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的一處自建房內。


    肖騰自覺的將冰箱內的冷凍肉拿出來內解凍。


    因著冬天的水很冰,半個多小時過去了,盆裏的一小坨豬肉依舊是硬梆梆的。


    肖騰將肉撈出來放在砧板上,將刀背狠狠的砸向肉。


    砰~


    照這個解凍速度,怕是解凍一整天,這塊肉都化不了。


    他又將肉放回盆內,把滿是紅色的血水倒掉。


    嘩嘩嘩~


    將剛燒好的開水倒入裏麵。


    原本還很堅硬的外表終於慢慢軟了下來。


    他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後將手清洗幹淨。


    “姐怎麽買菜,買了這麽久。”


    肖騰看著已經蒸好的米飯,卻依舊不見肖遙的身影。


    拿起手機。


    嘟嘟嘟嘟嘟嘟嘟~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肖騰緊皺眉頭。


    “怎麽回事,電話也不接。”


    肖騰小聲嘀咕了一句。


    見肖偉國在看自己,肖騰拿著串鑰匙搖了搖,“爸~我下去看看。”


    說著,便拿著鑰匙打開房門出去了。


    “好。”


    姍姍來遲的好字飄散在空中。


    沙發上,肖偉國依舊神情恍惚。


    碰~


    噠噠噠噠~


    肖騰一邊往菜市場的方向走,一邊不斷觀看著街邊來往的行人。


    雖然在城裏住了這麽久,但除了房東和自己的同學,很多人都隻是麵熟的叫聲叔叔阿姨罷了。


    所以他也沒有見人就問。


    街上找人,全憑自己的眼力。


    怕肖遙因為周圍環境吵鬧沒有聽到手機鈴聲,肖騰還特意每隔一分鍾就再次撥打電話。


    可電話的那頭,依舊是您撥打的電話無人接通,請稍後再撥。


    肖騰來來回回找了很多遍。


    路上沒人,菜市場也沒有人。


    他一時呆愣在原地,一種不祥的預感從心底油然而生。


    或許是錯過了。


    他在心底默默的安慰自己。


    於是,他又轉身跑回到了家裏。


    拿出鑰匙,開門。


    肖騰伸頭看了看房內。


    “爸~姐還沒有回來?”


    肖偉國看著肖騰大汗淋漓的樣子,這才打起精神詢問,“怎麽了,你沒找到你姐?打電話了嗎?”


    肖騰任憑汗珠沒入頸肩,“沒有找到,也打了很多電話。可是~為什麽我到處都找遍了,也沒有發現她?”


    肖偉國不相信,也拿出手機撥打那他早已熟悉的電話號碼。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他掛斷電話再撥。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仍不死心,再撥。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爸~沒用的,一直都是無人接通。”


    “我打過去不是無人接通,是已關機。”


    滴滴~


    手機信息鈴聲響起。


    肖騰還以為是肖遙,便急忙拿出手機來看。


    卻見網絡熱點推薦一則新聞。


    肖騰本想劃過,卻突然看到模糊的圖片上,有著和肖遙一樣的裝扮。


    他無意識的搖了搖頭,嘴上是喃喃自語的嘀咕。


    “不會的,不會的,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強大的好奇心還是促使他將新聞打開。


    1、騎行佬發現新鮮屍體,報案後,化身名偵探柯南破案。


    下麵則是一段被人配了字幕的語音視頻。


    “人怎麽可以這麽有種,刷到一騎行佬,在騎單車挑戰雲霧山的路上,回程時發現崖底兩具新鮮的屍體,用手機報警後,便順著掉落的方向尋找蛛絲馬跡,最後在小路和公路的交界處發現了一輛黑色小轎車,以及一部手機。”


    最後的視頻是騎行佬在展示著手機,手機屏幕上赫然出現了幾十個未接電話,號碼皆是肖騰。


    肖騰的手機鈴聲再次響起。


    這次不是信息,而是一則標注為詐騙的陌生電話。


    肖騰下意識想要掛斷電話。


    可剛剛看到的消息,迫使他做出了決定。


    “喂~”


    電話那頭,“你好,是肖遙的家屬嗎?這裏是縣公安局……請你過來一趟。”


    縣公安局?


    騙人的吧!


    “你是騙子嗎?這是詐騙電話?”


    “不是。肖遙家屬,我就不廢話了,有事你到縣公安局再說。”


    肖騰還想繼續否認,可理智告訴他,這是真的。


    “好的。”


    肖騰木然的掛斷電話。


    他沒有跟父親說他看到的新聞,也沒有說去縣公安局幹什麽。


    他隻是淡淡的說了一句,“爸~縣公安局,我們去一趟吧。”


    肖偉國依舊鍥而不舍的打著電話,聽到肖騰說去一趟公安局時,他也是下意識的問了一嘴,“去縣公安局幹嘛?”


    肖騰久久沒有回應。


    等肖偉國再抬頭時,卻發現肖騰此刻早已淚流滿麵。


    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麽。


    眼角也好像有什麽東西快不受控製的溢出來了。


    他抬頭看了看天花板,大風穿過窗戶,將燈泡吹的左右搖晃。


    唉~


    隨即佝僂著背站起身來。


    “走吧。”


    肖騰看著自己父親向前走的背影,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原本直挺挺的身子,彎了太多。


    縣公安局。


    警察照例詢問。


    肖騰控製情緒回答。


    “肖遙,今天是幾點出門買菜的?”


    肖騰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大約~3點。”


    刷刷刷~


    紙筆摩擦的聲音響起。


    “幾時打電話,沒人接的?”


    肖騰大致算了一下時間,“4點左右吧。”


    “她的人際關係如何?”


    肖騰坦然回答,“沒朋友,平時要麽就一個人,要麽就跟家人待一起。”


    “最近,有沒有什麽不同尋常的事?”


    “把g市市長李剛送進去了,算不算。”


    警察微微抽了抽嘴,手中的筆也慢了起來。


    “這個名叫霍國棟的人,你們認識嗎?”


    肖騰搖頭,“從未聽說過。”


    “好吧。”


    警察收起紙筆。


    “警察叔叔,我姐她……”


    “節哀。”


    知道家屬在這個時候,通常是想知道具體發生的事項,所以警察這時也沒隱瞞,而是將知道的情況明確的告知家屬。


    “據現場的痕跡來看,肖遙應該是在逃跑的途中無意滑倒,霍國棟應該是想拉肖遙上來,可因為那裏地形的限製,不知怎麽著,最後兩人都墜落了。”


    肖騰難以想象當時驚險的場景。


    畢竟姐姐是多麽怕疼的一個人呀。


    每到冬天,她都會早早的將醫用膠帶貼在自己的指尖,為的就是防止手上的死皮凸起引起手部疼痛。


    如今卻~


    警察的話還在繼續,“還有,我們在霍國棟身上發現了含有迷藥成分的噴霧,所以我猜測,肖遙是被霍國棟迷暈帶走的。”


    “至於具體的內容,我們還在調查監控信息。”


    “你們若是願意,就在這裏等消息吧。”


    “還有~肖遙的屍體就在最裏麵的那間屋子,你們若是想看的話,就過去吧。”


    噠噠噠~


    警察的腳步聲遠去。


    肖騰沒有去看肢寧破碎的肖遙。


    他怕自己會瘋。


    他回到了肖偉國所在的大廳。


    兩人都沒有說話。


    隻是沉默的坐著。


    剛剛警察已經將他們所查到的信息告知的很清楚了。


    現在,就一個字。


    等~


    另一邊。


    度年華看到肖騰所發的消息,就急急忙忙的趕過來了。


    肖騰隻說肖遙出了事在警局,可具體什麽事,他也沒說。


    “肖騰~”


    肖騰聽到度年華略為焦灼的喊聲,就立馬站了起來。


    “是度叔叔您來了呀。”


    度年華走到肖騰身旁之後,這才繼續開口詢問,“肖騰,你剛剛說,肖遙她?”


    不等度年華說完,肖騰就打斷了他的話,“dna檢測結果出來了嗎?”


    度年華一怔,眼中的溫柔即將了溢出來,“我加了個急,剛才拿到。”


    肖騰極力壓製著心中的苦澀,“結果怎樣,肖遙是你的親生女兒嗎?”


    度年華肯定的點了點頭,“是的。”


    從剛剛進來,他就隻看到肖偉國父子兩人,連肖遙的半點影子,他都沒瞧見,此時,他有些忍不住的開口詢問,“肖遙呢?”


    肖偉國低頭不語。


    肖騰則示意度年華跟著他走。


    “度叔叔,你跟我來,我來帶你去看姐姐。”


    過了一個拐角,在房子的最末端。


    一個意想不到的地方映入兩人的眼簾。


    度年華呆愣在原地。


    “這是哪裏。”


    肖騰神色木然的回答,“度叔叔你沒看到上麵的三個字嗎?停屍間呀。”


    度年華難以置信的瞪大著眼睛,“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肖騰恍惚的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姐姐明明就是去菜市場了,怎麽最後在崖底發現她的屍體。”


    “旁邊那個人。”


    看著眼前依舊冷靜自持的度年華,肖騰心底的惡意不斷上升,“哦~那個人呀,警察說他叫霍國棟,就是害死姐姐的人,可是我們都不認識他,他怎麽會害死姐姐呢。”


    度年華站著沒動,隻是平靜的和肖騰對視了一眼。


    他理解肖騰心裏的感受,此刻他自己的心中也滿是怒氣,傷心。


    但~這個時候應該更加的冷靜才是,不幸已經發生,隻能朝後看。


    “肖騰,你冷靜點,我這就命人查。”


    肖騰緩緩勾起一抹唇角,眼中似笑非笑,“冷靜,我冷靜不了,那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疼我愛我的姐姐呀。你倒是冷靜,也是~姐姐又不是你養大的。”


    肖偉國才追上來,就聽到肖騰說著戳心窩子的話。


    “肖騰,你瘋了,怎麽說話的。”


    他氣憤走上前推了肖騰一把。


    他的本意是讓肖騰說話收斂一點。


    卻沒有想到,肖騰被他推了個坐骨凳兒。


    肖騰踉踉蹌蹌地站起身,用手隨意的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心如死灰的看向肖偉國,“爸,我是瘋了,短短幾天,我們為什麽要經曆這麽多事?”


    肖偉國上前將肖騰緊緊的抱在懷裏,“人生就是這樣,就算我們不接受又能怎樣呢。時間早晚會淡化我們的記憶,就算是最親的人也一樣。”


    如果不是他那顫抖的身體,肖騰可能會認為父親已經接受這上天不公平的對待。


    然而,終究是強撐罷了。


    沉默良久。


    肖騰沒再繼續抱怨,隻是順著父親的話,沉悶的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幾人又回到了等候室。


    不知又過了多久,之前詢問情況的警察,又走了過來。


    “調查結果出來了。”


    三人紛紛抬頭。


    “霍國棟是周夢的初戀,而李玉柔也不是李剛的女兒,她是霍國棟的女兒。霍國棟綁架肖遙,應該就是報複。而且,他還聯絡了買家,應該也不是真想傷她性命,但他也不打算讓肖遙好過。隻是沒想到途中還發生了這樣的意外。肖遙的屍體,你們帶回去安葬吧。”


    良久之後,肖騰才聽到自己的聲音,“好。”


    同一個火葬場,不同的人。


    “爸,這下要買兩塊墓地了。”


    “是呢,咱們將你媽,你姐挨在一起,這樣,無聊的時候他們還能說句話。”


    “好。”


    “爸,那你的親女兒,我的親姐,還要認回來嗎?”


    “看她自己吧。”


    溪山墓地。


    肖度兩家人首次齊聚一起。


    肖騰手裏拿著兩束花,一束是媽媽最喜愛的紅玫瑰,一束是姐姐喜歡的白茉莉。


    “媽,姐~你們的仇終於得報了,開車撞人的李玉柔死了,她親爸霍國棟死了,她養爸李剛槍斃了,她媽瘋了。”


    “壞人都得到了該有的懲罰。”


    “爸也在度叔叔的幫助下,平安無事。”


    “對了,肖度兩家人認了幹親,現在我們兩家就是真真切切的一家人了。”


    墓碑上,肖母肖遙肆意的咧著嘴巴微笑。


    仿佛也在開心的祝賀。


    肖騰將手中的花放下,然後走到一旁。


    肖偉國緊接上前,端出兩人最喜歡的蛋糕。


    “媳婦兒,遙遙,看~我手上是什麽,是你們最喜歡的蛋糕,抹茶千層。我就帶了一小塊,沒敢帶太多,你們總是怕長胖。等下次過來,我再帶其它口味的,好不好。”


    前方沒人回答。


    肖偉國苦澀的笑了笑,準備將手中的蛋糕放下。


    卻突然有陣微風拂過。


    空中,不知從哪裏飛來的兩隻蝴蝶。


    它們分別在花上歇息了片刻之後,便落到了肖偉國手上的抹茶千層上麵。


    肖偉國眼角含淚親手將蛋糕放下。


    任憑兩隻蝴蝶靜靜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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