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的高低櫃旁,楊柳淩亂的頭發四處飛揚,雖然長相清純,可她眉眼那一抹被隱藏的倔強,卻是肖母擔憂的源頭。


    她知道,剛來的小媳婦都會有不甘,但哪個不是最後乖乖認命聽話。


    可楊柳呢!事情接著一出又一出。


    若是以後的生活都如同這兩天一般折騰,她擔憂自己的小心髒總有一天會被引爆。


    唉~


    雖然聽到楊柳親口說出肖大柱的去處,可肖父肖母還是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他們可不會輕信於一個外人。


    肖母拿起鐮刀,凶狠的比了兩下,“你等著,我們去看了就知道你有沒有撒謊了。”


    說完也不再看著膈應人的小媳婦,拿著手中的鐮刀就走了。


    他們可不敢放下手中的刀,若是自己不防備,遇到心狠手辣的人,那可就是身首異處了。


    “大柱?”


    隔壁門沒關,屋內空間布局簡單,所以肖父肖父一進去就看見了滿地的黃白之物,破碎的瓷碗,還有被塞在床底的肖大柱。


    高大的身體被隨手找來的薄毯緊緊的纏繞著,麵容朝著床裏麵,身體微微彎曲,從外麵看,完全看不出他的臉色,更不知道此刻的他是死是活。


    “大柱!大柱!”


    肖母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就連拿著鐮刀的手也止不住的顫抖。


    她極力遏製自己已經變的軟綿綿的粗腿,一邊顫顫悠悠跑上前的同時,還不忘將自己手中的鐮刀塞進旁邊跟著一起跑的肖父手中。


    “大柱~大柱~我的兒,我的兒呀!”


    肖大柱一動不動,沒有任何回應。


    肖母一邊哭著哀嚎,一邊趴在地上,吃力的將肖大柱往外扯。雖然她時常幹農活,可軟綿的手完全使不上一點力氣。


    嘿呀嘿呀~


    肖大柱隻往床外挪了一丁點兒。


    一個人不行,就換成兩人。


    肖父將手中的鐮刀順勢往床底一丟,也咬緊牙關跟著肖母一起將肖大柱往外拉。


    “大柱~大柱~”


    人拉了出來,肖父及時解開他身上的束縛,然後將他的身體正麵朝上,把微蜷的雙腿放平。


    肖母則伸出右手大力的拍了拍他的臉頰。


    肖大柱眉毛微動,可是,隻關注他眼睛睜沒睜的肖家夫婦,哪裏觀察的到這麽仔細的事,他們隻看到肖大柱完全陷入沉睡。


    要不是肖母趴下來的瞬間聽到了他均勻的呼吸聲,她可能真會把那個下手沒有輕重的楊柳扔下後山的瀑布。


    肖母啪的一下癱軟下來。


    “你掐掐他人中。”


    肖父及時的提醒,讓肖母又活了過來。


    她將右手大拇指重重的掐向肖大柱。


    肖大柱微微凸起的人中瞬間出現一個彎彎的紅月牙。


    睡夢中,肖大柱正沉浸在婚後抱兩娃的幸福生活,卻不想他的好大兒死死的掐住他的上嘴唇不放手。


    解放下來的右手,有意識的拍打著兒子作亂的小手。


    啪~啪~


    “兒子放手!”


    雖然響聲很大,但皮糙肉厚的肖母並沒有在意,她反而特別開心,兒子力氣這麽大,那~人肯定無礙。


    夢境陡然消失,肖大柱緩緩睜眼。


    肖父肖母齊刷刷低頭,緊張的看向他,“兒子,你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的?”


    肖大柱認真的感受了一番,隨後老實回答,“頭有點痛,還有人中,好像渾身都有點酸痛。”


    肖母小心翼翼的在他頭發縫裏刨了刨,隻瞧他的左腦上方有一處紅腫的凸起,不光如此,長方形的印記也格外的清晰。


    肖母疼惜的撫摸著他頭上腫起的包,“大柱~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你要我和你爸怎麽辦呀!”


    “沒事的,我能有什麽事。”


    本來頭就疼,肖母還在一旁哭哭啼啼的。


    肖大柱頓時覺得頭都大了,他一手輕輕推開肖母,然後騰身站起身來。


    卻疑似用力過猛,腰腹之上的暗傷又扯著痛了起來。


    嘶~


    肖大柱咬緊牙關,好看的眉頭也微微抽搐皺起。


    “怎麽了,還有哪裏疼?是頭,還是身上?難不成楊柳還踹你了?”


    肖母伸出手就要揭開他的衣服。


    肖大柱驚恐,身體微微向後傾。


    怕母親還要動手揭衣查看,便直接出聲安慰道,“媽,我沒事兒,就是剛剛起身太急了,可能把筋拉傷了。”


    話雖這麽說,可肖母依舊擔心,“你這還沒事,頭頂那麽大個包。要是內裏出血怎麽辦?不行,這麽一想,我就更不放心了。”


    說著便上手去拉他,“還是去醫院照個片吧。”


    肖大柱揮開了肖母的手,“媽~我真的沒事兒,她力氣那麽小,還沒有我無意之間將頭磕在床上重呢。”


    肖母又不是傻子,兒子渾身上下被綁的那麽嚴實,這不是被打暈之後幹的,難道還是兒子傻愣愣的站著任憑她綁?


    人都暈了,頭頂那麽大一個包,還有一個明顯的印子。


    兒子的心,都偏的沒影兒了。怪不得人人常說娶了媳婦忘了娘。


    肖母質問,“真的?是你傻,還是我傻,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我還能信了你的說詞?”


    害怕楊柳被針對,肖大柱還是決定將這現編的話說出來。


    “真的。這麽重要的事,我不可能騙你。”


    肖母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那你頭上一個長條條的紅印子是哪裏來的?”


    肖大柱也沒有想到,竟然還留下了痕跡,“我不小心撞到了床下的木棱。”


    肖母這回沒說話了,隻是看白癡一樣的盯著他。


    最終還是肖大柱敗下身來,“好了,媽,她隻是一時失手,根本就沒下重手。”


    肖母伸手打了他一巴掌,“你這臭小子,如果真的那麽輕,你會被她綁住塞到床底?”


    肖大柱依舊謊言滿口跑,“媽,我是裝的,這是我們之間的情趣~情趣~”


    肖父實在是沒臉看自己胳膊肘一直往外拐的兒子,他隻能安慰自己的媳婦,“老婆子,你就別管他們了,讓他們兩個人自己相處吧。”


    婆媳之間,糾葛本就多的數不清,這才兩天~哪家好人這麽抗造,反正她不樂意。


    “這哪行,才相處了兩天,不是追魂就是挨揍,那個人能經她那麽造。”


    肖母越說越氣勁,“她就算是長得跟個天仙似得,我也不應。”


    “實在是不行,還是將她綁著。等生了一個孩子,她就認命了。”


    肖大柱及時打斷了她喋喋不休的嘴,“媽,你再給我們一個機會,還是這樣的話,再按你說的做。”


    肖母本不想讓步,可無奈兒子的神色格外認真,“行吧,你也別慣著她。她要是不吃點苦頭,哪裏會乖乖聽話。”


    肖大柱嘴唇勾起,“好,我知道了,你們去忙吧。”


    肖母繼續囑咐,“等我再回來的時候,我要看到地下是幹幹淨淨的。”


    肖大柱點頭,“行,去吧。”


    肖家父母轉身之際,本該站在門口的人也不見了蹤影。


    “等等~楊柳呢?”


    原來,在肖家一家人聊得火熱的時候,楊柳早就偷偷的溜走了。


    她沒有地方可去,這時選擇逃亡也不現實。


    最主要的是,她有一個猜測要證實。


    雜亂的野草叢中,楊柳每走一步,就會有幾隻小蟲驚恐的跳出來。


    推開破舊的木門,白色的蛛網遍布。那堆積已深的灰塵,不用她去觸碰,就可以直觀的看到。


    顯然這裏已經荒廢許久,要不是破碎的屋頂漏下些許陽光,她可能沒有那麽大的膽量進入這裏。


    陰冷潮濕。


    突然,楊柳的眼睛一亮。


    這裏竟然有一些小學生所用的教材。


    楊柳動手翻了翻,竟然發現有本書裏麵竟然還夾著一個皮質的筆記本。


    她的好奇心被勾了出來。


    打開書頁,筆記本主人的隨筆也被展現了出來。


    「我不知道我在拐村的經曆能不能有人能看到,但是這一刻,我是希望會有人發現的。」


    「和別人被賣到這裏,或者是被騙到這裏不同。」


    「我是抱著拯救他們的思維,來當支教老師的。」


    「為什麽我會知道這個地方,並且自願選擇這個地方呢?」


    「這一切源於我的大學同學,肖國樹。」


    「我們之間特別有緣,院校相同,宿舍相同。」


    「第一次在宿舍見麵的時候我就知道,他會是我這輩子最喜歡的人。」


    「沒有誰會不喜歡長的好看的人,而他,就是我心中最帥的神。」


    「我知道,這麽離譜的想法可能隻有我自己知道。肌膚透白,劍眉朗目,氣宇軒昂,身軀偉岸……我願意將所有美好的詞都用在他身上。」


    「得益於相同的性別,我和他成為了最親密的朋友,一起吃飯,睡覺。一起洗澡,上廁所,一起遊玩。」


    「可每次和他親密接觸時,我總會控製不住自己灼熱的欲望和火熱的心。他笑話我火氣十足,總吵鬧著要給我介紹一個美女。我也總會以調侃的語氣回複他,這麽火辣的我要什麽美女,有兄弟你就可以了。他顯然沒有聽出我的言外之意,每日依舊和我嬉戲打鬧。」


    「我總以為我們會一直這麽和諧快樂的相處下去,直到我實在沒有控製住自己的欲望惹下錯事。」


    “大柱,你確定楊柳往這個方向來了?”


    “沒錯,定位就是這樣顯示的。就在前麵不遠處了。”


    楊柳抬頭透過破損的瓦片看到幾人一閃而過的身影。


    果然~


    她就疑惑自己出逃時,為什麽這些人能那麽肯定她就在那個方向,甚至還專門躲在角落裏堵她。


    鑰匙扣,肖家父母還寶貝的鎖在箱子裏。


    那熟悉的童趣風格,分明和她當時掛在褲子上的鑰匙扣一樣。


    她當時還詫異自己什麽時候買了這種款式的鑰匙扣。


    畢竟她喜歡簡約,所以自己的鑰匙扣都是些素圈。


    小路上的身影逐漸遠去,楊柳不懷好意的笑了笑。


    不知道這些人發現自己的行蹤順著瀑布飄落向下,會有什麽樣的神色。


    要知道,為了讓鑰匙扣飄起來,她還特意選了一張最大的枇杷葉。


    楊柳看著手中的筆記本,心裏對這本子的主人升起了濃濃的好奇心。


    同性戀者,她在生活中和網絡上都見過。


    隻是這真實的經曆和感受,是她從未親眼目睹過的。


    楊柳繼續翻著下一頁。


    「一個其他室友都不在的契機,我趁著他熟睡之際行動了,我沒想真對他做些什麽,隻是想著蹭蹭消消火氣罷了。可我終究是高估了自己,他被戳醒了。或許是還沒完全清醒,他迷迷糊糊的摸了我一把。」


    「我倒是爽了,可他被嚇得滾到床下。打開燈後,他看著我赤條條的躺在他床上,自閉了。他顯然沒有想到,我不找女朋友是真的,要找他這個兄弟瀉火也是真的。」


    「那天晚上,他躲到隔壁寢室睡了一晚。」


    「我很確定他沒睡著,因為我匿名關注的他破天荒的發了一個帖子。」


    「我拿兄弟當親兄弟,親兄弟卻隻想爬上我的床,怎麽辦?」


    「不出我所料,網友的回答一如既往的讓我覺得心裏暖暖的。」


    「什麽千奇百怪回複都有。爬~上床是動詞嗎?先看。建議帖主下次偷偷裝睡,看看你的親兄弟是不是真的爬床。」


    「我真的開心,我以為喜歡同性這件事情對大家來說是厭惡,排斥的。畢竟我的親人在我潛移默化的詢問中就是這麽認為的。所以在大眾麵前,我隻能隱藏我的性取向。但網上的大家,接受能力這麽強。我開心,我不是一個異類。」


    「雖然我一直期待他會像網友建議的那麽操作,但是顯然,是我想多了。」


    「他遠離了我,不再一起吃飯,更加排斥我和他一起上廁所,一起洗澡。我都快要放棄了,甚至都打算重新換個宿舍。可他紅著臉向我告白了,我們在一起了。」


    「他說要帶我回他的老家,拐村,我答應了。」


    「一是好奇他的家鄉,而是拐村這個名字。雖然他解釋了拐村的拐字來源於村口古來的拐棗樹,但我的理智告訴我,事情不會這麽簡單。」


    “那小妮子肯定想不來跳瀑布了,就別找了。”


    “不可能,她不會尋死的。”


    肖大柱堅定的聲音傳到楊柳的耳朵裏,她下意識向著漏洞看去,卻沒想到,剛好和一雙眼睛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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