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麽時候,周圍隻能聽到水滴在青石板上的聲音,莫名的沉重感壓得呼吸不暢,讓全身都無力支撐懷裏這個男人。男人不甘心的看著自己的臉,雙臂死死地抓住自己不肯放手,他似乎想要繼續說一些什麽,可一切都已經為時已晚,自己也不會再給他任何開口的機會。右手緩緩用力,手裏的劍刃發出了聲響,耳朵聽得到鐵器切割肌肉的聲音。血液倒灌進他的嘴裏,讓他沒能說出人世間最後一句話就這樣到了下去。


    拔出了手裏的劍,久久不能平複,滴答滴答的聲音沒有停止的意思,一聲清脆的金屬落地聲讓原本的一切歸於了平靜。


    我做的對嗎?他還想和我說些什麽?狡辯還是答複?一切不從得知,自己唯一可以肯定是自己報了仇,多年以來的疑慮在這一刻煙消雲散,但隨之而來的便是不知所措,自父親死後自己的生活,聖女的工作一切都是按照大長老的要求來做的,一切都是按照大長老的意思執行的,現在兩任大長老都已經死了,自己反倒失去了思考下一步該做什麽的頭腦。


    歎了口氣,抬頭望了望石板,不自覺的沉吟一聲,這樣的我和七號又有什麽不同呢?擦幹淨身上的血,讓自己的情緒偽裝成平時模樣,隨後不知所措的回到女兒和孩子們之中,原本想和他們一切等死,可當他看到哭泣的孩子,驚慌失措的女人們,那個感覺就像是看到當初的自己,但這有能怎樣呢?自己不可能救得了她們,自己隻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普普通通衛兵的女兒。找一個沒人的空隙,坐下等待死亡,這或許來說就是報仇之後最大的幸福。


    “衛兵的職責就是保護族人”不知何時一個半大小子,從母親的懷裏鑽了出來,朝著眾人喊了這麽一句,看著他的臉聖女笑了笑一個立誌成為族群衛兵的傻小子,真的以為可以靠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勇氣戰勝一切嗎?還真是可笑,這樣可笑的人自己還真見過,一個死去多年的男人,這個男人的稱呼自己已經快要忘記,他的臉長什麽樣子也記不清了,隻記得他常說的就是衛兵的職責就是保護族人,不是衛兵身為父親也要保護家人。


    抱著雙腿,將頭緊緊埋入其中,聽著周邊所有的聲音,我沒有那份勇氣……


    “雨停了!雨停了!!聖女大人雨停了!”機械般的聲音吵醒了頹廢的聖女,聖女睜開眼睛看到的便是七號,這個犧牲了父親和妹妹製作的機關人偶,聖女本以為自己這次麵對它會爆發出無窮無盡的怒火,但事實上她並沒有,她明白這個人偶寄宿這家人的靈魂,哪怕再少這也是她的家人,即使內心反抗,也終免不了靈魂和血液的聯係。


    這場恐怖的雨停了,雨水也會在很快的一段時間內退去,我們都活了下來,獸母神也奇跡般的活了下來,盡管身上被大麵積的燒傷,奄奄一息但她好像憑著一股信念堅持了下來,沒有死於這一場災難。災難讓黑貓一族的青壯年折損了一半以上,活著的那些也都帶有傷病和後遺症,大長老死了,整個黑貓一族最有話語權的人隻剩下了聖女,她帶領著走出了白塔安葬了所有死去的人,族史詳細記載了這一次的災難,讓所有人都要銘記這次用犧牲換來種族延續的勇士們,至於大長老族人們沒有發現他的蹤跡,有人推測他和那些勇士們一樣被酸液徹底腐蝕幹淨,也有人推測他找到了逃出去的密道拋棄了族人一個人逃生了。對於這件事聖女沒有多說些什麽,或許對她來說讓一些秘密永遠封存是最好的選擇。


    災難之後便是重建,村子用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才恢複成原樣,但很多問題仍沒有得到解決,首先便是糧食問題,這一場怪雨摧毀了糧倉,所有糧食消失殆盡,土地也因為被酸液腐蝕失去了以往的肥力,對此族人選擇開辟新的土地,聖女在這個時候提出了到上麵去,去尋找當初那個幫助降服獸母神的魔人,這個意見遭到了族群裏不少人的反對,但現在整個族群最有話語權的便是聖女,她說的話又不可能違抗,至此黑貓一族開始打造通往上層的石梯。


    石梯的打造可以說是斷斷續續,有時候會停工幾年,又會複工幾天,一個通往上層的石梯,黑貓一族整整用了四十多年才算差不多完成,四十多年的時間過去,當初的聖女也已經成為了年僅半百的人,經常會有人看到她被七號攙扶去照看獸母神。在聖女的領導下族群繁榮了了起來,雖然有些地方她仍比不上大長老,但族群裏每個人的臉上都有著不曾有過的笑容。


    “聖女大人”路邊散步的聖女被一對夫妻叫住,扭過頭來一看這對夫妻懷裏好抱著一個嬰兒,前幾日嬰兒得病還是自己給他開藥治好的,現在看嬰兒的麵容已經沒有了之前的病態,而且他在母親的懷中睡得十分香甜,看樣子日後會健健康康的成長。


    “真的是太感謝您了!”


    “沒什麽我隻是做了一個長輩該做的事情。”


    “還是得感謝聖女大人,最近的這幾個月裏不少剛出生的孩子老人都得了離奇的怪病,要不是您治療及時這個孩子的恐怕也活不下去。”孩子的父親撫摸著孩子的頭,一臉幸福的表情而他說的話也確實出現了。


    這場怪病,讓老人們都想起了四十多年前的那一場災難,也正是因為怪病引起的,想到這裏整個黑貓一族都覺得膽戰心驚。


    望著不遠處的石梯,聖女久久沒有開口,任由年輕的夫妻在旁邊搭話,她也隻是點頭作答,過了許久聖女扭過頭,走向妻子懷裏抱著的嬰兒,蒼老的手掌溫柔撫摸著男孩的額頭開口詢問孩子的名字。孩子的母親沒有立刻回答,慢慢的鬆開手掌蓋住的地方,在包裹嬰兒的毯子上,用黑絲線縫上了他的名字,上麵寫著傑克。


    “傑克,願你能健康的長大!”


    “聖女大人那場災難真的會再一次來臨嗎?”


    聖女沉默了良久,不遠處傳來了獸母神的叫聲,那個聲音在這夕陽西下的時候格外的悲涼,風吹過聖女又一次把目光對準了石梯道了一句“不要害怕這一次我們已經有了應對辦法,不會再死那麽多人了!不會死那麽多人了”這番話說給他們聽也說給自己聽,石梯還有幾天便可以完全竣工,當時候就要安排整個族群的轉移,聖女的內心在這一刻是忐忑不安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四十多年,當年的那個魔人還不知道活著沒有,四十年間酸雨也再也沒有出現過,對於整個族群的轉移村裏不少上年紀的人持否定的態度,要在竣工前的這幾天裏做好安撫工作。


    和夫妻兩人告別之後,聖女一個人來到了獸母神的領地,去見一見她這個不會說話的老朋友,七號和往常一樣早早的等在這裏,兩個人為獸母神打掃了領地,準備飼料,檢查身體,重複多少年以來養成的習慣,離開之前聖女很明顯的察覺到獸母神的身體已經處於崩潰的邊緣,也許用不了幾年她就會虛弱至死,看樣子找到當初的魔人,這件事已經迫在眉睫。


    “拜托在堅持一下,很快……很快……”聖女在獸母神的耳邊輕聲的安慰著,看著獸母神的狀態聖女決定今晚留宿在這裏,聖女和七號說明了情況讓她一個人離開。


    七號推開廄舍的大門,突然停下了腳步,呆呆的站立在原地,聖女注意到了七號的異樣,湊向前剛想詢問點什麽就看到不遠處一朵烏雲正緩緩的向村子的方向移動,街道上也刮起了狂風,看樣子是要變天的節奏。


    “來的真不是時候……”


    七號投射出的畫麵到此為止,懷特三個人坐在原地許久沒有開口,隻是呆呆的看著七號,接下來的事情恐怕已經不需要再解釋下去了,當晚那場毀滅一切的酸雨再一次出現,黑貓一族雖然有了石梯,但卻沒能逃脫出酸雨的襲擊,整個存在就有一個小嬰兒被送到了懸崖之上,被路過的院長救了下來,從那以後酸雨開始定期出現,所有屍骨所有建築蕩然無存。


    “酸雨來臨前的怪病恐怕是屍體導致的水源汙染吧!”懷特掏出了筆記本上麵記錄了這幾天的所見所得,懷特懷疑當年矮人建造的水壩出現了損毀,而黑貓一族當時又苦於出力幼崽的屍體,便將其砌進水壩的損毀處,年久日深水壩出現裂紋裏麵的屍體的病菌融進了水中,導致瘟疫的出現。


    “說來也是可笑,本以為掌控了魔獸的人,卻在不知不覺中被掌控的魔獸殺死!”


    “懷特!”


    卡爾暫停了懷特的發言,懷特的這個發言也確實不適合在這種場合繼續下去,謎團在此時此刻煙消雲散,他們的任務也完成了,剩下的問題就是該如何處理七號,帶她走倒是也可以但這還要看她本人的意願。


    “七號你接下來想要怎麽辦?你要想離開這個地方的話,我們倒是可以把你搬上去!”


    “黑貓一族真的覆滅了嗎?”


    聽到這句話三人先是一愣,然後相互看了一眼,最後還是開了口,整個存在沒有任何活著的黑貓族,回憶穀鎮也遭到了毀滅,但是回憶穀的黑貓族並沒有滅絕,或許是巧合,或許是奇跡,一個黑貓族小鬼成功的活了下來,當年他的父母應該是用盡了全力將他送到了懸崖之上。


    “還有人活著就好,那麽懇請你們最後在幫我一個忙好嗎?”


    “什麽?”


    “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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