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河府外,兵臨城下。


    城牆上有三千守備軍劍拔弩張,神情凝重,隨時準備戰鬥搏殺。


    正常來說,一萬匪寇未必攻得下擁有三千守備軍的明河府,可是西梁山的匪寇並非普通的匪寇,他們有著極強的戰鬥素養,而且裝備精良,甚至還會戰陣之法。


    真要明刀明槍的廝殺,西梁山一方絕對強勢碾壓。畢竟如今的魏武王朝風雨飄搖,真正的精兵強將都在鎮守邊關,又豈會成為府城的守備軍?


    更何況,西梁好漢凶名赫赫,鍾乙等人如果不顧一切的衝陣,來個擒賊先擒王,且不說明河府的城牆守不守得住,明河府的府尊絕對很難活命。


    城樓中,曹同方臉色難看的看著下方,心裏生出一種無力的感覺。


    自從他接掌明河府以來,西梁山還算老實,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


    可是他怎麽都想不到,西梁山會突然上門借糧草。


    匪寇的話能行嗎?


    說是借?還不如說明搶!


    否則西梁山的匪寇為何傾巢而出,帶了上萬匪寇圍城?


    借肯定是不能借的!


    曹同方堂堂府尊,豈能向匪寇低頭?


    而且秋收的糧草是要上繳朝廷的,一旦被匪寇“借”去,如何向朝廷交代?


    往輕了說,辦事不利,烏紗不保。


    往重了說,勾結匪寇,圖謀不軌。


    不管哪一條,都不是曹同方能夠承受的。


    現在他唯一的選擇就是死守明河府,等待朝廷的救援。


    不過前段時間齊恒府打亂,南陵郡城的援軍忙得不可開交,曹同方也不知道自己能否等到救援。


    “來人!”


    “拜見府尊!”


    “南陵那邊可有回信?”


    “回稟府尊,救援傳書發出去不到半日,想必南陵那邊還沒那麽快回複。”


    “秦都統呢?”


    “秦都統已經收到消息,很快便會趕回來。”


    “如果守不住,當如何是好?”


    “這……”


    “罷了,看情況再說吧。”


    曹同方擺了擺手,心裏生出一抹為難之意。


    趨利避害,人之常情。


    如果真的事不可為,曹同方也隻能低頭了。


    這個時代的文官是有傲氣,可惜卻少了幾分鐵血與骨氣。


    然而就在這時,城樓下方傳來鍾乙洪亮的聲音,帶著幾分嘲諷與威脅之意。


    無奈之下,曹同方隻好走到城牆邊上,左右護衛舉著盾甲將其護在中間。


    “大膽賊子,竟敢圍攻府城,你們是想造反嗎!?”


    聽到曹同方的怒斥,下方匪寇哄然大笑,眼中滿是嘲諷之意。


    造反?這不是很明顯嗎?


    若非這次西梁山發生變故,他們何至於上門借糧?一旦黑道一統,說不定整個明河府都是他們的!


    “曹府尊,你們是在等救援嗎?實在有點可惜了!”


    鍾乙淡淡而笑,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從南陵郡城趕來,至少需要大半天的時間,聽說齊恒府那邊正在平亂,你以為救援能夠及時趕到?如果我們要攻打明河府,隻需半個時辰就能將其拿下,之所以圍而不攻,也是我們不願平添傷亡、妄造殺孽罷了。畢竟上天有好生之德,府尊大人比我們有學問,應該明白這個道理吧?”


    威逼恐嚇,軟硬兼施。


    曹同方臉都氣綠了:“猖狂!實在是猖狂!”


    堂堂府尊,何時受過如何威脅?


    當然,氣歸氣,曹同方卻不敢輕舉妄動,一旦開戰,明河府能不能守住還兩說,自己肯定是凶多吉少。


    怎麽辦?現在該怎麽辦?


    這些該死的匪寇,怎麽不私下來找本官呢?現在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本官要是低頭妥協,今後怕是不用混了。


    曹同方暗暗焦急,卻又無可奈何,隻能一點一點的拖延時間。


    然而鍾乙等人都是老江湖,又豈會看不出曹同方的打算?


    “軍師?現在該怎麽辦?”


    “未免夜長夢多,強行攻城吧,寨主那邊我去解釋……不過,為了盡可能的減少傷亡,還需要諸位兄弟將那曹同方擒下。”


    “軍師放心,這明河府中除了秦鋒之外沒什麽高手,不過秦鋒如今不在城中,拿下曹同方還不是手到擒來!”


    鍾乙等人自信一笑,隻是笑得有些猙獰。


    “全部聽令,列陣強攻,打下此地無需封刀,金銀珠寶隨便搶,女人孩子隨便抓!”


    “隨便搶——隨便抓——”


    “諸位兄弟,咱們這是在劫富濟貧,替天行道!”


    “劫富濟貧——替天行道——”


    “哈哈哈!”


    匪寇大軍齊聲附和,眼中露出貪婪的凶光。


    他們當匪寇是為了什麽?


    起初自然是為了活命,為了自保,為了不被壓迫。


    可是成為匪寇之後他們才發現,自由自在無法無天的感覺真好。尤其是當他們放下尊嚴,拋棄良知以後,他們所有的欲望都得到釋放。


    畢竟,每個人心裏都住著一隻魔鬼。


    “殺!”


    “殺殺殺——”


    隨著鍾乙一聲令下,成千上萬的匪寇揮舞著兵戈衝向城樓。


    別看他們隻是不學無術的匪寇,但是他們全都訓練有素,即便麵對城樓上的箭雨,他們的陣型也絲毫不亂。


    隻是三五個呼吸,匪寇大軍便殺到了城牆。


    曹同方連忙退回城樓之中,神情有些慌亂。他也沒想到這些西梁匪寇竟然如此果決,一言不合就強攻城樓,現在就算他想要息事寧人,恐怕對方也不會善罷甘休了。


    罷了罷了,時也命也,還是想辦法保命要緊。


    城牆之上箭如雨下,兵戈四起。


    守城的士兵根本想不到,他們還在奮力守城的時候,他們的府尊大人已經在想著如何安全撤離了。


    “轟!轟!轟!”


    巨大的攻城錐被十二匹烈馬拖拽前行,在慣性的衝擊下撞向了城門。


    一下、二下、三下……


    厚重的城門漸漸鬆動,漸漸出現裂痕,形勢越發危急。


    與此同時,一架架雲梯架在城牆上,無數匪寇前赴後繼衝入城樓,近身搏殺,凶悍無比。


    “擒賊先擒王!”


    “狗官出來受死!”


    鍾乙等人隨著匪寇大軍衝上了城牆,然後第一時間朝著曹同方追殺而去。


    隻不過曹同方此刻已經脫下官袍,換上素衣,藏於城牆角落之中。一旦情況不妙,他便會立即潛逃。


    他已經為自己的苟且偷生想好了理由……


    匪寇圍城,微臣死守不退,奈何匪寇凶殘,強行攻城,最後城破不敵。


    微臣欲死戰,卻被親衛打暈帶走,負傷而退。


    微臣愧對聖恩,愧對朝廷的信任,還望陛下責罰。


    到時候再給自己幾刀,擠幾滴眼淚,以朝廷對文官的寬容,自己非但無罪,反而有功,豈不美哉?


    好一個大義凜然,不懼生死的忠烈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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