭箭,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刀向她心髒飛去。


    隻能死死地盯著葉南熹的反應,祈禱著她能避開。


    也還好,她真的躲了過去。


    那一刻,他渾身的血液像是凝固了一般,後怕的脫力感從胸腔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害怕了。


    他怕失去她。


    尤其在觸及到她那絕望悲痛的眼神時,他心尖就像被什麽狠狠攥住了。


    連著每一口呼吸,都抽著痛。


    以至於,在安德魯朝他飛刀來的那瞬,沒能第一時間反應。


    而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她竟然還跑來給他擋刀。


    她這一擋,像是懲罰他的一個輪回。


    從他手上飛出去的刀,本以為躲了過去,最後還是落在了她的身上。


    所以,在醫院裏,趙霓裳說她,是為了討好他才擋這一刀,他根本就不信。


    深深刺痛他的是,她那句承諾——


    “不會了。”


    不會什麽?


    他才剛確認,對她的感情。


    完全無法接受,她就這樣抽身離去。


    這五天五夜,已經夠他受了。


    尤其今天,生命線平直那瞬,恐慌占據了他所有神經。


    他好不容易將她從死神那裏搶回來。


    她的人,她的命,她的心,都隻能是他付潯的。


    鍋裏的粥咕嚕咕嚕地冒著泡,骨節分明的大手,握著勺子,不斷地攪動。


    顆粒狀的米飯,逐漸化開。


    稀薄的粥水,變得愈發的粘稠。


    付潯把粥裝進了保溫盒裏,然後將其拎在手裏,就闊步往門外走去。


    禾川見狀,調侃道,“這就去追妻了?”


    付潯站在了門前,打開了門,嘴上叼了根新點燃的煙,稍稍側頭,“我需要?”


    就這三個字,又恢複了他以往那狂傲不可一世的痞氣模樣。


    禾川嗤笑了聲,“嘴硬吧你就,等會有你哭的。”


    付潯哼笑了聲,“我看你家的門也用挺久了。”


    話落,他握著門把手的手,稍一用力,‘哐當’一聲,門把手從門上脫落,堪堪掛在上頭……


    “……”禾川氣笑了。


    果然不能惹情場失意的男人!


    在禾川打電話叫人來修門的時候,已經出門的男人又折返了回來。


    禾川警惕地看著他,“又幹嘛?”


    付潯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把保溫盒放回了料理台上,並把蓋子打開了,散熱。


    隨後,他轉身往浴室的方向走,“借你浴室用一下。”


    禾川,“……”


    敢情把他家當旅館了。


    -


    付潯重新回到醫院時,趙霓裳剛好輕手輕腳地從葉南熹的病房出來。


    兩人撞了個正著。


    趙霓裳見到付潯提著個保溫盒,她愕然了一瞬。


    再看向他已經整理幹淨的麵容,她遲疑地問道,“你這幾天一直陪著熹熹,沒怎麽休息啊?”


    付潯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然後伸手就想去開門,顯然不想搭理她。


    趙霓裳是前兩天才收到通知,說葉南熹受傷了正昏迷。


    她立即就飛了過來。


    過來以後,她還沒來得及跟葉南熹說話,她就出現生命線平直的情況。


    她那時才知道,原來葉南熹昏迷這段時間,沒什麽求生意識。


    付潯才會派人來找她過來。


    她也就知道葉南熹給付潯擋刀的事,並不知道付潯殺葉南熹的事。


    這下,看見付潯疲憊的容貌,她才發覺他好像一直守在葉南熹身邊。


    因此,對於一開始被他聽到的那句話,她多少有些愧疚。


    在付潯推門進去那瞬,趙霓裳連忙道,“熹熹睡著了。”


    頓了頓,她又道,“還有,其實熹熹並不全是因為複仇,才接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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