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火光四起,屋內卻是壓抑凝重。


    桑俞的計劃很簡單,可是真正操作起來卻有一定的難度,甚至稍有差池便會讓顧長青身陷囹圄。


    不過桑俞也考慮到了各種突發的狀況,所以他特意來找穀淨雪和葉千尋,便是希望二人能夠配合這次行動。


    以汙衣堂狡詐狠辣的行事風格,他們在沒有確認顧長青的身份之前,那些高手定然不會輕舉妄動,至少那幕後之人不會輕易露麵。


    所以,顧長青不但需要主動暴露自己的身份,還需要吸引汙衣堂的幕後之人出手。


    “上虞,你的想法太簡單了,如果汙衣堂的高手直接出動,小師弟又當如何應對?”


    穀淨雪沒有責罵的意思,隻是心裏多少有些無奈。


    桑俞苦笑著道:“任何計劃都是有風險的,我也勸說過顧大哥從長計議,可是他仍就堅持以身犯險,他說……其實他的命並不值錢,也不值得有人為他而死。我看得出,顧大哥是不想連累別人,也不想欠別人的。”


    說到此處,桑俞不由低下了頭。


    顧長青不想欠別人的,可是桑俞卻覺得自己和那些小孩子欠了顧長青許多許多,這份恩情,厚重如山。


    穀淨雪和葉千尋各自沉默著,別人或許不知道顧長青的心意,但他們如何不明白?


    一個將死的少年,自然非常惜命,同時他又覺得自己命短不值錢。


    正因為如此,他們更加心疼自己這位小師弟。


    “對了大人,這是顧大哥讓我轉交給你們的。”


    說話間,桑俞從懷中摸出兩本冊子和一頁文書,遞給了穀淨雪。


    接過東西,穀淨雪麵色微變,葉千尋亦是滿臉複雜之色。


    一冊《暗器譜》,一冊《天香錄》,還有黑榜任務的證明文書。


    對於兩本旁門密傳穀淨雪和葉千尋自然不會陌生,此物一旦上繳給鎮武司,絕對是大功一件。


    隻不過,無論穀淨雪還是葉千尋都從未提過此事,他們自然不會為了所謂的功勞,去占顧長青的便宜,但是他們沒想到顧長青居然主動將兩冊密傳交給了他們。


    至於那黑榜任務的證明文書,倒是讓穀淨雪和葉千尋有些哭笑不得。


    以他們的身份地位,接取黑榜任務自然不需要證明文書,可是顧長青顯然因為被坑過一次,所以一直記在心裏。


    “這裏交給你,我去看著小師弟。”


    穀淨雪收起冊子和文書,轉身一躍而去。


    “師姐,你……”


    葉千尋正要招呼,穀淨雪已經消失在府衙內院。


    其實葉千尋也想去,不過他知道黃依依的安全需要人保障,隻能無奈留下。。


    桑俞見此場景,若有所思。


    ……


    “來來來!”


    “放火放火,繼續放火!”


    “給我丟遠一點,別燒到自己人。”


    “哼哼,若非老祖說隻是嚇唬嚇唬他們,老子燒死這群狗官!”


    “動作快點!”


    衙門外麵,一大群乞丐手拿火把,不時往府衙內投擲,顯得十分激動。


    誰能想到,平時高不可攀的官府衙門,如今卻像縮頭烏龜一樣躲在府衙之中不敢露麵,這讓汙衣堂的乞丐更加放肆猖狂。


    然而就在這時,府衙的大門緩緩開啟,兩道身影一前一後走出府衙。


    不少乞丐嚇了一跳,連忙停手後退。


    他們都以為官府衙門的差役來抓人了,自然心虛不已。隻是當他們看清來人的樣子以後,頓時長舒了口氣。


    來者是個少年,長相倒是俊秀,背負著重劍,一隻胖嘟嘟的竹熊跟在他的身後。


    “他是誰?不像官府的人啊!跑出來幹什麽?”


    “咦!?這個樣子……好像在哪裏聽過。”


    “少年?竹熊?這不就是老祖說的那人嗎?”


    “是他是他就是他!他就是那個屠戮的凶徒!”


    “看來官府也頂不住壓力,終於把人交出來了,真是一群孬種狗官!”


    “哈哈哈哈——”


    周圍乞丐放聲大笑,肆意猖狂,仿佛獲得了最終的勝利一般。


    顧長青不明白對方再笑什麽,他隻是暗暗可惜,自己的黑榜任務獎勵看來又領不到了。


    “小子,你是來送死的吧?”


    “哈哈哈,連那些狗官都放棄你了!”


    幾名乞丐冷嘲熱諷,仗著自己一方人多勢眾,態度十分囂張。


    顧長青也不爭辯,隻是語氣平靜道:“我可以問你們一個問題嗎?”


    “問題?你是想問自己怎麽死嗎?”


    “嘿嘿嘿——”


    “放心,我們會讓你知道什麽叫殘忍!我們會讓你嚐遍世間的酷刑,然後一刀一刀的割在你的身上!你殺了我們多少兄弟,我們就在你身上割多少刀。”


    聽著周圍乞丐的恐嚇,顧長青麵無表情,隻是默默看著他們,如同看待雜草枯木一般。


    “小子,說吧,你想問什麽?老子讓你死的明白!”


    一名光頭老乞丐走到顧長青麵前,露出黑黃的牙齒,醜陋的笑容透著幾分猙獰與邪惡。


    顧長青絲毫不為所動,隻是認真問了一句:“汙衣堂殘害那麽多的孩子,我殺他們,有錯嗎?”


    “……”


    周圍氣氛頓時一滯,所有乞丐鴉雀無聲。


    顧長青又問:“你們有沒有傷害過無辜的孩子?”


    “……”


    眾人麵麵相覷,心虛沉默。


    加入汙衣堂的投名狀就是在孩子身上割一刀肉,然後將其生生吃掉,用鮮血表明自己的決心。


    而且不少乞丐從小在汙衣堂長大,自然知道汙衣堂有多麽肮髒,畢竟他們就是如此成長起來的。


    其實他們也曾反抗過、憎恨過,可是最終不得不向現實妥協。


    有時候他們也會想,為什麽當初沒有人來拯救自己?為什麽當初父母不照顧好自己?為什麽要讓自己落入魔窟之中。


    當初他們有多恨汙衣堂,後來他們對那些孩子就有多狠心。


    甚至他們把自己所遭受過的一切痛苦,都轉嫁到其他小孩子身上,以滿足自己內心扭曲的欲望。


    所以,麵對顧長青的問題,他們無法回答。


    哪怕他們知道顧長青沒有做錯,但是他們依然不會承認自己錯了。


    是啊,我們哪裏錯了?


    我們隻是教那些孩子懂事,教他們認清現實。


    我們的手段或許有些酷烈殘忍,可我們也是為了那些孩子。


    我們沒有錯,錯的隻是這個世道而已!


    念及於此,周圍的乞丐漸漸變得瘋狂,眼中透著凶狠,一如當初他們對待那些孩子一樣。


    無需他們回答,顧長青已經知道了答案,於是他緩緩取下背後的重闕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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