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烏一步一步往前艱難移動。


    其實他好想躺下來。


    “阿烏!”


    阿黑終於摸過來了,他看到樹下的阿烏,興奮大喊:“阿烏,是你嗎?”


    阿烏朝他招招手,阿黑立即跑過去:“你怎麽不出個聲,我喊你那麽多聲?”


    “喊不出來。”阿烏啞著嗓子回他,“你怎麽還跑來了?誰帶著族人們?”


    聲音小的阿黑都快聽不到,他皺了皺眉,上前扶著阿烏:“你腳怎麽了?摔了?”


    阿烏不想說自己餓的走不動,隻好應了:“嗯,摔了一跤。”


    “那我背你。”阿黑蹲在阿烏麵前,雙手往後撈,“上來。”


    “不用。”阿烏踢了他一下,“我沒事,你快跟著族人們走吧。”


    阿黑身形不動,依然蹲著:“你摔到了腿能跑得過天火?”


    阿烏真想給自己一巴掌,不想讓阿黑知道自己餓著,就扯了這個謊。


    現在好了,又要扯一個謊來圓這個謊。


    阿烏正要努力扯謊時,阿黑又開口說道:“是餓的吧?”


    阿烏一怔,尷尬的手腳都不知往哪裏放。


    蹲在他麵前的阿黑:“我們大家就在一個山洞裏,大家吃的什麽吃了多少都知道。”


    “你以為我們不知道?”


    “他們不拒絕隻是不想讓你難過。”


    “剛才族人們都說不想走了,因為他們跑不動。”


    “如果我沒把你帶過去,我在這裏就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跑到一半的族人,會坐在那裏等死。”


    “他們本來就沒了活的希望,你若是也死了,你以為他們還想活?”


    阿黑很生氣,也很難過,他哭了。


    本來是蹲著的他,突然朝前跪下,撲在地上,拿拳頭捶地,憤怒的喊:“你們一個個的都欺負我。”


    “剛才在山洞裏,我要哄著他們趕緊跑。”


    “現在我又要哄著你讓我背,你們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聽話不好嗎?”


    “嗚嗚……就欺負我,就把所有的事都讓我做。”


    “你們都不想跑,我也不想跑。”


    “你們想死,我也不想活了。”


    “反正我一個人也活不下去。”


    阿烏都被阿黑的哭聲給嚇著了。


    他呆呆的看著趴在地上捶地嚎啕大哭的阿黑,整個人都沒回過神來。


    本就積了一肚子怒氣怨氣的阿黑,此時正好發泄:“一個個的都有能耐,都不想活了,不想活了那就去死唄。”


    “我管你們死哪,隻要別死我麵前,哪都行。”


    “是你們不想活,不是我不想活。”


    “為什麽都要拉著我?”


    “我哪做錯了,我哪做的不好?”


    “還讓我勸?還讓我哄?”


    “嗚……我也難受著呢,怎麽沒人哄我?”


    阿黑一邊哭一邊罵,整個人特別委屈。


    整個一臉懵的阿烏,是真的沒有想到阿黑心裏居然是這樣想的。


    也是,阿黑在他以前的部落也就是個剛上荒野打獵的大娃崽,什麽本領都還沒學會,就要到處逃命。


    野獸還沒殺死,就要被迫看到族人們一個個被野獸吃掉的畫麵。


    這對他的心裏壓力得有多大。


    熟悉的族人一個個死掉,死的最後就剩下他……他更怕了。


    可他還是很努力很堅強的活著。


    他努力活著,卻總有一幫子拖後腿的族人在那裏哀聲歎氣,要死不活,他怎麽能受得住?


    阿黑動了動腿,想要安慰一下阿黑,奈何酸痛的腿,讓他動彈不了。


    他嘶了一聲:“我腿疼,你背我吧。”


    阿黑哇的哭出聲,整個人像隻野獸般在地上,雙手雙腳著地往前爬行:“我才不要背你,你都想扔下我了,我也要扔下你。”


    剛才感動的眼淚差點要掉出來的阿烏,哭笑不得:“我沒想扔下你。”


    阿黑繼續往前爬:“我喊你你不應我。”


    “我背你你不讓我背。”


    “我哭你也不哄我。”


    “現在讓我背你,我不認識你,你誰啊。”


    這樣任性又大膽發言的阿黑,真是讓阿烏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但對比在族人們麵前一本正經,嚴肅的可以當族長的阿黑,他其實更喜歡這樣的阿黑。


    這樣的阿黑才是大娃崽該有的性子,才是他們這個年紀該有的活潑。


    若不是共水毀了他們的部落,淹死他們的族人,阿黑這樣的年紀,正是勇猛敢闖,歡天喜地的時候。


    該死的共水,該死的寒冷,該死的沒腳野獸。


    阿烏扶著樹杆,聲音盡量放輕柔:“我不正哄著你嗎。好了,阿黑乖了……”


    沒哄過人的阿烏,差點把自己給感動到了。


    朝前爬的阿黑緩緩縮回,身後傳來阿烏溫暖的笑聲:“我們阿黑最是勇敢堅強,是我們整個部落最厲害最強壯的大勇士。”


    “他厲害到我把他當成下一任族長來對待。”


    “阿黑,我餓了,腳也疼,怎麽辦?”


    阿黑已經爬起來了,吸吸鼻子,又蹲下身去:“那我背你吧。”


    阿烏暗自歎了一聲,真的,哄人真太難了。


    想想阿黑把山洞裏裏的所有族人都哄出來,那就更難。


    怪不得阿黑委屈的直哭。


    若是他,他也得哭……當然,這是個不好笑的笑話。


    阿烏趴在阿黑背上:“如果天火來了,你又走動了,就把我放下來。”


    阿黑重重冷哼一聲,把他往上掂了掂,心中很是難過。


    阿烏比他還要高一點,可現在,在他背上的阿烏很輕。


    輕的像片樹葉,好似一陣風就能把他給吹跑。


    什麽時候起,阿烏這麽瘦了?


    “你下次不要總把自己吃的給他們。”阿黑很是抱打不平,“每個人都有分到吃的,不會餓著他們。”


    “那麽多人,你食物就那麽點,你就算把自己的分給他們吃,也不夠他們吃飽。”


    “你這又是何必呢?”


    阿烏笑而不語。


    阿黑突然恍然大悟:“難不成你想餓死自己,讓我來當族長?”


    “你這也是想讓我餓死我自己嗎?”


    阿烏噗嗤笑了:“不是當了族長就要餓死自己,你別胡思亂想。”


    阿黑不屑冷哼:“你前麵那個族長就是餓死的,你若是再餓死,那不就是在告訴我,族長就是用來餓死的嗎?”


    “你好惡毒的心,你個大壞蛋!”


    阿烏想笑又笑出來,事實真的很殘忍。


    悲傷的氣氛一下子散發出來,阿黑感受到了,不敢再開口。


    背著阿烏一步一步往前走。


    如果最後要餓死,那就現在燒死吧,反正都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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