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利伯爵一直都在留意著不遠處的軍隊調動。


    可南穀城的周圍是一片沒有任何遮擋的平原地帶,他就算再怎麽不想看到,那些已然近在咫尺的敵軍,也已然駐紮在了那裏。


    尤其是看著那些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打造出來的攻城器械,赫裏伯爵可以說是恨得牙根兒癢癢。


    但他卻並沒有什麽好的辦法。


    南穀城的守軍固然人數眾多,但是赫利伯爵絲毫不敢輕舉妄動。


    因為在他看來,橡木城的失守實在是有些過於詭異,在沒有任何消息和戰報傳來的情況下,來自南方的軍隊便駐紮在了南穀城城外。


    “那是安托利亞的旗幟。”


    一旁的騎士沉聲說道:“安托利亞子爵是加利西亞公爵麥克·布拉維斯的封臣,這顯然意味著繼北方的佩雷爾之後,南方的加利西亞公爵也同樣起兵叛亂。”


    “該死!”


    赫利伯爵不禁怒罵道。


    但緊接著,這位年邁的伯爵便仿佛想起了什麽,聲音之中夾帶著一絲驚恐:


    “加利西亞公爵完全沒有道理去支持八竿子打不著邊兒的佩雷爾,他既然拋開了國王陛下授予的財政大臣頭銜也要造反,那麽顯然是為了別的什麽……”


    “赫爾森!”


    “赫爾森也想要謀求王位!王都危險了!”


    在這一刻,赫利伯爵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要知道,不同於掌控著北方叛軍的悲風堡公爵,赫爾森的封地距離王都並不算遠。


    而王國南方的貴族出現在南穀城下,顯然是為了策應赫爾森爭奪王位!


    幾乎霎那間,赫利伯爵便看出了加利西亞公爵的戰略意圖——赫爾森由東向西,加利西亞公爵由南向北,兩路夾擊,直抵王都!仟仟尛哾


    “快命人去向王都傳信!王國南邊也爆叛軍了!”


    忠於威爾伯特一世的赫利伯爵,連忙出聲吩咐道。


    不過……


    就算此時的他再怎麽憂心王都,赫利伯爵也必須首先直麵安托利亞人的進攻。


    在經過了接連數日的籌備後,城外的軍隊儼然擺開了攻城的架勢,而這也讓赫利伯爵倍感壓力。


    作為南穀城的領主,赫利伯爵的封地雖然並不算太過靠南,但也多多少少聽說過安托利亞軍隊的威名。


    更何況,雖然安托利亞的軍隊已然兵臨城下,但赫利伯爵自始至終都沒有看到屬於布拉維斯家族的旗幟。


    加利西亞公爵不在這裏!


    而這,足以讓他浮想聯翩。


    難道布拉維斯家族兵行險招,直接繞過了南穀城直逼王都?又或是早已和三王子赫爾森的軍隊合兵一處?


    赫利伯爵的腦海中充斥著無數種可能,唯一未曾料想到的,便是加利西亞公爵所率領的軍隊過於磨嘰,以至於被遠遠的落在後麵。


    伴隨著從城外傳來的號角聲,在南穀城城下徘徊多日的安托利亞軍隊終於吹響了進攻的號角。


    數不清的民兵從東、西、南三個方向朝著南穀城壓來,讓正站在城牆上的赫利伯爵倍感壓力。


    他腳下的這座城市,已經有幾十年未曾經受過戰火的洗禮。


    所以,雖然攻城的軍隊在人數上並不占據明顯的優勢,但赫利伯爵還是頗為緊張,這畢竟是他第一次身處戰爭的前線。


    “伯爵大人放心,這些第一批攻城的民兵僅僅隻是送上來試探我們實力的炮灰,隻需要幾輪弓箭齊射,他們便會四下潰散。”


    南穀城的騎士信心滿滿地給出了保證。


    然而,磕了藥的民兵跟沒有嗑藥的民兵,完全就是兩種不同的敵人。


    如同雨點般密集的箭雨從民兵們的頭頂傾瀉而下,但是在貴族們眼中本應毫無戰鬥意誌的民兵,卻是高舉著手中盾牌,絲毫沒有影響他們朝著城牆衝擊的步伐。


    除此之外,來自於安托利亞的隨軍工匠們更是為攻城的民兵準備了堅固的盾車,這種由厚木板、鐵皮和牛皮共同複合而成的攻城軍械,足以擋住鋪天蓋地的箭矢,讓士兵們在一輪又一輪的弓箭齊射中接近城牆。


    而這完全與描述中不符的情景,也讓赫利伯爵一臉懷疑地看向了先前那名信心滿滿的騎士。


    “沒想到敵人竟然會奢侈到給民兵配備這麽多的盾牌和盾車,但伯爵大人無需多慮,對於這一天的到來,南穀城的軍隊準備了許久,早已預備了足夠的火油和滾木。”


    說到這兒,隻見自信的騎士舉起手中的長劍,伴隨著他的一聲令下,一根根滾木被從城牆上推下,朝著蜂擁而來的敵人滾去。


    可或許是由於太長時間未曾經曆過戰爭,也或許是由於負責搬運滾木的士兵業務不熟,因此對於推動滾木的時機,把控得並不成熟。


    簡而言之,就是推早了。


    雖然沉重的滾木終究還是在慣性的作用下撞倒了不少的士兵,但由於更多的攻城軍隊尚且未曾衝到滾木的滾動範圍之內,因此所造成的殺傷遠遠未曾達到守軍們心中所預想的效果。


    “……”


    “伯爵大人不必擔心,守城的士兵不但有從各地抽調了的精銳援軍,更有伯爵大人麾下的猛士,就算是城外的軍隊攻上城頭,也絕非……”


    時刻注視著戰場局勢的赫利伯爵,已經沒有心情去聽那名騎士一而再再而三的保證了。


    因為安托利亞人的雲梯甚至都已經被架上了城牆。


    而在城門之外,推動攻城錘的士兵也冒著頭頂的箭矢和傾瀉而下的石塊,開始撞擊南穀城的城門。


    至於民兵……


    說實話,除了穿著打扮跟民兵無異以外,赫利伯爵在攻城的士兵們身上,看不到哪怕一丁點兒民兵的影子。


    哪兒有這麽猛的民兵?


    一時間,赫利伯爵甚至認為自己是不是錯過了安達爾王國的版本更新。


    什麽時候連那些炮灰民兵也可以這麽猛?


    不是這樣!


    一定不是這樣!


    這些人一定是穿著民兵衣物的精銳士卒!安托利亞人實在是陰險得緊!


    赫利伯爵拔出了手中的利劍,高聲吼道:


    “為了王國!隻要守住這座城池,每人都能拿到兩枚金燦燦的埃斯庫多!”


    不得不說,赫利伯爵的選擇,無疑是極為正確的。


    對於守城的士兵們來說,發錢,遠比單純的喊口號更能夠調動士氣。


    他們根本不關注國王是誰,也不關注自己為何而戰,他們隻關注自己能夠拿到多少軍餉!


    一枚埃斯庫多就是一百枚安達爾銀幣,兩枚金幣就是二百枚安達爾銀幣!


    或許對於尋常的貴族而言並不算什麽,但是對於普通的征召兵來說,這已經相當於是他們需要大半年時間才能夠賺到的一筆巨大財富。


    所以,在赫利伯爵發出呼告的瞬間,南穀城的守軍頓時爆發出了的驚人的士氣。


    就算是已經有不少的民兵通過雲梯衝上了城牆,守軍也依舊絲毫不落下風。


    不落下風!


    簡直就離譜!


    萊昂目瞪口呆地看著呈現在自己眼前的戰況,整個人都是一臉懵。


    不是吧?


    小紅瓶的藥效這麽猛的嗎?!


    赫利伯爵以為攻城的部隊乃是精銳,但萊昂卻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所派出的軍隊有一個算一個,那都是貨真價實的民兵!


    甚至安托利亞的軍隊都還沒有出手。


    因為在萊昂原本的計劃之中,這第一波的攻勢真的隻是為了試探一番南穀城的深淺,為了摸清楚敵我雙方的實力對比。


    所以,對東、南、西三麵發動進攻的軍隊,分別是來自於灰水堡、石籬城以及公羊城的民兵。


    但很顯然,眼前的戰果相當出人意料。


    萊昂就算是想破頭皮也沒有想到,小紅瓶的勁兒竟然會這麽大。


    而在萊昂的身旁,公羊城子爵早已陷入到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之中。


    這tm是我手底下的士兵?


    公羊城七拚八湊出來的民兵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猛了?!


    作為一名貴族,他是在太清楚自己手底下的民兵究竟是什麽貨色了。


    幹啥啥不行,跑路第一名。


    可是現如今……


    公羊城子爵不由得將自己的目光,看向了不遠處正在指揮作戰的托德。


    猛人啊!


    這才幾天的時間,竟然就能夠把自己手底下的民兵調教到這種程度?!


    想讓貴族承認自己不行顯然是不可能的,所以……真相便是安托利亞猛人輩出,甚至能夠在短短幾天的時間裏,便將一無是處的民兵調教成足以擔任攻堅任務的精銳之師!


    嘶~


    太可怕啦!


    “萊昂子爵……”


    在許久的沉默過後,依舊處於震驚之中的公羊城子爵揉了揉自己略微有些腫脹的雙眼,不太確定地問道:


    “我們還要按照先前的計劃,將攻城的民兵都撤回來嗎?”


    撤?


    撤個屁!


    照這個架勢,直接就能一波平推啊!


    想到這兒,萊昂終於從先前的震驚之中回過神來,吩咐道:“安德魯!胡安!”


    “在!”


    “在!”


    萊昂目光凝重地看向了二人:“我命令你們二人帶領安托利亞的軍隊頂上去!一鼓作氣,拿下南穀城!”


    早已躍躍欲試的二人終於得到了攻城的命令,當即高吼了一嗓子,率領著枕戈待旦的安托利亞士兵們朝著搖搖欲墜的南穀城衝去。


    而在戰場的後方,萊昂的臉上突然浮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因為……


    他似乎發現了一個新的財源。


    既然小紅瓶的藥效如此驚豔,又怎能不趁此機會好好推銷一波?


    要知道,北上之路尚且十分漫長,總不能自己每次都充當冤大頭,為其他貴族手底下的民兵無償提供雷米特拉斯科瓦紅魔藥水吧??!


    小紅瓶的調配也是需要成本的!


    若是一直就這樣無償提供,那自己怎麽對得起那些深入遺棄之地采摘紅腥草的民兵?怎麽對得起那些在魔藥生產車間勞作的工人?又怎麽對得起自己的小金庫?!


    總之,仗要打,錢要賺,兩不耽誤!


    “萊昂子爵為何發笑?”公羊城子爵問道。


    “這都看不出來?!這場攻城如此順利,子爵大人自然欣喜。”石籬城子爵接話說道。


    “咳咳!”


    萊昂清了清嗓子,懶得理會二人的聒噪,主動開口說道:“兩位子爵,對於這些民兵的表現,還算滿意吧?”


    “滿意滿意!”


    “安托利亞的將領統兵有方!”


    聞言,萊昂滿意地點了點頭。


    隨即便讓人取來了一整罐的小紅瓶,放在了兩名子爵的麵前。


    “雷米特拉斯科瓦紅魔藥水,來自於安托利亞的特產!”


    萊昂正色道:“隻要在戰前讓民兵服用一口,將能夠有效的振奮士氣,堅定意誌,就如同……眼下正在攻城的民兵們一樣。”


    嗯?


    兩名子爵顯然愣了一下。


    而後,兩人的瞳孔便放大,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被萊昂捏在手中的小罐。


    原來不是安托利亞人統軍有方,而是讓士兵們嗑藥了啊!


    “隻需一口?”


    “要花錢?”


    兩名子爵關注的重點各不相同。


    但很顯然,他們已經打心底裏接受了萊昂的說法。


    沒辦法,若是放在在此戰之前,他們或許會對萊昂的說法不置可否,可是現在,活生生的例子就擺在眼前,由不得他們不去相信。


    “這個叫做雷米特什麽東西的藥水……很昂貴嗎?”


    公羊城子爵的聲音顯得有些顫抖。


    如若真能從萊昂的手中買到這等魔藥,那麽在很多時候,這一罐小小的藥水,恐怕能夠直接扭轉戰爭的形勢!


    “每人份,二十枚安達爾銀幣!”


    這個價格貴麽?


    看起來的確不便宜,但若是跟花錢雇傭那些雇傭兵的價格相比,卻是便宜極了。


    要知道,雖然一名傭兵每天的傭金,也不過隻有五六枚安達爾銀幣,但卻是每天都要支付!


    從征募傭兵到正式開戰,就算是往少了說,怎麽也需要小半個月的時間,每天五六枚銀幣看似不多,但若是累積起來,卻是一個相當龐大的數字了。


    很顯然,兩名子爵已然心動了。


    “今天也要付?”


    “當然不用!”


    萊昂義正言辭地說道:“幾位子爵與我同心同德,一同用實際行動來挽救王國於生死存亡之間,自然不必為此付出金幣。”


    想要讓人家跟著自己一塊兒混,總不能把什麽好處都吞下去。


    既要學會畫餅,又要掌握好分蛋糕的藝術。


    這兩點,都尤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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