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


    趙玄睜開雙眼,吐出一口濁氣,一條若隱若現的長河,在他身後流淌而過。


    方圓三裏之內,草木時而瘋長,開花結果,時而枯萎雕零,腐爛在地裏,化作肥沃的春泥。


    卻是他一時間無法徹底收攏充滿時間道韻的氣息,讓周圍時間錯亂,異象橫生。


    趙玄沒有急著收攏氣息,而是細細品味時間大道對現實的影響。


    目光所及,一株十分尋常的狗尾巴草,瞬息之間三枯三榮。


    若是落在人身上,估計會在一瞬間耗盡壽元,當場老死。


    不愧是在無上大道中都排名靠前的時間大道,如此攻擊手段,恐怕防不勝防。


    趙玄心念一動,想進一步測試,忽的一聲炸雷響起。


    萬裏晴空瞬間烏雲密布,雷霆在雲間閃爍,一陣十分壓抑的感覺浮上趙玄心頭。


    冥冥中有道聲音在警告他,天道之下,萬物皆芻狗,不可使用破壞人間界平衡的力量,否則必遭天罰。


    這種待遇,是他處在法相境時,不曾有的。


    可趙玄不僅不惱,反而有種說不出的輕鬆。


    從今日起,他不再是天道意誌和太上老君隨意擺弄的棋子,隨手可摁死的小嘍囉,而是跳出棋盤,勉強算作半個棋手。


    隻要苟住,加上一點點能不顧一切掀桌子的勇氣,足以從容麵對天道意誌和太上老君。


    他淡然一笑,將外顯的時光長河納入體內,收斂氣息,隻維持歸一境巔峰的程度。


    天道有感,雷雲和風暴立刻散去,恢複萬裏晴空的模樣。


    趙玄一樂,人間界的天道,的確要比仙界天道意誌講規矩。


    修為暴增,接下來便是沉澱。


    他決定將地書殘本和混沌鍾兩大至寶重新祭煉一遍。


    這兩件至寶“一攻一防”,可都是他麵對造化境和天道意誌的底氣。


    再者,地書殘本承載大地之道,混沌鍾承載混沌大道,若是能將這兩條大道參悟,實力還能更上一層樓。


    趙玄將地書殘本置於身前,催動它與人間界大地勾連,沉浸式參悟大地之道。


    忽然之間,一道詭異的氣息,出現在他的感知中。


    趙玄微微皺眉,退出悟道狀態,抬頭望去,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前。


    來人同樣看到趙玄,麵露喜色,一個縱身來到趙玄麵前,自矜道:“趙玄道友,可還認得貧道?”


    趙玄上下打量來人:“道子依舊是這副欠揍的德行,我怎會不認識?”


    “我好奇的是,道子竟能從三清山離開?”


    來人正是道三生。


    當初趙玄被清微道尊拐到仙界,張太豐為了逼清微道尊放人,以一己之力將三清山封鎖,不準進不準出。


    他回來後,張太豐曾想過解除三清山的封鎖,被他以“局勢複雜,封閉山門未必是壞事”勸住了。


    按理來說,以道三生的實力,不足以突破張太豐的封鎖。


    聯想到他身上詭異的氣息,顯然是有大能插手此事。


    道三生意味深長道:“道友,天地在變,時代在變,人亦在變,太豐師叔雖為一時天下第一,可不一定一輩子都是天下第一。”


    “強中自有強中手,貧道能脫離樊籠,不足為奇。”


    他想告訴趙玄,時代變了,他現在強的可怕。


    他問趙玄認不認得他,自然不是問趙玄認識他這張臉,而是問趙玄,可知他有多強?


    “時代在變?道子想說自己今非昔比,當刮目相看?”


    趙玄聞言一樂。


    他沒看錯的話,道三生的境界已至歸一境,比還未發生蛻變的他,尚且低一個大境界。


    這是有了一點奇遇,忘記自己是誰了?


    “沒錯……”


    道三生挺了挺胸,正欲吹噓自己一頓,卻被趙玄打斷:“閑話少說,你找我有何事?”


    他忙著修行,可沒空閑聽道三生吹牛逼。


    要不是道三生氣息詭異,又是熟人,他早一巴掌把人扇走了。


    道三生一臉不爽,看向趙玄的眼神滿是責備。


    就不能聽他說幾句?


    他本想堅持鼓吹自己,當觸及趙玄不耐煩且冰冷的眼神,沒由來打了個寒顫,說起正事:“天道讓貧道給道友帶個話。”


    見趙玄皺眉,道三生以為趙玄不懂,半是解釋半是炫耀道:“道友這就不知道了吧,天道並非至公無情的存在,而是有著獨立的意識。”


    趙玄眨眼,嘴角含笑。


    所以天道意誌找到道三生,將他從張太豐設下的封禁裏放出來,沒告訴他,自己和它之間存在交易?


    啥都不了解,還帶話。


    他沒有急著戳穿道三生,而是順著問道:“什麽話?”


    道三生胸膛不自覺又挺直了幾分,幾乎要俯視趙玄:“天道神諭,替天道辦事,將賜你永生。”


    “道友,識時務者為俊傑,可要抓住這潑天機緣。”


    趙玄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神色肅然,問道:“你說什麽?天道想招攬我?”


    道三生淡淡點頭:“沒錯,道友可以這麽理解,天降機緣被天道看中,隻需辦好天道交代的事,前途無量。”


    確認道三生不是在說笑,趙玄沉默不語。


    理論上來說,他已答應倒向天道意誌,並收了它的好處,和替它辦事沒什麽區別。


    那麽,它有必要多此一舉,讓道三生給他帶話,招攬他嗎?


    換句話說,它明明可以直接找趙玄,為何還要讓道三生當中間商?


    種種不合理,可推測出,指使道三生的天道,和仙界天道意誌,並非同等存在。


    那道三生背後的天道,又是什麽貨色?


    趙玄忽然覺得事情變得有趣起來。


    眼下,天道意誌和太上老君互為對立麵,可謂勢同水火。


    倘若再加一方進來,豈不是會成為穩定的三角關係?


    他看向道三生的目光,多出幾分莫名意味。


    道三生被他看的頭皮發麻,卻依舊保持高高在上的姿態:“怎麽,你不樂意?”


    趙玄搖頭:“我不會如此草率做決定,起碼不會道子說什麽,我就信什麽。”


    他似笑非笑道:“誰知道道子是不是胡編亂造,拿天道來糊弄我,想從我這撈取好處?”


    道三生隻覺受到莫大羞辱:“貧道豈是坑蒙拐騙之徒?”


    他可是三清觀傳人,受天道青睞的當世英傑,趙玄豈能如此惡意揣度他?


    趙玄不置可否:“人亦在變,道子你說的嘛,以前不是,不代表現在不是。”


    道三生冷笑一聲:“看來得讓道友見識一下,貧道如今的實力。”


    話音剛落,他便肆無忌憚釋放出歸一境巔峰的氣息,試圖威壓趙玄,讓他相信自己。


    其中是否有借機報當年被壓製之仇,就不得而知了。


    趙玄伸手,輕輕往下拍了拍:“別鬧。”


    道三生隻覺一股排山倒海的巨力覆蓋而下,將他整個人壓入土裏,隻露出一個腦袋。


    他懵了。


    天道不是告訴他,他現在是這方世界最強的嗎?


    怎麽在趙玄麵前,如此不堪一擊?


    天道騙他?


    不可能,絕不可能。


    他的信念,瀕臨崩塌。


    他呆呆看著趙玄,露出一絲期待之色:“你如今是什麽境界?”


    趙玄老實回道:“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如今算是大羅境巔峰,還是半步造化境。


    他揮了揮手道:“這不重要,我想和天道見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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