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沒帶什麽包裹,在倪總的帶領下,穿過自行車海,來到一個公交站台。


    在站牌上,林天河看到了青華大學的字樣。他不由有些慚愧。自己這一年多,是好日子過慣了,連公交車都忘了!


    他到港城和深城,都沒有坐過公交車,在港城還曾想坐一坐觀光巴士,卻一直沒機會。


    倪總叮囑道:“京城的公交車還沒坐過吧!一會使勁往上擠,別不好意思!你要是讓一讓,就上不去車了!”


    公交車來了,四麵八方的人群,像是末日逃難,朝公交車狂奔,林天河他們正好站在站台。


    老頭和倪總已經上車,他也準備抬腳跟上,卻被人潮一推,身子一斜,差點摔倒。腿撞在踏板上,疼的林天河齜牙咧嘴,鼻子也撞在了公交車身上,鮮血直流。再被人一推,林天河一個踉蹌,在公交車身上劃出長長的“一”字!


    他也顧不得擦,一矮身,從一人的腋下鑽過,從後門溜上車。


    但他鑽進進了車廂時,裏麵早已滿滿當當。


    他麵朝車尾,剛剛站定,新上來的人往後一推,他直接趴到身前一個人背上,那人的白襯衫上頓時留下醒目的血跡。


    車一啟動,林天河又是一個趔趄,那件白襯衫上又添一片紅。


    那人應該是察覺到了不對勁,轉頭看看林天河,趕緊扒拉著查看衣服,血跡還沒幹,頓時染紅了一大片!


    車裏的售票師傅叫著:“後麵沒買票的,趕緊買票!”


    林天河一手扶著別人的座椅,一手摸口袋。這一摸不要緊,發現錢包不見了,應該是什麽時候被摸走了!不過也沒事,老頭和倪總還在車上呢。


    林天河不再理會賣票的,對前麵的人說:“等會你跟我一起下車,我賠你一件衣服!”


    前麵的人帶著哭腔,又眯著眼,充滿鄙視,上下打量林天河道:“你是哪裏來的鄉巴佬,我這件衣服在外貿商店買的,很貴的!你能賠得起嗎?我第一天上班,讓我怎麽見人呀!”


    聽聲音,還是個女人,林天河上下打量,也沒看到這女人的第二性征。


    這女人眉毛濃鬱,眼睛細長,下巴是平的,怎麽看也不像個女人。穿白襯衫,藍色褲子,看起來倒是英姿颯爽。


    售票員擠了過來,說道:“你們兩個,買票!”


    林天河說道:“你等下過去,讓前麵那個穿西裝的老頭替我買。那兩個穿西裝的,跟我是一起的。”


    售票員看了看白襯衫說道:“你的呢?”


    林天河忙說道:“這位姐姐的,也讓那兩個人一起買了!”


    那女人站的高點,發現前麵確實有兩個穿西裝的,她卻說道:“沒事沒事,不用了,我自己買。”


    也不知道那女人在哪站下車,林天河下車,她也跟了下來,老頭和倪總先下,等著他。


    林天河轉身問道:“你這件衣服多少錢?我賠你!”


    那女的說道:“你們到這裏辦事的呀,這邊我熟,要不我給你們帶路?”


    林天河看了看這人,有些好奇,怎麽態度轉變如此之快!便說道:“不用了,我們自己去。你這件衣服多少錢?”


    那女的又說到:“我叫劉愛英,有需要可以找我幫忙!”


    林天河更是奇怪了,怎麽總是答非所問呢!


    林天河跟老頭要了錢包,從裏麵掏出100塊人民幣遞過去,那女的卻不接,看了看錢包,難道嫌少?


    林天河又拿出一張,那女人卻說道:“一張就夠了,不過我要那個綠的!”


    綠的是港幣,港幣在內地可以花嗎?既然她要,林天河就掏出一張100的港幣,遞給她。


    那女人收了錢,卻不肯走。


    林天河三人也不理會,徑直朝校園走去。


    已經走進校園,林天河轉過頭,那女人仍在,真是個奇怪的女人!


    倪總帶著老人和林天河,來到精密儀器係,找到了係主任沈主任,兩人是老相識。


    沈主任說道:“歡迎你們來首都,我們學校也沒有車,沒辦法去接你們,有些怠慢了!”


    倪總說道:“我帶他們體驗了一下首都的交通,他們都很滿意。”說完,哈哈大笑起來。


    老頭說道:“體驗生活,是為了更好地工作嘛!這趟旅程,也讓我們對首都人民的需求,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林天河覺得,老頭這話絕對的話中有話。


    沈主任有些不快,這不就是說他們窮嘛。畢竟來的是客,他也不好反諷。說道:“你們這一路挺辛苦的,先到招待所休息休息吧!晚上我叫上徐總工程師,請你們品嚐一下京城美味!”


    倪總看了看兩人說道:“那好,我們先去休息一下。晚上見!”


    沈主任親自把他們帶到招待所,待三人上樓,這才離開。


    招待所條件也挺簡陋,洗澡要到統一的浴室去。林天河澡也懶得洗,躺下幾分鍾就睡著了。


    一覺醒來,已經天黑。倪總在外敲門,林天河應了一聲,到衛生間洗了把臉,就出門去了。


    沈主任旁邊有個人,應該就是徐總工程師。


    徐總工看起來有50多歲,臉上滿是皺紋,活脫脫的一個老農,看不出一點知識分子的樣子。握手時,那手掌跟腳後跟的死皮,粗糙生硬,手上滿是老繭。老頭李奏凱剛去港城時,手也沒有這麽粗糙。


    沈主任請吃飯的地方,叫邊宜坊,特色菜是烤鴨,還點了兩瓶牛蘭山。


    桌子上除了林天河,其他幾人都是搞科研的,聊起來很是投緣。


    聊起光刻機,老頭顯示出深厚的功底,各種類型的光刻機,說的頭頭是道。徐總工程師滿是敬仰,有些好奇,港城居然有這麽好的光刻機專家。


    林天河隻管品嚐美食。他前世吃過別的品牌的烤鴨,已經沒什麽印象了,但是邊宜坊的烤鴨,外酥裏嫩,口味鮮美,吃的林天河滿口流油。


    沈主任看徐總工漸漸變成討教的口氣,打斷道:“別光顧著聊天了,我們喝一杯!李同誌,端起杯來!”


    老頭說道:“我有些沉屙,醫生囑咐,千萬不能喝酒。今天來咱們青華,我很開心,我就喝一杯,你們盡興!”


    沈主任卻有些不高興了:“這怎麽能行呢?喝了這杯再說!我先幹了,你們隨意!”


    老頭有些騎虎難下,喝了這杯,那不是同意再喝嘛!看了看老頭,倪總說道:“這個我是知道的,李同誌確實喝不了,後麵我替他!”


    一杯喝完,幾人又聊起被批鬥、住牛棚的苦日子,感慨總算苦盡甘來,老頭卻不敢開口,生怕他的曆史被翻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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