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高遠緊繃著臉,平日素來謙和近人的氣質變得有幾分怵人。


    良久,他抬手揮了揮,遣退了要去抓那個暗衛的手下。


    他朝江綰桑剛才指的方向看去,“我相府不是隨意進出的客棧茶樓,閣下既是國師大人派來的,往後出入我相府還請光明正大些。”


    他不喜歡別人進出自己的府邸如過無人之境般,但也不敢得罪裴棧州,隻能嘴上說兩句來表達自己的不悅。


    暗衛遲疑了一會兒,終於從暗中走出來,恭敬的朝江高遠行了個禮,什麽也沒說,縱身一躍離開了相府。


    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祠堂的事他全都親眼所見,但這畢竟是江家家事,他隻是奉命來監視江大小姐的,偏偏江大小姐戳穿了他的身份,讓他一言一行都成了代表主子的意思。


    他若是說錯什麽話,怕是會給主子帶來麻煩,幹脆選擇當啞巴。


    看到暗處真的走出來一個人,所有人都驚了,特別是江梓晗。


    江綰桑真的巴結上裴國師了?


    連她都沒能讓裴棧州安排人貼身保護,江綰桑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這樣的疑問,所有人心裏都有,可他們不敢多問,也不敢再提拿祠堂的事找江綰桑問罪。


    這麽多人站在院子裏,氣氛卻很沉默,甚至有幾分尷尬。


    最終,還是江高遠冷著臉開口:“既然罰了你禁足,那這幾天就好好呆在聽桑閣,不得出院門半步。”


    江綰桑沒接話,看似默認了他的命令,實則壓根兒沒將他的話放心上。


    這世上,還沒人管得了她要不要出門。


    *


    國師府。


    月色與燭火相輝映,讓寂靜的書房染上幾分昏黃色彩。


    骨骼分明的手指握著狼毫筆,宛如指點江山的主宰,一筆一墨間就能掌握無數人的命運。


    裴棧州坐在書桌前,聽完暗衛的匯報後,遲遲沒有開口。


    不知過了多久,低沉的聲音終於響起:“繼續盯著,被她發現也沒關係,任何舉動隨時匯報。”


    “是。”


    暗衛恭敬領命,退下後再次回了相府。


    待書房的門再次關上,一直站在旁邊的周至才開口:“主子,這個江家大小姐會不會是假扮的?”


    今日從宮中出來,他就親自去查了江綰桑,可調查出的資料和他今日見到的江綰桑除了長相之外,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雖然沒查到證據,但除了是有人假扮的,他實在想不到還能怎麽解釋這個變化。


    裴棧州卻想到今日交手時,他檢查過江綰桑的臉,確實不是旁人假扮的。


    可僅僅隻是進趟宮,一個人的性格和身手怎麽能在一天之內有這麽大的變化?


    還是說,其實之前的那個“江綰桑”是偽裝,後來的這個才是真實的她?


    那今日宮中究竟發生了何事,會讓她忽然卸下偽裝?


    裴棧州無意識摩挲著指腹,一雙薄唇輕抿。


    良久,他終於開口:“再去查查今日宮中發生的事。”


    在南蘇國謀劃多年,他最擅長的,就是處處小心。


    江綰桑對這些毫不知情,安安穩穩的睡了個大懶覺,日上三竿才醒。


    末世幾年,她每天睜眼防範人心,閉眼防範喪屍,已經好久沒睡過這麽安穩的覺了。


    雖然隨時都可能成為天命之女腳下的炮灰墊腳石,但這並不妨礙她現在享受生活,安安心心的在聽桑閣休息了幾天。


    這樣愜意的日子,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每天的飯菜。


    偌大的桌子上,隻擺了一盤幹癟的青菜,和兩碗稀疏得能看見碗底的粥。


    這幾天,除了祠堂被燒那晚,折柳小心的收了兩個肉包子留著第二天當早飯,江綰桑就沒見過肉腥。


    對於這樣的“早飯”,折柳顯然習以為常,因為在原主的記憶裏,她們主仆二人的一日三餐基本都是這樣的標準。


    江綰桑不是沒吃過這麽差的食物,甚至連餿掉的、過期的食物也吃過,但那是在末世求生,不得已而為之的情況下。


    如今來到這個沒有喪屍的世界,還是名義上的相府嫡千金,她怎麽可能還在吃的上委屈自己!


    江綰桑站起身來,拿過折柳剛端起的碗筷,“別吃了,咱們去廚房。”


    折柳愣了一下,腦海裏瞬間想到那晚她們主仆二人去廚房那一趟的收獲。


    她咽了咽口水,很是意動,但隨即想到什麽,趕緊拉住走到門口的江綰桑,“小姐,我聽說咱們那天在廚房霍霍的好東西,都是夫人特意為二小姐準備的,二小姐因此生了好幾天的氣。”


    “為了補償二小姐,聽說夫人特意讓管家從賬房支了銀子,讓二小姐去珍饈閣吃呢!”


    “咱們現在又去廚房……要是管家鬧到夫人麵前,夫人肯定會給二小姐出氣的。”


    類似的事,以往兩個月不知道發生了多少次,她就算再笨也能想到後果。


    江綰桑果然停下腳步,但不是因為怕被怪罪,而是想到一些事。


    “你說江梓晗一早出門,去了珍饈閣?”


    折柳不知道她怎麽忽然關心起二小姐的行蹤,茫然的點頭。


    江綰桑皺眉,想到了書中描述過的一段劇情。


    在書中,原主被兵部侍郎家的庶子欺辱後,因為還有利用價值,江家幫她隱瞞了這事兒,沒讓原主嫁過去,還給了她“江家大小姐”的名號,排在江梓晗這個真千金之上。


    但當時在宮裏有很多人都撞見了,原主因此夜夜夢魘,痛苦了很久。


    相比之下,江梓晗則好運的救下裴棧州,獲得了屬於天命之女的機緣。


    作為天命之女的對照組,這事兒就發生在原主最痛苦的時候,也就是宮宴結束後沒多久。


    具體時間書中沒寫,但地點就是珍饈閣!


    江綰桑拍了拍折柳的手,“咱們不去廚房了,去珍饈閣,我請你嚐嚐全南蘇國最著名的酒樓!”


    聽到前半句話,折柳的心放了下去。


    聽到後半句話,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折柳快哭了,“小姐,咱們不能出去啊!老爺可是當著所有人的麵將你禁足,咱們私自跑出去,肯定會被罰的。”


    雖然那天小姐被禁足祠堂也跑出來了,但那是因為堂少爺搞鬼,祠堂又被燒了,所以老爺才沒有責怪。


    江綰桑很淡定,“放心,今日過後,他得上趕著解了禁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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